第七章 癡情種
一條通往小河的小徑,楊柳依依,紛飛的柳絮有一種輕柔的感覺,像極了一個人繾綣萬千的情分,柳梢上掛著的高高在上的鵝黃色的圓月,安靜地聽著男子曲調中的孤寂,又像是一籠燈,照見男子心底的憂傷。
那個背影,就像是在憂傷中,身後不紮不束的長發,單薄的青衣,都像是浸在月色裏,他的長發的影子在風下,借著月光,如長蛇一般跳著妖嬈的舞。
馬上就要月半了,所以月亮才會變得那樣圓,看似那樣圓滿,可人世間又怎麽會有那麽多的圓滿呢?
他隻因夢裏殘忍至極的畫麵驚醒,再不能睡著,或許,隻有笛子,才能減緩內心的痛處吧。
畫麵裏,那個身著羅裙的女子跪在殿前,就像是一個行乞的人那樣可憐,
她苦苦哀求皇帝,都是自己的錯。求你,放過他。
於是皇帝笑了,但是一尺白綾,要她死,而執行死亡的手,卻是他。
皇帝如同看好戲的人一般,對那個頹然的畫師說,你隻有親手殺了她,我才會放過你。
那個夜晚,黛熙去的沒有痛苦,皇帝走後,他抱著她漸漸沒有了溫度的身體,哭得撕心裂肺。。。。
普天之下,其實皇帝才是那個小人啊。
“啊~”柳漸汐再也壓抑不住內心的怒火,衝著平靜的湖麵喊道,也許隻有這樣,會減少一點內心的痛苦。或許是因為喊盡了全部的氣力,所以無力地癱軟在地上。
"柳漸汐。”身後那個女子輕聲喚道,柳漸汐將身體轉向後麵的時候,那個長發垂肩的窈窕女子憂傷的看著他,此時的她,拿著燭台,她的身影在光暈裏,顯得那樣曼妙而有儀態。
她醒來的時候原本燃著的蠟燭已經剩下半截,借著半截的燭光,她看清了屋裏很多的畫作,她知道這是一個畫室,也知道畫室上的提名柳漸汐,她才想起那個畫師來,以及白日裏被方清竹下藥的那件事,不免有一些窘迫。
其實她早就遙遙的站在一旁傾聽著如泣如訴的笛音,黯然神傷,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有一種很想要了解他的感覺。
憂鬱的畫師自然知道她為什麽知道自己的名字,但是看到女子的到來他隻是淡淡地說了一句:“你怎麽來了?”目光卻不落在白秋月處,隻是依靠在那棵柳樹旁。
對著遠處的月亮,深思悵惘地喝起酒來。
白秋月依著他坐下了,她的目光看到的,是一張寫滿憂傷的臉,一雙俊眼多情眉,喝起酒來的神情悲戚,她不禁奪過酒,柳漸汐這才將目光看向她。
“我來隻不過想了解你的故事。”白秋月在喜歡的人麵前竟然有一種不知所措。
“想了解我?是嘲諷還是挖苦?多半人都以為我是瘋子啊,你要我怎麽相信你?”柳漸汐憊懶地看著她,一改剛才那副憂傷的樣子。
突然,白秋月竟然他她手中的那壺酒硬生生地喝了一大口,還欲喝的時候,沒想到被柳漸汐一把奪過,“你是個女子,不應喝酒,尤其是在一個男子的麵前。男人難免不會有非分之想。”其實他是在隱喻白天的事。
“可我相信你。”白秋月的語氣中帶著一種執著的肯定,“我願意去與你一起飲酒,傾聽你的故事,難道你不相信我嗎?”
柳漸汐歎了一口氣,飲了一口酒,視線又逐漸看向布滿星星的夜空,夜色真美啊,那一輪明月就像是清洗過的那樣清澈明朗,而星星就像是點綴在它旁邊璀璨明亮的寶石,他與她一同看見,在這片黑幕上,一顆星星像是天際的一道眼淚,輕輕的滑落,直至再也消失不見。就像一條殞逝的靈魂那樣脆弱。
白秋月在它滑落的時候雙手合十,許願。
柳漸汐不禁看到她的舉動,不禁發笑,“你相信許的願望會實現?”
“就算不會實現,但可以留下一個美好的念想。”白秋月平靜地說。
他的目光卻看向前方,有一些無奈的微微歎息,“如果可以實現的話,我想要時光倒流,我不想給黛熙畫那幅秀女圖,那時候我就應該帶她遠走高飛,可笑的是,後來,她死在我的手上,我卻懦弱的一直苟活到現在。我於是在心底起誓,她是在秋天死去,我想給她吹滿整個秋天。而再過幾日,就是月半了。”
“黛熙是你畫室中牆上掛的那幅圖中的女子嗎?她很美。”白秋月認真的說。
柳漸汐看到白秋月誠摯的目光,自然有一些感動。
於是他娓娓道來一段故事。
初見那個女孩的時候,男孩十六歲,是一位頗有名氣的畫匠的學徒。
畫匠有一個美麗的花園,尤其是在夏天,百花爭豔,枝繁葉茂。
男孩於是整天在這個花園學習畫花,他喜愛百合花,可這個花園裏沒有,他多次向師傅提議,可是師傅由於工作太忙,沒有搭理。
就在男孩尋思想要去買一株的時候,這個女孩出現了,她的麵容素淨,眼睛大大的,笑容很美,她穿著白色襦裙,就若百合花一樣,在花間采花玩,竟與一群蝴蝶玩得不亦樂乎。
男孩就將她融入畫中,沒想到卻換來女子的不滿,認為他並沒有尊重她。她叫來了他的師傅評理,後來,男孩才知道原來師傅是她的遠方親戚,她是杜總督的女兒,是過來探親的,總督讓她過來學畫。
因為畫匠很忙的緣故,所以教她畫畫的重任就自然落在了男孩身上。
男孩就這樣與她相處了三年,漸漸地愛上了她。
她自然知道男孩的心意,她也表露出愛男孩的心情。可是那一天,她哭了:“我現在才知道父親讓我學畫,以及學習詩書禮儀,是為了讓我成為秀女,我不想嫁給皇上。我想讓你帶我遠走高飛。”
男孩想到自己的前途,自然是沒有勇氣答應的。
直到女孩哭著的離開,他才知道,自己傷了她的心。
後來,女孩對男孩的態度變了,變得陌生了,男孩始終都不知道女孩的心思,那一日,他終於鼓足勇氣說願意與她離開這個地方,可是女孩冷冷道,已經晚了。
那一日,在師傅的要求下,給她畫秀女圖的時候,每一筆在紙上落下,都有一把匕首,在心間的血肉裏劃開,這種痛徹心扉的感覺,他不敢在眾人麵前表露出來,隻得強顏歡笑,恭敬地遞上,在她麵前忍痛笑道:“已經畫好。”他不敢看她的表情,因為她的眼睛裏,一定滿是失望,因為,他聽見,有淚滴在紙上的聲音。
一如宮闈深似海。
他選擇進宮也是為了陪伴她,她遇見他時,潸然淚下,多少次,在他麵前,提到同齡的秀女欺負她的憂傷故事,她說,她回憶起曾經在他麵前無拘束的搶奪一張畫紙隻為他過來搶的貪玩的心性再也沒有了,那些與他一同撲蝶,踩壞了一塊花圃,被畫匠師傅罵的故事也再也沒有了。
有的,是無盡愁思的黑夜,柳漸汐能幫助她的,是傾聽她的心事。
他曾給她的手絹上畫過鴛鴦蝴蝶圖。
也因為這幅圖,引來了禍,這幅圖是一個皇上親信的人發現的,因為黛熙不小心遺落在池塘邊,被巡邏的時候發現了,將這個呈給皇上的時候,皇上一眼就看出來是柳漸汐的畫跡,那位大將又供出了兩人在一起摟抱的事跡,皇上勃然大怒。
下令將兩人處死。
不過黛熙苦苦求饒,都是自己的錯,自己勾引畫師,柳漸汐聽了,內心很不是滋味。
朝廷上,皇帝惡狠狠的說,我要看你用白綾將她弄死,方能饒過你。
他執白綾的手,猶豫不決,黛熙卻主動將自己的脖子套於白綾內,在皇上的逼迫內,柳漸汐閉上了眼睛,與另一個人,將白綾勒緊。
於是,以後,成了他的噩夢。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沒用,連自己心愛的女子都保護不了。”柳漸汐難過的說。
“隻是皇命難違,況且,你活下來,也是黛熙希望看到的。”白語涵認真地說,柳漸汐感激道:“也許,隻有你願意傾聽我這一段故事。”
“我可是要回報的,我想讓你給我畫一幅畫。”白語涵話語裏有一些俏皮,借著溫柔多情的月光,白語涵看見柳漸汐的臉,開始變得凝重起來。
她其實不知道的是,柳漸汐在一瞬間,將她看成了黛熙,她們兩人,有那般相似的眉眼。
隻是這樣的感覺一晃而過,他淡淡地笑了:“我答應過你就會做到,我還不知道你名字呢?”
“我叫白秋月,你可以喚我月兒。”白秋月也同樣微笑。
“我答應你,不過先睡吧。時候不早了。”柳漸汐打了一個哈欠,有一些倦意襲來。
白秋月也感覺到了困意,就在畫師的安排下,睡到了原先住的那個畫室裏。
而畫師,睡到他原本的住所去了。畫室隻是他白天小憩和閑暇時畫畫的地方。
第二日清早,白秋月一出畫室就看到柳漸汐正在侍弄屋外的**,看他頗為認真的模樣,白秋月問道:“你喜愛菊?”
“沒錯,我向往的是陶淵明采菊東南下,悠然見南山的心境,陶淵明是我頗為欣賞的文人,因為他心性高潔,不與世同流合汙,所以就如同**一樣。而菊,就是我最為喜歡的一種花。不知道月兒你喜歡什麽?”
“我喜歡蘭。因為蘭清高,品格如君子。”白秋月認真道。
“看來我們是一樣心性的人呢。”柳漸汐看向她,略帶欣賞的看向她。
“可是越是這種心性的人活得越累。”白秋月苦笑道。
柳漸汐明白,她一定過得不開心。
待白語涵走後,柳漸汐來了靈感,終於知道該怎麽畫了。腦海裏浮現她昨晚出現在自己麵前的樣子,於是走到畫室,蘸了些顏料,提筆就畫。
畫卷上,手持蘭花的白秋月站在月色中,身後一道流星滑落,而那女子就如同仙女一般。
而這幅畫就是邵逸飛得到的那一幅,至於他如何得到,要從後來柳父來到畫室的事情說起。
當柳父來到畫室的時候,柳漸汐正出去作畫了。而他看見那幅畫,覺得一定能賣個好價錢。而那幅畫的顏料也早已經幹了。畫上的女子特別動人,用色出奇的好,一定會吸引人出高價買的。
而正好出去的時候,卻見欲尋特別禮物買給邵逸飛的寧祥宇。寧祥宇看到這幅畫,歎道:“妙哉!妙哉!我竟沒有看到過如此美妙絕倫的畫卷,送給邵弟一定喜歡。”
當問柳父作畫之人是誰時,柳父說是朝廷第一畫師柳漸汐。
“怪不得,也隻有他能畫這麽好看的畫。”寧祥宇自然聽說過柳漸汐。
於是他就花了重金買下了這幅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