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別髒了公主的眼

魏思音猜到他沒有好話,果然,緊接著就聽他道:

“請公主即刻回宮,莫讓奴才的血髒了您的眼。”

聞言,魏思音身上打了個寒戰,這場雷雨越下越大,雨水冰冷刺骨。

可她冷的不是身子,而是心。

她深知淩寒此人拿得起放得下,愛時無怨無悔,不愛時銷聲匿跡,絕不再做糾纏。

十年前她還是孩童時,在禦花園裏玩耍時無意間看見因為做錯了一件小事,就被貴妃宮中的太監勒令杖責三十大棍的淩寒。

興許是見他不過是個半大少年就生得眉目如畫,她動了惻隱之心。

她是大齊唯一的嫡公主,即便是寵冠六宮的貴妃都要賣她個麵子,見她開口求情,便將淩寒賜給她。

從此,淩寒入了舒雲宮,成了她的內侍兼玩伴。

他看她的目光一日比一日情深……

她明明看見了他眼裏的光亮,卻沒懂得珍惜。

貢酒下毒案,便是前世她徹底失去他的分水嶺。

前世他被押入天牢,她便再沒見過他。

隻在幾日後聽宮人議論,說他越獄而逃。

從此之後,他從她的世界消失了,正如當初她所說,舒雲宮再也沒有他的位置。

“淩寒,”魏思音攥緊拳頭,望著他無比堅定,“我要帶你回舒雲宮!”

說出的話猶如覆水難收,這個道理她懂。

可潑出去的水就算再難收,她也要跪在地上,一寸寸地收回來!

淩寒蹙眉,黑墨一般的眸子盯緊了魏思音。

魏思音沉聲怒斥內侍省的人,“你們沒聽見本公主說什麽?還不快放了淩內侍!”

李侍監大驚失色道:

“長公主殿下,這淩寒是毒害寧國公府世子爺和平康公主的罪魁禍首,您,您怎能——”

魏思音連頭都沒回,冷笑著說,“昨日宮宴上的事,確實有人搗鬼,但在貢酒裏下毒的卻不是淩內侍。”

“公主這麽說可有證據?”李侍監顫著嘴唇問。

魏思音終於緩緩回過身,居高臨下地看著跪在地上的李侍監,“本公主當然有證據,但這證據我要親自呈給皇祖母,交由她老人家定奪,因為本公主信不過你!”

她頓住片刻,語氣愈發淩厲逼人:

“本公主倒要問問你,那自稱看見淩寒行蹤鬼祟的宮女,你可確認過她的證詞屬實?從淩寒的衣箱裏搜出的藥粉,你又怎麽證明這就是他本人之物,而不是他人陷害偷放?”

李侍監也不知是冷的還是嚇的,渾身顫得厲害,“公主,這,這——”

“你這侍監當得真是失職,皇祖母命你查案,你不去現場勘查,也不去審問所有可疑之人,卻隻知嚴刑逼供淩內侍,還妄圖強行逼迫他按下手印。依本公主看,你這是想包庇真凶才急著讓他定罪,其心可誅!”

魏思音沉著臉說完,她冷如冰霜的目光落到站在刑架邊,手裏正拿著刑具的內侍身上。

那內侍被她看得不敢抬頭,魏思音一個箭步衝上去,在眾人驚疑不定的凝視下,猛地從他手中抽走那把碎骨刀。

內侍在驚慌之中抬頭,看見她狠厲冷硬的眼神,嚇得雙腿發軟。

魏思音手中刀鋒寒芒一閃,落在了困住淩寒的枷鎖上。

她竭盡全力,不顧右手手心傳來的疼痛,咬著牙一下一下地砍著。

終於,鎖頭碎成兩半應聲落地。

魏思音又往前湊了些,親手為他解開枷鎖。

淩寒濃密如鴉翼的眼睫輕顫,她的頭就貼在他堅硬的胸膛前。

少女炙熱的呼吸燙著他因受了刑的肌膚,引起陣陣戰栗。

她用鮮血淋漓的右手抓住他的胳膊。

“淩寒,我帶你回宮。”

這時,從舒雲宮一路追來的大宮女綠漪上前,為魏思音披上狐毛鬥篷,又有一名宮女為她撐傘。

魏思音卻毫不猶豫脫下鬥篷,給下了刑架的淩寒披上,又從宮女手裏接過傘,親自為他撐著。

她手中傘麵前傾,把自己的身子露在傘外,也不肯讓一身傷的淩寒再淋到半點雨。

淩寒卻低頭退了一步,雙膝一曲跪在她腳下,雙手奉上鬥篷。

“奴才是卑賤之人,不配公主照顧。”

魏思音霎時紅了眼眶。

前世時淩寒在她麵前乖得像一條大狼狗,她指東他就不往西。

現在他卻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在內侍省和她鬧脾氣。

看來真是被她氣狠了。

“你受傷了,傷口淋不得雨,快起來!”

魏思音連忙把傘還給宮女,蹲下身要拉他起來,卻被淩寒不動聲色地掙開。

他掙得很有有分寸,動作強硬卻不會讓她站不穩摔倒。

綠漪見狀也急了,伸手去扶魏思音,又勸淩寒道,“淩內侍,公主殿下為了救你一路淋雨狂奔至內侍省,連鞋都沒穿。要是公主受了涼,因此染了風寒,那可怎麽辦呀?”

淩寒臉上冰冷無情的外殼現出一絲裂縫,他沉下眼見魏思音果然隻穿了一雙襪子。

沉默片刻後道,“那你還愣著做什麽,還不先為公主穿鞋?”

綠漪就要跪地為魏思音穿鞋,卻被魏思音一個眼神製止。

魏思音站直了身子,低頭看著淩寒,“淩寒,你不跟我回舒雲宮,我也不穿鞋,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