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異變
赫連欽滿身盡是血汙,騎著馬在戰場上看著腳下那些屍體。
半數己軍,半數敵軍,盡是些少年兒郎年輕的軀體。幾日前,他們也曾精神奕奕地與同伴們圍在篝火邊有說有笑,今朝過後,便成了戰場上的亡魂。
可戰爭便是如此殘酷,我若不殺你,你便要殺我,沒有退路,亦沒有第三個選擇。
“將軍,方才收到沈定山傳給郭副將的密信,讓他調集可信的人馬靠近亦城,不知是何意圖。”
赫連欽收回目光,剛毅的麵容上一片蕭殺,雙眼中盡是淩厲。
“傳我命令,自今日起亦城全城戒嚴,不準任何人進出城門,四方城門均加強防衛,不得有誤。”
“是!”
周子明得令,拱手應下後就翻身上馬,朝回營的方向奔去了。
幾日前,確實有赫連欽身中劇毒命不久矣的消息在軍中傳開,但當赫連欽身披銀甲,執著長劍在點將台上發號施令時,此謠言便不攻自破。
另一則糧草短缺的謠言,亦在周子明找到那些被沈定山藏匿起來的糧草後亦得到破解。至此,西南軍中再無將士將那些謊言放在心中,反而是沈定山連夜出逃,投靠蠻夷的消息在軍中傳開了。
“想不到沈副將居然會做出如此通敵賣國的勾當,也不知他可曾想過家中父母及血親!”
聽到一個將士憤憤的話,旁邊另一個將士嘖了一聲道:“呸,什麽副將!你沒聽說過沈定山是個孤兒麽?他十三歲就進軍營了,一直在老將軍麾下長大,沒想到老將軍才死了幾年,他就投敵了。”
“真是個狼心狗肺的,當初老將軍待他恩重如山,他卻如此回報少將軍,我若是少將軍,定將他抓回來處以梟首之刑,方解心頭之恨。”
聽到其中一個將士憤憤的話,周圍幾個士卒紛紛點頭稱是。
“開飯了開飯了!”
正說到興頭上,一陣鍋鏟敲在鐵鍋上的聲音突然傳來。隨著夥夫中氣十足的吆喝,營中將士們紛紛從火堆旁起身,各自拿起瓷碗到夥房去盛飯。
站在夥房外的郭副將此時卻氣得跳腳。
這幾日也不知赫連欽是不是懷疑他了,一不讓他上戰場,二不讓他議事,還派些無關痛癢的差事給他做。他手下原有兩千精兵,現在隻剩下不足百人,其餘全被周子明以各種借口調走。
他幾次找赫連欽發問,卻被對方四兩撥千斤地擋回來,隻說西南現在正是用人之時,各處都需要人手,派他去幹那些差事,都是因為需要而已。
郭副將左等右等,隻得每日頻頻發信向沈定山求助,讓他盡快想辦法讓蠻夷大軍攻破燕山關,讓他脫離赫連欽的掌控。
他不是笨人,知道到了如斯境地,赫連欽縱然沒有懷疑他通敵,也不會再重用他了,隻能跟沈定山一樣,釜底抽薪,打處帶著僅剩的一百人去投靠蠻夷。
“郭副將,將軍有令,讓你速去帳內議事。”
就在郭副將這麽想時,一個護衛突然跑過來向他傳話。
他愣了一瞬,雖有些狐疑,卻還是點點頭扶著腰間長劍朝帥帳中走去了。
淩晨時分,天上下起了霜凍。田地裏的蔬菜,路邊枯黃的野草,漸漸都被裹上一層薄薄的瑩白,亦城北麵守城的將士們嗬氣成霧,不停在城樓上用力跺腳,借著照明的火盆暖手。
“頭領,你說蠻夷人會不會打過來了,要不然將軍為何要我們全城戒嚴,連城門都不給開呢?”
聽到守城士卒的話,身為頭領的百夫長立時瞪了他一眼:“瞎說什麽?將軍武功蓋世,手下又有我西南八萬大軍,蠻夷人怎麽可能輕易打過來?”
問話的小士卒聞言笑笑,有些討好地道:“頭領說得是,不過我們這北城門向來是守衛最少的一處,你說不會出什麽事吧?”
百夫長抬頭朝前方幽深如黑洞的夜空下望下一眼。其實他今日也有些不好的預感,總覺得眼皮老在跳。
萬籟俱寂的夜色中,誰也沒有注意到,有一隊手執彎刀,身穿黑衣的人正沿著城樓悄悄向城門處靠近。
嗖地一聲,一根帶著掛鉤的繩子突然不知被什麽人甩了上去,接著便有一道黑影順著那繩子敏捷地向上爬,不一會兒就竄到了城樓之上。
一個守城的士卒聽到身後突然傳來動靜,正想轉身去看,卻被一把彎刀穿胸而過,連叫都沒來得及叫一聲,就口吐鮮血倒在了地上。
嘭地一聲,重物倒地。
另一名士卒很快也發現了異樣,回頭喝道:“什麽人?”
然而下一刻,亦被一道從城樓外爬上來的黑影抹了脖子,接著倒下去。
百夫長畢竟經驗豐富,在這樣寂靜的夜裏,又聽到屬下發出警告的聲音,馬上便發現了事情不對勁。
“快,發射信號!”
他一聲令下,接著手勢長矛向剛才發出響動的地方跑去,行至半途的時候,果然與一個身穿夜行衣的人對上。
對方全身都裹在一襲黑衣中,隻露出一雙冰冷的眼睛和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冷冷地看著他。
百夫長馬上衝了過去,與對方纏鬥在一起。
然而他沒想到的是,此時又有七八個黑衣人順著城樓下的繩子爬了上來,將從城樓內跑出來的士兵們一個個撂倒在地。
這些人個個手執彎刀,武功高強,下手狠辣,一看就不像是他們大宣的人。
百夫長在與黑衣人過了百十來招後,手臂也被對方的彎刀所傷,他捂著傷口回頭看去,發現守城的士兵已經死了一大半,而他方才讓發的信號,也遲遲無人發出。
“別看了,除了幫助我們的人之外,今天夜裏這裏所有的人都得死,任何消息你都別想傳出去。”
百夫長聽著那人陰森森的語氣,突然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從他身後走出來。那人同他一樣,穿著大宣的鎧甲,手執大宣的長矛,麵露愧色地看著他。
“夏鬆?怎麽會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