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臨終言

“花送嘞、送嘞人兒去…人兒去……去了不歸來……”

哀調憑空響起,剛剛被嶽是非驅散似乎隻是意外。唱誦哀調的並非領頭人,而是周圍盤旋的什麽東西。

領頭人猛地睜眼,兩眼密布通紅的血絲,深邃無邊,看一眼似乎就將人魂魄吸攝進去。

“閉眼!”嶽是非大喊一聲,飛快的用袖子遮住自己雙眼,避開領頭人陰惻惻的眼神。

但對王德利來說已經晚了,他被領頭人深邃的雙眸吸住。仿佛領頭人血紅的雙眼充滿無盡的魅力,如絕色美人般吸引著他的全部視力,無法自拔。

嶽是非不止遮住雙眼,更是飛快的閃到一旁。等他重新睜眼,看到王德利雙眼無神,瞪大著兩顆眼珠子瞧著地上領頭人時。嶽是非摸了下並無胡子的下巴,思忖片刻,知道了這是怎麽回事。

送葬人說得好聽,其實就是一種煉屍手段。人有三魂七魄,其中魂主意識,人死則飛。魄則有驅動身體的力量人死則散,故此古人稱死人為“魂飛魄散”。後人訛傳,以為魂魄散盡灰飛煙滅就是魂飛魄散,實則是錯解。

而煉屍就是要將怨氣和殘魄都封在屍身中,使屍身獲得行動的力量。

原本嶽是非以為領頭人背後的神秘東巴文就是做這個的,他以手中丁甲神印的力量也確實打穿領頭人的天靈,將怨氣和殘魄泄盡,使之變回一具完整的屍體。相比起來之前捉住的領頭人執念極重,所以還有幾絲魂神滯留不散,才讓嶽是非能得知些許內幕。

然而,嶽是非才知道,神秘東巴文並非煉屍之用。乃是留在領頭人身上的防禦,就是要在領頭人被襲擊倒地之後,突然發難,先影響人的精神,再招引亡靈到此,附於人身之中。

被招引的亡靈也並非孤魂野鬼,四周唱誦哀調的鬼邪也是這條送葬隊伍的一環。當領頭人無法完成任務時,鬼邪附於打敗領頭人的身體中,便可操縱來人繼續完成送葬的使命。

“叫你給我一半家產救你性命,如今萬貫家財又有何用?”看著王德利肩上陽火逐漸熄滅,無數鬼邪鑽入這具身體裏,嶽是非沒有動,站在旁邊感慨起來。

重新站起的王德利,雙眼通紅,跟地上領頭人布滿血絲的雙眼一樣。做完該做之事的領頭人頭一歪,徹底倒下去,連頭上神秘的東巴古字也隨之消失。反倒王德利的後腦勺頭發中,若隱若現的出現東巴古文。

王德利快死了,但還沒有死。甚至他的意識還殘留在身體上。他隻覺原本還算輕盈的身體現在無比沉重,就像擠滿人的宅子,尤其他自己沒有絲毫控製身體的力量。很後悔剛剛為什麽要好奇地上的領頭人?

看著不遠處站著的嶽是非,他是王德利全部的希望。現在莫說一半家產,就算他要自己全部家產自己也幹,隻要他能救自己,但他說不出一句話,隻能哀求似的看著嶽是非,期待他發個善心。

嶽是非確實動了,緩緩朝王德利走過來。王德利死死盯嶽是非看了一眼,低沉著聲音說道:“你、不是我們要找的人,滾開!”

“嗬,還會說話?”嶽是非冷冷的道,語氣輕鬆,麵色卻沉下來,道:“你們不想找我,但我想找你們。”

伸出手對後麵的人一招,王德利沒有理會嶽是非,撿起領頭人掉落的紙燈籠,帶著停下的隊伍開始繼續前行。後麵那些閉目不語的人搖搖晃晃又走了起來,沒人察覺到隊伍少了兩個人,四周哀調仍舊。

嶽是非沒有走進隊伍,就跟在隊伍旁走著。暗自思考“都被自己殺了領頭人,還要送葬?甚至明知自己就在旁邊也不例外,隻能說明這支隊伍裏的某一個人非常重要,是核心要找的人,所以不顧一切要將這支隊伍帶去核心,比自己之前遇到的其他送葬隊都有不同。”

送葬人死了就換一個送葬人,直至走到核心!

對嶽是非來說,這倒正好。原本他就想跟著隊伍去核心,如果不是王德利突然醒來這個意外,現在隊伍應該已經接近核心了。

沒走多久,走到一處無光的船渡旁,有條竹碼頭延伸到不知多寬闊的水中。王德利走上渡頭停下,舉起手將紙燈籠掛在一根細長的竹竿上,不再動,似乎等待著什麽。

“不止有送葬人,還有擺渡人嗎?”嶽是非局外人般看著眼前事,覺得差不多了。

走上前,站在鬼邪附身的王德利身後道:“你們想把這裏麵的誰帶走,我就偏不讓你們如意。”

話音剛落,舉著丁甲神印朝王德利身上印去。倒還留了手,沒有提起銅印就朝王德利天靈蓋砸,否則王德利怕是殘留的一口氣都得被砸散。

猛地睜大雙眼,王德利口中語氣變成女人般細尖的聲音,怨毒的說著:“敬酒不吃吃罰酒!”

動作比領頭人快上數倍,比之嶽是非還快上一線,幾如鬼魅般扭曲身體,閃過銅印,右手飛快伸出捏住嶽是非的脖頸,手指滿是尖利的指甲,左手死死夾住嶽是非手臂,令他無法閃躲,一如剛才嶽是非對付領頭人時。

情況急轉,嶽是非的脖子被指甲劃出血痕。本來還算和藹的王德利,臉上凶狠,尖細的笑著:“嘻嘻嘻,死、死、死”

眼看著剛剛還神威大展的嶽是非就要喪在王德利手中,但他臉上不慌反笑,絲毫不顧脖子上的血痕:“有點本事,小瞧你了!”

右手被夾,嶽是非左手撚出靈官訣,在王德利右手用力掐斷他脖子前,冷靜的點在王德利眉心上,速度快的幾乎無人看清是怎麽出手的。

明明嶽是非是輕輕點出,王德利身體猶如雷擊般倒飛出去。就像是被一條巨大的鞭子抽中。

落在地上後,嶽是非趁他反應過來前,飛快的把銅印蓋在王德利胸前,口裏誦道:“六甲陽神,六丁神陽,精精赫赫,赤赤陽陽!”

轉瞬間,王德利的身體停止了動彈,附身的鬼邪也被撞了出去。

確認王德利不會再動,嶽是非站起身。剛要抬腿,腳踝被王德利虛弱的手拽住,隻聽地上的王德利喊道:“救我、大師、我給你一半家產,求求你救我!”

嶽是非的眼神帶了些許憐憫,搖頭道:“早點答應還有機會,現在已經晚了,你生機被攪斷,回天乏術了。”

王德利眼神黯淡,似乎聽清嶽是非的話。另一隻手往兜裏摸索,掏出半張黃紙,晃了晃道:“帶、帶回去……”

話沒說完,他的手垂落在地,最後的氣息也散盡,就此了賬。

沒有撿起王德利的紙,倒不是他不答應,泰安首富的請求。嶽是非還是很願意拿去換筆感謝費的。隻不過現在嶽是非還有其他事要做。

遠遠地,一艘小船緩緩靠近,船上打著的燈籠和領頭人打的紙燈籠一般無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