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八十年代（6）
饅頭裝在碗裏才遞給給陳曉華，大大一個，白白胖胖，十分蓬鬆柔軟，讓人瞧著就心生歡喜。
“呐，你吃兩個，待會我們就出發去鎮上了，工人可是八點鍾就上班了，我們得在七點的時候到。”梁月收拾著東西，陳建國也過來幫忙。
他們是拿木箱來裝饅頭，該說不說，家裏雜七雜八的東西挺多，推車也是陳建國自己組裝的，手工活是真的不錯。
木箱裏麵墊的是布，那是蓋大棚剩下的，上麵蓋著的是陳曉華衣服剩下的新布料。
陳曉華在一旁吃著饅頭。
想問媽媽，我也要一起去嗎？
可想想家裏的雞還有地裏活，還是算了，隻要他們別吵架，爸爸媽媽一起也挺好的。
吃饅頭時，陳建國直接吃了四個饅頭，還忍不住吐槽：“你這饅頭看著挺大，但不實心，不管飽。”
梁月：“……”
“我饅頭好吃！”
“那倒是。”比他以往吃過的都好吃，不過他以往也沒吃什麽好吃的，所以評價起來沒啥作用。
“走了！”梁月催促著他，又問陳曉華：“曉華，你要不要陪爸爸媽媽一起去。”
“不要。”陳曉華麵無表情回答。
梁月怔住。
陳曉華也瞬間抓緊衣角，他……是不是說錯話了，可是，他不是最討厭媽媽嗎？為什麽要跟她在一起？為什麽要害怕？
“那我們先去了，你好好照顧自己。”梁月勉強笑笑，跟陳建國一起往鎮上走去。
她什麽東西都沒拿。
陳建國推著個推車往前走，被村裏人瞧見的時候，就有人問他們葫蘆裏裝的什麽藥。
“賣東西。”
“賣東西？那可不得了，那可是倒買倒賣，你也不怕被抓，看看你女人，剛回來就給你鬧，你快把攔住，難道你想全家人都被你女人弄得栽進去？！”
“抓什麽抓，現在就是要做個體經營戶，城裏都不知道多少人幹這個。”梁月無語。
那大娘看梁月信誓旦旦。
陳建國也在一旁點點頭。
就開始懷疑自己。
周圍人也有點狐疑，之前倒買倒賣，那可是要被抓進去的，全家還會被受牽連，現在倒買倒賣怎麽就合法了呢？不過聽說縣裏的確是越來越寬鬆了，很多東西不用票都能買到。
周圍人指指點點，議論不停。
不僅僅是對這兩夫妻的議論，還有對這個社會政策的議論。
梁月管不了那麽多。
和陳建國一直往縣裏走去。
陳曉華在後麵瞧著，心底墜墜不安，剛剛自己是不是太過分了？
媽媽會不會因為他又走。
小孩長長的睫毛垂落，擋住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感覺有些委屈，隨即又感覺自己矯情。
回屋拿著鋤頭鋤地，發現後院的小雞沒什麽吃的了，連忙去抓蚯蚓，要是小雞沒有吃的，那肯定生不了雞蛋了啊。
可他剛走，他二嬸三嬸就來了。
把家裏東西收刮一空。
梁月拿著饅頭去廠門口買賣，讓陳建國大聲吆喝，“饅頭，剛出爐的饅頭，拿飯盒裝就隻需要五分錢，不要票。饅頭……快來看看，剛出爐的饅頭……”
梁月也想用東西把饅頭裝起來，可現在的情況是她身上沒有一分錢，沒有辦法去買袋子。
幸虧一斤饅頭泡發後，她能做六個饅頭，一斤麵粉才多少錢，她至少賺三分之一。
今天做了兩百個饅頭。
要是賣不完的話，就到火車站那裏去賣，一定要把這個饅頭給賣完了。
堅決不能浪費！！
廠裏員工聽說饅頭五分錢一個，那就是和國營飯店一樣的價格，還少了一張糧票。
許多人都拿著飯盒來裝。
“老板，我要五個。不過你們這有沒有其他有餡的包子，我們都不是很經常吃饅頭。”
“我今天也是第一天開始，明天就會有餡的包子，會有糖包和肉包。”梁月笑著說，她負責收錢，陳建國裝袋。
看著這男人幹活。
梁月又想誇一句，這男人幹活是真利索，哪怕一下子過來很多人，他也能夠三下五除二把人家要的包子給裝好。
要是他以後沒有發生什麽意外的話，哪怕是憑借著一身幹活的能力，也能賺不少錢吧。
可惜……
“老板娘收錢啊。”
一個小姑娘忍不住喊了她一下。
“哦哦哦，對不住對不住，你買的是四個饅頭是吧，兩毛錢就可以了。”梁月收好錢，不好意思對她笑笑。
“沒事，老板娘你長得真好看。”女孩忍不住誇她，很難得看到鄉下人也能那麽好看。
“謝謝謝謝，我瞧著你就長得可愛，果然，長得甜說話也甜。”梁月笑著誇她，自己的笑容也比剛升起的太陽都燦爛。
“老板娘漂亮，老板有福氣啊！”
有男人在那裏忍不住起哄。
陳建國對著大家夥憨憨笑笑，一看就是地裏刨食的老實人。
兩人皮膚一黑一白。
陳建國黑不溜秋，梁月白得發光。
可看上去是莫名的和諧。
或許這就是夫妻吧。
隨著上班的時間點越來越近，也越來越多人往饅頭攤子這邊靠攏，發現饅頭竟然不用票，很多人都過來買。
“不好意思啊，賣完了，明天會有的，謝謝大家的光顧了。”梁月道著歉，心裏則是開心的不得了。
今天的饅頭是成本價等於三分一個，但她賣五分，賺了差不多兩分，大概賺了四塊錢。
雖然不是特別多，可現在大家工資才四十多呢，今天明顯還不夠賣，之後肯定能賺更多，還是費老公。
梁月看了看旁邊的大功臣，十分豪氣地問：“你想吃什麽，我去買。”
“吃肉！”
“行。”
梁月去集市問，讓陳建國等。
因為推車去集市就很難走路，那邊哪怕不是趕集也很多人。
她身上沒有肉票，多方打聽後，才找到一個肉攤子不需要票賣肉，一塊錢一斤，她買了一斤肥瘦相間的肉來吃，而且瘦肉是占大部分的。
現在肥肉是比較受歡迎的，因為肥肉可以弄成豬油，豬油之後還有豬油渣，非常受大家歡迎，瘦肉反倒是有點柴了。
不過對於梁月來說還好。
她本來就喜歡吃瘦肉。
一拍腦袋，差點忘了肉包子！
她這記性也是沒誰了。
肉包子瘦肉就不能太少了，不然包子沒油，不香，跟老板扯皮了好久，才得到一塊肥肉比較多的肉。
然後又去買了紅豆和糖。
她是打算做肉包和豆沙包。
糖真的貴得要命，不要票竟然要收她兩毛。
心如刀絞啊！
所以他打算以後肉包一毛錢一個，豆沙包七分。
這都是按照國營飯店不要票的價格來算了，她基本上就是賺三分之一的樣子。
最後買了三十斤的麵。
陳建國看著她晃晃悠悠過來，連忙上前幫她扛，梁月鬆口氣：“還好你在，不然我得廢掉。”
要知道她身上也不少東西。
真的力氣沒那麽大。
陳建國嘴角弧度往上揚了揚，被誇得有些開心。
等他放好麵，梁月對他晃了晃手裏的豬肉：“看看，三斤豬肉，兩斤豬肉做肉包子，一斤豬肉用來吃，我大方吧！”
“嗯，很大方。”
“走，回家吃肉去。”
梁月拿著肉，豪情萬丈，歡快地往前走。
陳建國推著車子跟著她走。
心情也前所未有的好。
梁月打算回到家之後就去王嬸子那裏，用兩分錢買一些青菜，加上原本自家媽媽又給了自己十個雞蛋，那麽就能做一道肉菜，一個雞蛋，還有一道青菜。
想法很美好。
可現實非常殘酷。
因為梁月看著屋內空空如也，她的行李都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雷霆大怒，拿著木棍就往大隊長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