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忽然,悲從心中來
薑雅琳口中的吳瘸子薑恬也知道，在村裏是出了名的畜生。
吳家幾代單傳，從吳瘸子他爹那一代，眼裏就隻要男丁，不要女孩，重男輕女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聽聞吳瘸子上頭是有兩個姐姐的，但是都在小時候死於意外了。
等到吳瘸子的媽再懷孕，被婆婆和丈夫灌了不少“轉胎丸”什麽的，最後生下了先天瘸腿的吳瘸子。
到了吳瘸子這一代，對男丁的追求更誇張。
吳瘸子別看人是個瘸子，但是祖傳的木匠手藝，在村裏也算是富裕人家。
他先前已經說了兩個老婆，但是都因為生了女兒就離婚。
想要再娶第三個的時候，沒人敢保證自己一定生兒子，這一拖就是五年。
那張媒婆貪圖吳瘸子給的媒人紅包，一直在物色。
如今薑大成急著把薑雅琳甩出手去，隻要有人肯出彩禮錢，那吳瘸子在他眼裏都順眼許多。
薑恬看著薑雅琳被親爹親媽這麽賣給個瘸子，有點心酸了。
“薑雅琳可是你們親生的，你們真舍得把她送給那個吳瘸子糟踐？”
哪怕薑恬對薑雅琳心中再有怨，也覺得薑雅琳有點太慘了。
薑大成能把親侄女賣給人販子，足見這人有多麽的不是人了。
可是薑雅琳可是他親生骨肉，對親生的也這麽狠嗎？
薛淑芬一臉難色，看著薑大成陰沉的臉，敢怒不敢言。
她是不想女兒被糟踐，可那吳瘸子再怎麽不好，對薑雅琳來說好歹是個著落。
他們現在還活著還能養著薑雅琳，等將來他們一蹬腿，薑雅琳怎麽辦？
薑雅琳看著薑恬，幾乎是從牙縫裏咬出幾個字：“少裝好人！”
她會走到這樣的絕路，不都是拜她薑恬所賜嗎？
一步一步的設計，一環一環的圈套，就等著他們去跳！
她毀了容，她父母背上債務，如今不把她賣給吳瘸子，那錢怎麽還得上？
薑恬也是無語了，之後說：“你爹媽眼裏，你還不如你家的破屋嗎……”
薑雅琳眼裏都是淚，她又何嚐不知道？可還有什麽辦法？
劉長河這時候說：“事情還有餘地，咱們再商量商量……”順勢就把人都弄到了屋裏，在外麵平白讓人看了笑話。
薑大成家的事劉長河也聽說了，現在薑雅琳走了極端，他這個村長也得管管了。
“小恬啊，雅琳剛才就是一時情急，拿刀來你家這事……，能不能看在我的麵子上，咱們算了？”
此時的薑恬麵對害過自己的薑雅琳，甚至生出了憐憫之心。
她對薑雅琳做的，無非就是以牙還牙罷了。
可薑大成和薛淑芬對薑雅琳做的，可比她要絕得多！
“恩，算了。”薑恬說道：“誰讓我大度呢。”
薑大成鬆了一口氣，說親的事情已經定了，剛才他們兩口子就是去吳家提彩禮的事，要不然也不能讓薑雅琳跑出來，差點壞了大事。
薛淑芬愁眉苦臉，拉著薑雅琳要走。
薑雅琳這時候直勾勾的看著薑恬，說道：“你是不是知道了？”
“知道什麽？”薑恬挑眉問了句。
“你的車閘線是我剪的，所以你故意設計這樣的套讓我媽鑽是不是？就是為了報複我！”
薑雅琳這一番話，把在場的人都驚到了。
薛淑芬忙說：“你說什麽呢？你這孩子是不是瘋了！”
薑大成臉色不好看，拉著薑雅琳想趕緊離開這裏，不想事情更加複雜了。
薑恬淡笑著：“還有這事呢？我還真不知道呢！”
她當然不會承認了，不然就是默認自己在報複薑雅琳了。
薑雅琳想要讓薑恬說實話，可是薑大成已經拉扯著她往外走。
薛淑芬忙說：“小恬啊，她就是急糊塗了，說的說是胡話，你可別當真啊！”
如果薑恬現在想翻舊賬，真的報了警，把薑雅琳抓了咋辦？
薑恬悠悠地說：“放心吧，我不會當真的。”
她不是要放過薑雅琳，而是覺得薑雅琳的好日子真的到了頭。
從此刻開始，薑雅琳要承認自己的卑鄙不堪的真麵目，還要麵對父母對她的背叛。
不用她送薑雅琳進監獄，薑雅琳也已經身在地獄了。
看著一家三口走了，劉長河回頭對薑恬說：“我可以出麵從村裏賬上借點錢給他們家應急，不過不太夠，你也拿出點吧，好歹是你二叔一家子，真鬧起來，你不是臉上也不光彩麽。”
薑恬咋舌：“叔，你看我什麽時候要過臉？就我薑恬這糟粕名聲，在這村裏還差這點光彩嗎？”
劉長河皺眉說：“你別說那些沒用的，你也不用怕他家不還，到時候我出麵，他要是不還，我天天去他家要，我的麵子他們不敢不給！”
薑恬是真的不想管，就說：“人家親爹親媽都舍得賣女兒，您在這熱臉貼他們冷屁股幹嘛？”
劉長河歎氣，方才薑雅琳說的話他也聽到了，那絕對不是瘋話。
讓薑恬去救一個害過她的人，按照薑恬的性格是不可能的。
“就當是叔問你借的，你要利息也行。”劉長河說道：“到時候不管他家有錢沒錢，這錢叔還你。”
薑恬看著劉長河都這麽說了，她要是還不給，那就真有點不夠意思了。
“打個欠條吧，利息就不用了。”薑恬說道，就算僧麵佛麵都不看，劉長河的麵子她也得給的。
劉長河一看薑恬鬆了口，心裏的大石頭放下了。
他這村長也不好當，要說這村裏能這麽痛快借他錢的，怕是也隻有薑恬一個人能給他這體麵了。
劉長河拿了錢以後，去了村裏，忙完以後天已經大黑了。
錢送到薑大成手裏的時候，薑大成心裏五味陳雜，但是薑雅琳把這錢當做唯一的希望。
“這錢我不要。”薑大成突然的拒絕，讓劉長河驚訝。
明明有了救急的錢，為什麽不要？
“這是為啥啊？”劉長河問道：“有了這錢，咱家雅琳也不用去吳瘸子那遭罪了啊！”
薑大成黑著臉說：“村長，這事你就別管了。”
薛淑芬想上去接了錢，被薑大成嗬斥住。
“敢拿我就打死你！”薑大成怒目：“這個家還輪不到你個老娘們兒做主！”
薛淑芬急了，薑雅琳更急，就說：“爸，為什麽不要！”
“要？要了你拿什麽還？”薑大成說道。
他再耍無賴，這村裏的錢他也不敢黑。
把薑雅琳嫁給吳瘸子，自己能拿彩禮錢，能保住房子，更不用擔心薑雅琳將來的歸宿。
可如果借了這錢，一是背了債，二是還要養著薑雅琳，自己還要不要過日子了？
“爸！”薑雅琳看著親爹，說道：“我在你心裏到底算什麽啊？”
她以前一直認為父母名聲不好是村裏人的誤解，隻要自己慢慢影響他們，他們會變好的。
如今……自己淪為了商品，成了他們換錢的物品……
自己到底是女兒，還是貨物啊？
薑大成黑臉怒斥：“我是你爹，我說什麽就是什麽！”然後直接把劉長河推出了門。
劉長河都懵了，他明明是來送錢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來要錢的呢！
“雅琳啊，這錢放在叔這，你什麽時候想要就什麽來拿吧！”劉長河衝著門裏喊，算是給薑雅琳留個退路。
離開薑家，劉長河也沒多想，隻等薑雅琳自己來拿這個錢就行了。
然而夜裏出了事了。
薑雅琳趁著爹媽都睡著，去了廚房，拿菜刀抹了脖子。
薛淑芬起夜的時候，發現廚房亮著燈，她推門進去以後，薑雅琳的脖子已經開了大口子，血跡從脖領子浸染到了褲子，滿地滿牆都是噴濺出的血液。
薑雅琳感受著血液離開自己身體的感覺，想著自己到底是怎麽淪落到這種地步。
她本來該恨薑恬的！
可……
最後送自己走上絕路的竟然是自己的爹媽。
明明有辦法可以救她，可她爸選擇了要錢要房子，把她當成了累贅甩出去！
薛淑芬驚呼著暈過去了，薑大成進門的時候，薑雅琳嘴裏嘔著血沫子，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薑家的鬼哭狼嚎驚動了全村人，薑大成把薑雅琳扔到了板車上想送去搶救，鄉親們全都圍觀著。
“這……還喘氣了嗎？”
“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了啊……”
薛淑芬第一反應是來找薑恬，薑雅琳這樣子，就算是搶救也需要錢的。
“嬸子求你了！”薛淑芬噗通一聲給薑恬跪下了。
薑恬皺著眉，說道：“你先去，我馬上跟上。”
薛淑芬趕緊去追板車，薑恬穿了衣服卻是先找了劉長河，想調用村裏的拖拉機。
劉長河一聽是薑雅琳自殺了，大罵了一句，之後趕緊去找車。
拖拉機追上薑大成的時候，薑雅琳的呼吸已經微弱得快要察覺不到了。
等到了醫院以後，急診室的大夫查看了一會兒，搖頭說：“人已經沒了。”
薛淑芬聽著這樣的結果，哀嚎著坐到了地上。
她想不明白，好好的女兒怎麽就沒了！
“薑大成！是你害了我女兒！你害我女兒啊！”
薛淑芬一邊哭一邊喊著，如果不是薑大成執意不肯收劉長河送來的錢，女兒也不會走上絕路，還是用這樣慘烈的方式。
薑恬看著一身鮮血臉色蒼白的薑雅琳就那麽靜靜地躺在那裏，忽然悲從心中來。
幾個小時前，薑雅琳還有力氣拿刀和她拚命，現在卻再不能動一下了。
如果自己攤上這種父母，會不會也和薑雅琳落得一樣的下場？
而此時的薑大成陰沉著臉，沉默良久之後，終於擠出來一句話。
“到底是個賠錢貨，晦氣東西！死了好！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