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會說話的狐狸
宋妤警惕的表情落在男人眼裏，讓他不自覺想起了晨出覓食的小鹿睜大眼睛戒備四周的模樣。
他嘴角的弧度越發明顯，帶著疑惑的試探，繼續問她:“如果不是江家送來的新娘，那，你是誰？”
在男人大提琴般低沉的聲音裏，宋妤總算回神。
她猛地起身，往旁邊退開兩步，警惕地打量對麵的男人。
“你不是江則？你是誰？”
男人直起身，看著眉頭緊皺一臉防備的女生，嘴角笑意不減，眼底多了玩味:“這個問題是我先問的。”
“……”
沒等宋妤回話，他輕笑了聲，頗有紳士風度地繼續說道:“不過，我不介意先回答你的問題——我叫江鄞，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你未來的丈夫，宋……”
聲音頓了頓，就在宋妤以為他會叫錯她名字的時候，他慢悠悠地說道:“宋妤小姐，以後還請多多指教。”
江鄞……他知道她不是宋琇瑩？
不知為何，宋妤在心底鬆了一口氣。
她鬆開緊握的手，保持著基本的禮節:“你好，我是宋妤，是你家裏人讓我來這裏等你的。”
這話聽起來像回答麵試官的問題。
江鄞慢慢斂了笑。
真是肉眼可見的緊張啊，畢竟不到十九歲，緊張也正常。
不過，總這麽緊張也不是辦法，他歎了口氣，忽然問她:“要參觀一下嗎？”
話題轉得太突然，宋妤呆了下:“什麽？”
小姑娘看起來像極了呆頭呆腦的小鹿，江鄞彎了彎鳳眼，伸手示意她:“過來，我帶你隨便逛逛。”
她望進他的眸子。
就像受到了某種蠱惑，她心頭一鬆，鬼使神差地探手握住他的手。
他的手微涼，像雨夜的風，能輕易撫開她心頭的鬱悶。
……
宋妤被送進來的時候整個人都處於絕對緊繃的狀態，根本沒時間打量這個地方。
眼下跟著江鄞走出房間，她自然而然地抬眼打量自己身處的建築。
她正在經過二樓的走廊，走廊的地板和欄杆都是古木色，兩側擺放著造型各異的盆栽，牆上則掛著不知名畫師的水墨畫，有高山流水、長河落日，也有鳥獸花木、四季輪回。
宋妤的目光落在一副荷花圖上——荷葉田田，菡萏半開，蘆葦根根迎風擺動。
是夏天的氣息。
隨著她走近，荷葉下的鯉魚忽然一甩尾巴，遊到了荷葉身處。
宋妤:“……”
她裝作若無其事地收回視線。
外人都說，宋家大女兒宋妤敏感內向，從小就愛說謊……其實，不是她喜歡說謊，隻是她說出的真話沒人願意相信。
就像在她很小的時候，經常看到窗戶外有會說話的狐狸們奔跑嬉戲，她把看到的一幕告訴父親，卻隻換來了一頓責罵。
他們說她為了引起長輩的注意編造謊話，說她小小年紀不知道哪學來的滿嘴跑火車的習慣……
後來，漸漸地，她不說了，那些人又說她陰鬱木訥，說她敏感神經質。
若是換做旁人，看到畫裏遊動的鯉魚，一定會以為自己眼花，或者嚇得驚聲尖叫，但宋妤早就習慣了這個光怪陸離的世界，所以她很平靜地移開了視線。
“江……鄞……江鄞……”
空氣裏，幽幽地，飄來一個聲音。
像極了恐怖電影裏深夜遊**的女鬼發出的刺耳的召喚。
宋妤不動聲色地繃緊身體。
是妖精的聲音。
難道說，江家這位少爺被妖精纏上了？
“江鄞……江鄞……”
那個聲音還在繼續，忽遠忽近。
宋妤悄然轉動著視線，試圖尋找妖精的藏身之處。
“江鄞！”那個聲音忽然靠近，近到就在呼吸之間。
宋妤“啊”了一聲，下意識退後一步。
“你好呀！”一個毛絨絨的腦袋從男人肩膀上探出，碧色的眸子眨巴眨巴著，看著她，打招呼，“江鄞的小新娘～”
宋妤:“……”
她愕然看著那個毛絨絨的腦袋，看著江鄞捏著它後脖頸的皮毛把它拎起來。
男人拎著會說人話的白狐，回身看她，歎氣:“嚇到你了？嚇唬我店裏的客人是它的惡趣味，還請不要見怪。”
被卡住命運的後脖頸，狐狸努力卷起尾巴擋住自己的私密部位，嚷嚷道:“江鄞你快鬆手！我要走光了！”
江鄞拖長了音調，懶洋洋嗯了一聲，沒有鬆手。
這是宋妤第一次近距離聽妖精說話。
過往十八年，為了避免引禍上身，她會盡量避免和那些妖鬼精怪接觸。
她瞪大眼睛，看著白狐的眸子裏滿滿都是好奇。
猶豫許久，她試探著問道:“江鄞，可以讓我抱抱它嗎？”
那一身緞子似的白毛，看起來手感特別好。
“它很重。”江鄞提醒了一句，把白狐放到她臂彎間，眨了眨眼睛，“要是抱不動了，直接鬆手就行。”
柔軟的狐狸落進懷裏，迎上男人調侃的目光，宋妤露出了這些天來第一個發自內心的笑容。
她聽話地點頭:“嗯。”
被美人抱著，白狐悠閑地舔著爪子，不忘八卦:“早就聽說江家今天要給江鄞送個小新娘，妹妹，你就是江鄞的小新娘吧？嘖，江家人做事不靠譜，眼光倒是挺不錯。”
宋妤摸著狐狸緞子一般光滑柔軟的白毛，沒注意狐狸的話。
沒有得到回應，狐狸先生抬起粉色的肉墊墊拍拍宋妤的臉，好奇:“你叫什麽名字？”
“……宋妤。”啊，好想捏一捏它粉嫩的肉墊墊，手感肯定很好。
“宋妤？宋……”狐狸先生陷入沉思，“沒聽說有姓宋的……”
它晃悠著雪白毛絨的大尾巴:“你是從小就可以看見妖精麽？”
宋妤點頭。
“那可真是奇了怪了。”狐狸先生努力抬起身子，湊近她一邊輕嗅，一邊喃喃自語，“你姓宋？嗯……嗯？你身上的味道……我靠！你是聶家的……嗷！”
它話未說完，被江鄞不輕不重地敲了敲腦袋，嚷嚷就變成了慘叫。
聽到聶家，宋妤斂了笑容，眼底的光褪去柔和，瞬間鋒銳起來。
她的母親聶無憂是聶家唯一的女兒，當初執意下嫁宋再新惹怒了聶老爺子，和她斷絕了父女關係，後來聶家敗落，聶無憂病逝，她被宋再新扔到鄉下去養著，這麽多年過去，再沒有聽到過聶家的消息。
被打了，狐狸先生抬起兩隻前爪抱著腦袋，惡狠狠瞪了眼一派悠然的江鄞。
宋妤替它揉了揉腦袋。
狐狸先生享受地哼唧兩聲，翻身從宋妤臂彎間跳到地上，搖晃著蓬鬆的大尾巴，悠閑道:“見過新人我就放心了，你們慢慢聊，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妖精來得突然走得也很突然。
目送白狐從窗戶跳走，宋妤收回視線，正想說些什麽，口袋裏手機忽然開始瘋狂震動。
猜到是誰的電話，她麵無表情地拿出手機，看了眼上麵的來電顯示，接起:“喂？”
“宋妤！你跑哪裏去了？！”宋再新憤怒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不給她解釋的機會，他破口大罵，“你個混賬東西！說好的替你妹妹出嫁，你竟然敢逃婚？！我警告你，現在！立刻！給我滾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