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這一覺睡得很長, 醒來還不見天色大亮,溫隨以為時間尚早, 剛側過身忽然覺得不對, 睜眼瞧見席舟坐在對麵,手裏拿著本子和筆正在寫字。
床頭小燈隻開一盞,是這室內唯一的光源。
溫隨動的時候席舟便注意到了, 他放下紙筆, 俯身問,“睡醒了?”
溫隨視線越過他望向那邊的窗簾,席舟會過意來,幫他坐起身, “九點多了,我把窗簾拉上, 想讓你多睡會兒。”
“你一早就來了?”
席舟昨晚沒在病房休息, 等溫隨洗漱完他就主動告辭了, 恰好溫隨也排斥跟外人在一處過夜, 不知該說是種默契,還是席舟太能替他人著想。
將窗簾拉開,席舟回答溫隨, “沒有一早, 剛來不久。”
可是很快他就自己推翻了自己的話,因為帶的早飯變涼, 還得現找微波爐複熱,所以到底來多久, 兩人都心知肚明。
飯後管床醫生過來查房, 檢查傷口縫合處沒太大問題, 昨天的結果也都出來了, 隻需要再輸次液,過中午溫隨就可以出院,一周後回來拆線。
席舟給溫從簡打電話溝通這事,兩人沒說幾句,溫從簡就讓席舟把電話給了溫隨。
“喂小隨……”
他語氣聽來有些疲憊,似乎像掩著嘴說的,聲調斷斷續續,溫隨安靜聽著,預感到溫從簡可能有些不大好的消息要告訴他。
果然,“爸爸考慮了一夜,這段時間可能需要委屈你。”
他頓了頓,“小隨,你在聽嗎?”
“在聽。”
溫從簡哦了一聲,“是這樣的,你媽媽……情緒還不太穩定,她需要時間恢複,而且實際上有些情況我們沒跟你說,你媽媽工作方麵也出了些問題,醫院人員緊張,不允許無休止地請假,她必須盡快恢複正常上班,否則很可能被迫離職。”
“我不知道說這些話你能不能明白,總之她現在……她現在最好先不跟你見麵,而你這邊,打傷你的人爸爸會讓他付出代價,那裏老師不負責任,出了這種事,我們也不可能放心讓你住校,所以目前的解決辦法是,先給你辦這個學期的休學手續。”
“所以,您想讓我去哪?”溫隨聽出了溫從簡話裏的潛台詞。
“小隨……”
溫隨倒沒有什麽特別的感受,他隻是就事論事,平靜道,“我聽您的安排。”
“抱歉,爸爸以後會跟你好好解釋的……”溫從簡壓著嗓音,“你最近就先到小席那裏住,在他那兒還可以學學射箭,我已經拜托他幫忙了,目前這是最好的解決辦法,對你、對你媽媽都好。”
“……”溫隨看了眼席舟,“住多久?”
“到時爸爸會接你回來。”
“我知道了。”
“小隨!”溫從簡忽然喊了他一聲。
溫隨問,“還有事嗎?”
“……沒有了,那你……把電話再給小席。”
溫隨把電話遞給席舟,他們又說了些話,大約也就是感謝和客氣之類,最後席舟向溫從簡承諾,會好好照顧溫隨,請他放心。
如此鄭重其事,簡直像被托孤。
溫隨側頭看向窗外,仿佛這些全然與他無關。
下午辦完出院手續,兩人打車返回,在此之前席舟先讓司機轉去溫隨自己家,溫從簡等在樓下,送來一個裝衣服和日用品的行李箱。
“在別人家裏要好好的,照顧好自己,有不懂的事情多問,但也盡量別給小席添麻煩,”溫從簡叮囑溫隨,又客氣地跟席舟道謝,“這回真是事出突然,太過意不去了……”
兩人說著話,溫隨抬眼望向二樓那扇窗戶,溫從簡直接把箱子送到樓下,不讓他進家門,也沒看見梁舒。
“對了小隨,還有件事,”溫從簡這時道,“你之前問我的,家裏那把弓確實找不到了,我去查過監控,你媽其實……”
他看了眼席舟,有些難以啟齒,“她其實把它丟在小區的垃圾堆裏了。”
此言一出,連溫隨都沒忍住撩起眼皮,難得表露驚訝。
無論怎樣都是有些紀念意義的東西,直接當垃圾扔掉,未免也太……
之前溫從簡說梁舒把弓送走,但不知送給誰,後來溫隨試過箭館裏的仿弓發現沒用,便猜是否必須要昏迷那次原主碰過的那把才行,所以才拜托溫從簡再打聽一下,沒想到結果是這樣。
“所以現在完全無從找起,被送到垃圾處理站的話大概率就是銷毀了。”
“我知道了。”
溫隨回答,表情看不出有多失望,身旁的席舟在這時道,“叔叔,阿姨現在的狀況怎麽樣?我們能上去看看她嗎?”
溫隨又不由自主望向窗戶。
“昨天到今天一直沒怎麽睡覺,現在正在休息。”
“哦,那我們還是不要上去打擾她了……”
溫從簡欲言又止,走到溫隨跟前,“小隨,我知道你現在心裏有很多疑惑,你媽最擔心的就是你,有些事情你可能不懂,但在這個世界上她一定是最關心你的人,為了她爸爸也希望你能好好照顧自己,跟著小席訓練,早點讓身體恢複,好嗎?”
溫隨一言未發,這個問題似乎也不用回答,溫從簡從他的沉默中就能讀出答案。
他將拉杆箱推過來,沒等溫隨伸手,就被席舟接過,“我來吧。”
**
去席舟家的路和去箭館是同一個方向,這趟路途並不近,何況現在還趕上晚高峰。
開車師傅為避免擁堵避開大環線,提出走護城河一帶,秋天天黑得早,窗外華燈初上,水麵倒映著對岸璀璨的彩色,可惜光華之外大片都是暗影。
溫隨斂下視線,靠在車座閉目養神。
席舟低聲問,“傷口疼嗎?”
溫隨搖了搖頭,又聽席舟說,“那就好。”
他似乎在翻找什麽東西,溫隨也沒理,忽然手臂被輕輕碰了碰,睜眼一看,席舟遞給他兩顆開心果,“先吃點,還得有一會兒才能到家。”
果殼在明滅的光下亮閃閃,乳白也變成五彩斑斕,溫隨莫名聯想到方才窗外閃過的萬家燈火。
“……謝謝。”
席舟輕輕笑了一下,“不用謝。”
之後車裏便隻剩安靜,哪怕開車師傅主動跟席舟攀談,他也僅僅簡短應付一兩句,漸漸地車上三個人都再不說話。
溫隨覺得自己有一時半刻應該是睡著了,感覺並沒太久就到達目的地,而實際上進門時已經是晚上八點。
席舟家和溫家並沒太大不同,整潔簡單的擺設,唯一缺少或許就是那點煙火氣。
門口鞋架上有兩三雙鞋,看得出都是席舟的,其他位置放有雨衣之類的雜物,用紙盒齊整裝好,暗示主人獨居的現狀。
溫隨被領進次臥,臥室的床和家具都蒙著白布單,很幹淨,但也明顯久未用過。
“先把東西放這兒,還沒吃晚飯,我去煮麵條。”
十分鍾後席舟端上來兩碗熱氣騰騰的清湯麵,淡色的湯裏漂浮著幾片翠綠葉子,溫隨碗裏還有兩個雞蛋。
“抱歉,事先沒準備隻能隨便應付,阿姨做飯那麽好吃,難為你來我這裏還得湊合。”
溫隨不介意這些,有吃的就行。
飯後溫隨進次臥收拾箱子,席舟去拿床單被罩。
箱子裏東西整理齊備,細節處感覺更像梁舒的風格,溫隨一件件取出來,先都擺放在桌上,到最後,發現箱子底部放著一張紙條。
[晚上睡前記得泡腳。]
溫隨攥著紙條,心裏說不上什麽滋味。
聽到席舟抱著被子進來,他回過神,將紙條塞進箱子的夾層。
當晚,溫隨在新環境裏輾轉難眠,頭上的傷倒是能忍,就不知怎麽,莫名靜不下來,估計也是白天在醫院睡多了。
他在**躺了會兒,到底還是坐起身,想著在房間走走,或許累了就能睡著。
可習慣性往身側一摸,沒摸到那盞床頭燈,再往前邁兩步,腳突然碰到地上什麽東西,被絆了一下,把前麵椅子撞倒在地,黑暗裏發出挺大一聲響。
“小隨,出什麽事了?需要幫忙嗎?”
門外傳來席舟的聲音。
“不用,”溫隨立刻回答,定下神又補充道,“沒事。”
席舟倒沒多問,隻說了句有事叫他,就走了。
溫隨輕輕將椅子扶起來,通過它摸到前麵的桌子,打開台燈,彎腰尋找。
地麵很幹淨,輕易就找見那個絆到他的罪魁禍首,是個奇怪的橢圓形物體,溫隨疑惑打量過,伸手將它拿了起來。
**
“我朋友原來養的,後來不想養說要放生,我就給帶回來了。”
早晨,溫隨將那個小東西拎出來時,它脖子還縮在殼裏。
準確說是昨晚溫隨反正睡不著,就一直在那等它,結果這家夥實在太慫,估計是被嚇到,後來溫隨醒了,它還保持他睡著前同樣狀態同樣位置,整宿都沒動過。
都說千年的王八萬年的龜,這隻看著也有巴掌大,龜殼上一塊塊花格裏麵花紋不少,黃色青色藍色,按說年紀應該不小,怎麽感覺一點都不老成。
“它需要水嗎?”
席舟看溫隨還蹲在地上看烏龜,跟它大眼等小眼,忍住笑,“旱龜,放養的,不用怎麽管,就是喜歡到處亂爬,昨天沒找到它,原來是進你屋裏了。”
哦,旱龜。溫隨懂的,從前在沙漠裏行軍,就見過那種沙漠烏龜,不過那些膽子都很大,見著人也隻管大搖大擺,約摸生活環境太惡劣,互相誰都顧不上理誰。
席舟將早飯擺桌上,也過來跟溫隨並排。
沒想到這小東西還認主,他一來就肯探頭了,小小的腦袋上一雙烏溜黑的眼睛,東張西望地轉著,朝席舟還爬了兩步。
它腦袋上隱約有點紅色的花紋,溫隨正低頭想看清楚,它就受驚似縮回去,又不肯動了,四肢和腦袋藏得嚴嚴實實,乍看隻剩一團棕褐色的龜殼。
席舟笑道,“它其實有個名字。”
“什麽名字?”不是這個問題引起溫隨注意,而是席舟現在那笑。
席舟清了清嗓,正色:“叫‘殼殼’。”
溫隨:“……”
好敷衍的名字,“你起的?”
席舟矢口否認,“我朋友起的,叫別的它聽不懂。”
語罷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建議,“不然你試著叫叫它?”
溫隨雖然無聊到大早上起來在這裏研究烏龜,但不至於真無聊到一直研究個沒完。
聽不懂名字的烏龜後來被晾在一邊,不過應該是餓了,沒憋多久就晃晃悠悠爬走覓食,溫隨和席舟也坐餐桌邊吃早飯。
經過連續幾頓被迫湊合,主人這頓明顯是用了心的,煎蛋餅雜糧粥豆漿小籠包烤麵包片,兩人份的東西花樣卻多。
溫隨以為席舟會著急去箭館,但眼看時間早就過了平時,他卻還在不疾不徐地吃早飯。
“你傷沒好,這周先養著,就不用訓練了。”
席舟哪能瞧不出溫隨頻頻望掛鍾的用意,直言叫他別著急。
溫隨當然不急,不訓練他也沒意見,隻是光待在這裏也無所事事,溫隨吃得半飽,慢慢啜著豆漿,心裏琢磨去箭館再找兩本書。
“昨晚沒睡好?”席舟將果醬推到他麵前,“因為殼殼?”
“……”溫隨抬了抬眼,對後半句自動忽視,拿小勺刮點果醬蘸在麵包片上,想推說睡好了,礙於半夜碰倒椅子有證在先,隻能勉強承認。
還好席舟沒再繼續提那隻烏龜,“摘床的話睡前可以看看書,能分散注意力。”
說完忽然想起什麽,“之前給你那本書,是不是沒帶來?”
溫隨咬麵包片的動作停了下,很明顯,席舟這回猜到點子上了。
“箭館裏的書種類不多,除了那本給你的,其餘的你大概都翻過……這樣吧,上午也不是非到館裏,我先帶你去個地方,你應該會感興趣。”
**
席舟並沒說去哪,兩人吃完飯打了輛車,半小時後到達一處獨棟小院外邊。
小院的朱漆大門很有年代感,席舟拉著門環拍了兩下,從裏麵老遠傳來回應——“誰啊?”
“外公,是我。”
溫隨這才知道,席舟說帶他來的地方,竟然是他外公家。
“叫你不要來不要來,怎麽才過一天又來了,我好得很不用你惦記。”閆明生打開門時還在振振有詞,結果一開門反倒愣住。
席舟笑著,“您看我帶誰來了。”
“哎呦是我小外孫呐!快進來快進來!”
閆明生拉住溫隨熱情地往裏帶,全然不顧被忽視的親外孫:“那我呢?”
“你就在外麵站著。”老人家氣哼哼地。
結果席舟真就站在那,溫隨不由地也停住腳步,閆明生回身一看急得直跺拐杖,“嘿你這崽子,愛進不進。”
席舟乖乖進來,走到閆明生身邊,自覺扶住他手臂。
裏屋這時走出一位衣著樸素的中年女人,“小席來了,還有朋友啊,那今天得多炒幾個菜。”
“謝謝林姨,又給您添麻煩了!”
林姨滿臉帶笑,“哪裏的話是你太客氣,快先坐,我給你們泡水去。”
閆明生很健談,比前天在醫院還要熱情,對溫隨相見恨晚。溫隨不擅於應付這種,但麵對老人家總也不好冷臉,偶爾便簡單來往兩句。
這對他而言已經是很難得,席舟看得出來,多數時候會替溫隨搭腔,反引得閆明生說了他好幾回。
“我們祖孫兩個說話,你別老插嘴。”
溫隨是沒太見過席舟吃啞巴虧,那模樣還挺有意思。
林姨端來洗好的水果、茶和一盒幹果,裏麵也有開心果,不過席舟這回沒吃,就在給外公和溫隨剝。
閆明生看著年紀大,嚼開心果牙口還挺好。
聊了快一個小時,閆明生看去也有些倦意,席舟提出想去書房看看。
“鑰匙在老地方,去吧。”
閆明生靠著藤椅搖搖晃晃,每天起得早,上午固定時間還得稍微躺一下。
席舟取來鑰匙,也從裏屋拿了條絨毯,替閆明生蓋上,“那您睡會兒,我們進去了。”
溫隨以為席舟隻為帶他來借兩本書,可當進了書房才發現,遠遠沒有那麽簡單。
書房裏好幾排書架,席舟直接領他去了其中一排,打開櫃鎖從裏麵抽出本書遞給溫隨。
那明顯是本舊書,線裝薄冊,封麵已有細微磨損,溫隨不解其意,但翻開來看見扉頁上的名字時,他愣住了。
譯者欄隻有一個名字:溫伯益。
若說最初在博物館見到這個名字,溫隨還毫無所覺。那如今已通過旁人了解過關於他的一些事,再見這個名字,就不可能拿陌生來形容。
席舟又抽出兩本,無一例外地都有溫伯益的名字,且書名全都是與射箭相關。
“這些……?”
“對,這些是你爺爺翻譯的。”
溫隨翻開一本又一本書,“我隻知道,他是射箭運動員。”
可沒人說過,他還會譯書。
席舟從溫隨的眼神看出些端倪,“你是不是聽說,他是個失敗的射箭運動員?”
溫隨沒直接承認,但沉默也幾乎等同於承認。
畢竟是父母說的話,席舟也是聰明人,大概從他外公那知道些內情,無論孰對孰錯,但有件事他還是想澄清。
“其實你爺爺和我外公同樣,都是非常優秀的射箭選手,甚至從某種程度上,你爺爺還要更加令人敬佩。”
這話將溫隨視線從書裏拉回當下,“為什麽?”
席舟抽出一本書,將上角的卷邊按平,又重新插回去,整理好。
“他們兩老在父輩時就彼此熟識,有回省裏組建射箭隊,他們相約一起參選,後來幸運地都被選上。當時國家競技體育剛起步,各方麵條件都很艱苦,但我外公說你爺爺比旁人還要更能吃苦,每天除了教練安排的訓練,還總是自己給自己加碼。”
這與溫從簡講的差不多,溫隨也聽他說溫伯益為訓練付出很多,可這就能稱“優秀”嗎?
優勝劣汰的道理在哪個時代都一樣,溫隨不會僅因同情就稱一個人優秀。
不過席舟顯然還有後話,“你爺爺是在入隊第五年,因為競爭淘汰不得不提前退役的。其實這就是規則,雖然我外公很替你爺爺惋惜,你爺爺卻說是因為他天賦平平才一直籍籍無名,所以不怪規則殘酷,隻怪自己能力不夠。
“在我印象裏,你爺爺看得很開,提起在隊裏那幾年也從不避諱。但比起這些,我最佩服他的,還是他始終對射箭運動保持的熱情,幾十年如一日,從來都沒變過。”
“對射箭運動的熱情?”這恰恰是溫隨一直沒能理解的。
不僅是溫伯益,還有冉冉,乃至席舟,他們都有這種所謂的“熱情”,單純對一個運動項目的。
“你應該不記得了吧,灃市發展起來以前,我們兩家所在的地方還隻是個小鎮,更早那個年代村鎮裏讀書識字的人很少,就好比我外公平時最不愛看書,了解新聞也是靠廣播,但他卻有這麽一間書房,這副書架是前不久新打的,你看——”
席舟轉身,抬手在書架最上排一比劃,“整整這麵書,全都是你爺爺翻譯和整理的。”
這書架與席舟身高相當,從上往下……
溫隨視線逐排掃過,心裏漸漸湧起強烈的不可思議。
“從二十八歲退役之後,第一本書用了整整三年時間完成,之後越來越熟練,最多時一個月能整理出五本,關於射箭的古籍、遺失在正野史裏的名人軼事,很大一部分甚至是手寫抄錄,但因為內容過於冷門,也沒有專業認可,最終結果基本是無人問津,你爺爺卻一直堅持,到最後床頭還放著沒完成的半本。”
席舟望了一眼窗外,“現在那半本放在我外公房間,他說想努努力,替你爺爺完成。”
窗外隻能看見躺椅一角,想到那位鬢邊斑白的老人家,溫隨忽然有些理解,為什麽席舟外公沒怎麽見過原主,卻一見麵就喊他“小外孫”。
“你爺爺後幾年基本都同我外公在一處,二老彼此作伴,我外公說你爺爺雖然總停不了折騰那些書,卻早早跟他講過那些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萬一哪天他不在了,隨便怎麽處置,後人覺得好就留下,覺得沒用一把火燒了,他都無所謂。”
“但我外公舍不得,這是他最好朋友大半輩子的心血,後來他就琢磨選一部分拓印後捐給省圖書館,另外又找渠道出了些書。隻是印刷數量有限,你爺爺走後我外公看得更寶貝,我手頭沒有留的,不然在箭館你早該看見了。”
這架書櫃的玻璃門,,閆明生有多寶貝它們。
“你可以挑兩本帶走看。”
雖然席舟這樣說,但畢竟是主人家的珍藏,溫隨沒準備往外拿,隻打算在這看一會兒便罷。
他注意到最後那層還有幾疊是薄厚不一的本子。
席舟介紹,“這些都是你爺爺親手寫的筆記,還有些短篇傳記翻譯的記錄,不成書的都收在這裏。”
溫隨心下一振,“能看看這些嗎?”
“當然可以。”
席舟幫忙把那些本子取出來,雖然紙張早已打卷,封麵卻仍是一塵不染。
書房有桌椅,兩人相對坐下來,席舟不知溫隨想看什麽,也沒問他,同樣找了本書來看。
房間門不知什麽時候被悄悄推開,席舟輕聲問,“外公您怎麽起來了……”
盡管足夠輕手輕腳,拐杖的聲音還是不可避免引起溫隨注意,他抬頭看向閆明生。
老人對他點點頭,“好孩子,你慢慢看,別著急。”
“……謝謝您。”
閆明生駐足觀察了一會兒,溫隨低頭繼續專注查閱筆記,後來他便又出去了。
不同於書冊,這些資料多數沒有標題,溫隨一本一本逐段耐心翻看,終於功夫不負有心人,被他找到了。
[明語將軍傳-手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