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
沈非秩接到顧碎洲來電的時候, 正在沈家老宅跟沈老爺子對線。
所以他想都沒想,直接掛斷了通訊。
“急事的話,就接一下吧。”沈老爺子很和藹地表示理解。
“不是什麽要緊事。”沈非秩邊說, 邊直接把智能機開了免打擾,“一個月時間還沒到,爺爺主動找我有什麽事嗎?”
沈老搖了搖頭:“我等不了你一個月了, 下個月初,我和你母親要帶小渭去祭祖,至少十天,這十天裏, 家裏不能沒人。”
沈家在第三星係有一整座墓園,每十年就會有一次大型的祭祖儀式。
沈非秩十指交叉放在膝蓋上, 悠悠道:“沈家的祭祖,沈渭能去, 我去不得?”
沈老撥弄了一下手裏的胡桃,閉上了眼睛:“非秩, 你的身份……暫時不適合去。等以後你當家掌權,沒人能壓你頭上, 你就可以自己把名字加進族譜了。”
這場景有些熟悉。
很像找工作時hr給畫的大餅。
沈非秩心裏跟明鏡似的, 嘴上卻沒說什麽,爽快答應下來:“行,那我什麽時候能進公司?”
他答應得如此利落, 反倒讓沈老有些懷疑:“非秩,如果你有怨言, 我可以理解的。”
“您多慮了爺爺。”沈非秩視線意有所指看向落地窗, 老宅的大門處, 一輛豪車正緩緩駛入。
他記性不錯, 清楚得記得半月前晚宴上,盧倩坐的就是這輛車。
沈非秩說:“隻要進家族就能獲得和盧小姐接觸的機會,雙贏的選擇,我當然不會拒絕。”
沈老爺子看他表情不似作假,心情複雜地搓了搓茶杯口:“我不反對你爭取和盧家聯姻的機會,但你要記住,那畢竟不是我們自家人,說話辦事小心點。”
“我知道。”沈非秩點頭,“那我現在可以走了嗎?”
他一副急著出去找美人的模樣,沈老有點恨鐵不成鋼,但一口氣教不出個三好學生,也隻能頻頻歎氣揮手讓他離開。
沈非秩出了書房,徑直朝著客廳裏的盧倩走去。
盧倩見到他,臉上瞬間綻放出一個燦爛的笑容:“非秩!沈爺爺說你要找我,怎麽?難道是改變主意了?”
她手指曖昧地勾住沈非秩上衣口袋:“我們今天要出去玩嗎?”
“嗯,帶你去個地方。”沈非秩知道這房內的監控都在看著他,忍住把她推開的衝動,“我們走吧。”
一區的物價很高,高得離譜,隨隨便便吃頓飯都是單人四位數起步。
但沈非秩坐在七星級餐廳,點餐的手一點都不顫抖。
他氣定神閑點了四五個菜,把菜單給了盧倩:“看看有什麽喜歡吃的。”
盧倩作為盧家最受寵的小小姐,當然也不客氣,幾個勾打下去,旁邊的清潔工都倒抽一口冷氣。
沈非秩還是很淡定:“趁著菜還沒上,我們可以多聊聊。”
盧倩眨了眨漂亮的眼睛,狡黠道:“聊什麽?談情?還是說愛?”
“聊聊你和沈家的恩怨。”沈非秩口出驚人。
盧倩表情微頓,隨後若無其事攤攤手:“我和沈渭嗎?這不是之前就給你說過了。”
“不用揣著明白裝糊塗。”沈非秩垂了垂眼,看向她放在桌子上的手,“你的手指頭比之前白了一個度,是緊張的。”
他甚至沒用問句,淡定地闡述著這個事實。
盧倩下意識把手縮進袖子裏。
等縮回後,才後知後覺發現自己這動作就等於變相默認。
她笑容淡了下來:“小帥哥,好多的心眼,一點都不可愛。”
她比沈非秩要長四歲,這會兒卻覺得有點看不透這個比她小的男生。
沈非秩不置可否:“沈家三樓的消息你故意透露給我,為的不就是想讓我偷出沈家的資料嗎?”
盧倩“嘖”了一聲:“我現在是該承認還是不該承認?”
“我查過你們家的信息。”沈非秩自說自話,“十年前沈家撤資W.N,是你們接手了W.N後來的投資,但W.N不久後出了意外,導致你們的大筆資金付之東流。”
“你懷疑這是沈家設計陷害你們的,現在在找證據。對嗎?”
盧倩臉色沉了下來,都顧不得跟上菜的服務員說謝謝。
等人下去了,才問:“你還查到什麽了?”
“沒有了。”沈非秩說,“關於你們家的,到此為止。但如果是關於沈家的消息……我的誠意有了,盧小姐的呢?”
盧倩沉默了會兒,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磁卡:“這是我們家近幾年和沈家所有的交易記錄。沈非秩,我想跟你合作。”
“你的目的是為了扳倒沈家。”沈非秩接過磁卡在手上把玩著,“我的目的隻是為了報複沈渭他們。”
他撒了個小謊。
說實話,如果不是W.N的事和世界節點有關,他並不會去在意沈家這些道貌岸然的企業家。
盧倩“嗯”了聲,手指有些焦躁地敲著桌子:“那你的意思是?”
“我給你的建議是,扳倒他們就從W.N出事那段時間入手。”沈非秩需要一個能在沈家自由出入,並且和他頻繁來往不會被懷疑動機的線人。
很顯然,他“喜歡”並且和沈家關係本來就好的盧倩,是最適合的人選。
他也遞上了一張磁卡,彰顯誠意:“裏麵是老頭子和沈渭所有的關係網。”
盧倩瞬間震驚地張大嘴巴。
這可比她給的誠意厲害多了!
沈非秩卻很大方:“如果收下的話,我們是不是就可以加個聯係方式了?”
盧倩情緒複雜地深深看著他,默默掏出自己的智能機:“……合作愉快。”
盧倩這頓昂貴的飯吃得並不算愉快。
兩人當中隻有沈非秩一個人在真正享受美食。
吃開心了還讓店員打包了一份蝦仁炒飯。
盧倩看著隨手把消費小票扔進打包帶裏的沈非秩,挑了下眉:“帶回去給家裏人的?”
“嗯,你見過。”沈非秩還記得自己和顧碎洲的“人設”。
倒不是說非要瞞著盧倩,但他們倆現在這個關係解釋起來比較複雜,他懶得動嘴。
而且顧碎洲在外人眼中還是個“小白花”,他倆有一個暴露真麵目就夠了,另一個藏一藏,才好給自己留後手。
盧倩恍然:“我還以為你倆演的,沒想到是真的。”
“一見鍾情,命中注定。”沈非秩極度沒有感情地回答,“不過我跟他還在交往這件事,還是麻煩盧小姐記得保密了。”
“放心!”盧倩又恢複了之前那副沒個正型的模樣,戲謔地對他k了一下,“畢竟咱倆現在才是沈老頭眼中即將聯姻的恩愛情侶,我不會忘自己頭上帶綠帽子的!”
末了還補一句:“你家小朋友不介意就行。”
沈非秩哽了一瞬。
他一個潔身自好的男德班長,為什麽現在發展的……好像個兩邊都對不起的渣男?
懷揣著這種奇妙的心理,他送完盧倩後,撥通了早上掛斷的那個通訊。
他在W.N待了十幾天,不僅把資料找齊了,順帶還按照時間整理了一下做成電子版刻錄出來。
前兩天剛從所長那得到了個小長假,打算帶顧碎洲去W.N其中一原料產地逛逛,不想打了好多通訊,對方都沒接。
今早是打回來了,可惜來得不是時候。
通訊響了幾聲,很快被接起。
“……沈哥?”
沈非秩擰了下眉。
“你被人揍了?”
顧碎洲:“……?”
他聲音頓時變平:“何出此言?”
“現在正常了。”沈非秩鬆開了攏起的眉宇,“你剛剛語氣太低,我以為你被人揍了。”
顧碎洲深吸一口氣:“沈哥你早上幹嘛呢?都把我通訊掛了。”
他說得委屈巴巴的,但沈非秩無動於衷。
“在沈家有點事。”
“哦。”
顧碎洲幹巴巴應道:“那你前幾天找我那麽多次,是有什麽事嗎?”
“嗯,等我回去給你說,我現在在打車。”沈非秩說,“你在哪?”
顧碎洲很乖:“在家。”
沈非秩指腹捏著智能機搓了搓:“沒記錯的話,今天是周四,你學校還沒放假吧?”
顧碎洲:“…………”
他有點咬牙切齒:“哥你明知道我這幾天有點事,你故意的吧?”
沈非秩沒說是,也沒說不是:“半小時後到家。”
說完,就果斷切掉了通訊,表情逐漸嚴肅。
總覺得這小子今天跟他說話的語氣和態度都怪怪的,是錯覺嗎?
很快,趕到家剛打開門的沈非秩就知道了,這並不是錯覺。
因為顧碎洲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剛一見他開門,就猛地撲上來扒他衣服。
“沈哥啊,我服侍您換衣服。”
沈非秩:“……”
他眼睜睜看著自己外套被扒下來,然後這貨的手,竟然開始朝著他襯衫扣子襲來。
“你瘋了?”他不可置信地避開,提溜著他後頸衣服扔出去。
“嘖。”顧碎洲戀戀不舍看著他胸口,還有些可惜地歎口氣,“這不是想幫您換衣服換到位嗎?”
沈非秩冷酷道:“滾。”
十幾天不見是受什麽刺激了?
顧碎洲撇撇嘴,接受度良好地挨了這句罵,暫時偃旗息鼓,目光轉向他手裏的高級打包帶:“這是……專門給我買的飯?”
沈非秩已經用看智障的眼神打量他很久了,聞言方才勉強收眼。
他對著手裏的打包帶想了想,毫不心虛點頭:“嗯。”
順帶買的和專門買的有序別嗎?
四舍五入一下,就能劃約等於符號了啊。
顧碎洲一臉受寵若驚地接過打包袋。
沈非秩摸了摸耳垂:“你先吃,我進去換個衣服。”
顧碎洲耳朵一動:“我幫——”
打斷他的是“嘭”一聲關門音。
顧碎洲後槽牙緊了緊。
想著之前無意間瞥到的沈非秩胸口那道印子,心裏跟一直住著個不老實的貓一樣,撓得人又疼又癢。
那天從徐盅那離開後,他去九區的地下音樂團發泄了兩天才冷靜下來。
兩天裏他也沒閑著,該查的不該查的全查了一遍,最後出來的信息卻寥寥無幾。
他當然懷疑過沈非秩,畢竟除了這道印子,沈非秩剛好大他將近五歲,十歲以前資料成迷……完美貼合目前所知道的一切信息。
世界上的巧合哪有那麽多?
如果真的是沈非秩,那看對方的態度,肯定是不記得他了,不能打草驚蛇,因為不確定對方是否想跟自己重逢。
如果不是……
那也得等真正確定了才能死心,好不容易有了點線索和頭緒,他不想放棄,也不會輕易放棄。
找了那人十年,怎麽能馬馬虎虎就這麽算了?
就是……他現在都不知道該用什麽態度對沈非秩。
沈貴人身份實在可疑,嘴巴卻也著實狠毒,沒確定是“他”之前,他真的壓抑不住自己反抗的心。
顧碎洲歎了口氣,暗暗勸自己不要操之過急。
他懷著複雜地心情坐在餐桌前,拉開了打包帶。
蝦仁炒飯,是他喜歡的。
這家餐廳的價格顧碎洲見識過,沈非秩那個摳門的低產階級竟然專門去給他買,不會是朝夕相處之下,對他這張臉心動了吧?
顧碎洲抿了抿唇。
這念頭兩個月前他也有過,但那會兒他隻有厭惡,現在還多了點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感覺。
就算沈非秩真是“那人”,他對那人的感情也就是報恩和感激,這對方要是讓他以身相許……
會不會有點不太好啊?
顧碎洲感覺自己好糾結,拿飯盒的動作稍顯粗魯。
然後一張消費小票就從飯盒和包裝袋相夾的隔層間,搖搖晃晃慢慢悠悠掉在了他腳邊。
……上麵2後接四個0,狠狠刺痛了他的雙眼。
顧碎洲臉在半秒內黑了十級。
沈非秩換好衣服出來後就覺得氣氛有點不太對勁。
他看著悶聲和炒飯麵對麵發呆的顧碎洲,不由得出聲:“不合口味?”
不該啊,這家他自己還蠻喜歡的。
“沒有,您特意給我帶的,怎麽會不合口味。”顧碎洲皮笑肉不笑擠出個燦爛的微笑。
同時,左手推著小票從桌子上移過去:“就是,太貴了。”
沈非秩垂眸一看:“……”
哦豁。
顧碎洲笑得很陽光,很奪目:“沈哥一個人,胃口挺好啊。”
沈非秩嘴唇動了動,平靜道:“誰說不是呢。”
顧碎洲:“五位數的午飯啊……你彩票中獎了?”
沈非秩:“獎金。”
所長專門給他批的獎金。
他沈某人現在好歹也是身價近百萬了。
“哦~”顧碎洲一臉的恍然大悟,拿著小票在鼻頭嗅了嗅,“哪家店啊?好高級,小票噴信息素香水,還是蜂蜜味的呢!”
“味道好熟悉……啊!那天晚宴,你非要我幫、你、拒、絕的盧小姐,身上是不是就這個味道?”
沈非秩淡定地移開視線。
實則內心難得莫名有點虛。
他是跟盧倩保持距離不錯,但小票是盧倩遞給他的,有些Oga會不自覺釋放信息素,染上點味道很正常。
他對Oga的信息素天生不感冒,所以也就沒在意。
沒想到這小子鼻子這麽尖。
哪家特工學院訓出來的嗎?
顧碎洲還在滔滔不絕,語調千回百轉餘音繞梁,一個字恨不得拆成四個音碾出來。
沈非秩實在聽不下去了,不耐煩道:“沒完沒了了是吧?”
顧碎洲一噎,震驚於他為何如此理直氣壯。
沈非秩冷血起來,修無情道的都要避他三分:“你是我媽還是我老婆?我跟誰吃個飯還要跟你報備?”
顧碎洲熄火了。
沈非秩說完,見他一言不發,冷哼一聲:“準備準備幹正事,過兩天帶你出去一趟。”
顧碎洲嗖得起身,臉色也很不好看:“不去!”
沈非秩飄飄然道:“跟W.N有關,不去?”
顧碎洲:“……去。”
他憋屈地眼都紅了。
見沈非秩冷笑著回房間,頓時氣上大腦,飛快趕上去,胳膊一軸,擋住了門的閉合。
沈非秩就在距離他不到半臂的距離靜靜看著他。
顧碎洲故作姿態,朝他擠了個靦腆深情的眼神:“沈哥你說得對,我管不了你,我沒資格過問。你給我帶個飯已經是莫大的恩賜了。”
沈非秩眼尾一垮:“我沒這麽——”
“你對我這麽好,我得跟你道謝呢。”顧碎洲聲音甜得跟灌了蜜一樣,“真是太謝謝你了!非秩~~”
“?”沈非秩太陽穴一跳,“別蹬鼻子上臉。滾回去休息,別讓我說第二遍。”
“哎呦!您還關心我身體讓我休息呢?”顧碎洲卡在門縫裏,妄圖伸手去勾他,“真是太謝謝你了!非秩~~”
“……”
沈非秩笑了。
下一秒,顧碎洲的慘叫點亮了整棟樓的電子聲控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