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從六歲那年開始, 這種病隔一段時間就會發作一次。
每次清醒後,隻能看到渾身上下被自己抓出的一身血痕,尤其是後頸, 經常糜爛到需要到醫院做清創。
他知道是因為自己信息素無法排泄的原因,輾轉看過無數醫生, 可沒有一個醫生能給出有效的解決方案。
徐盅隻能廢勁弄來無數藥物,讓顧碎洲一個個試下去,這才在聯盟第十星係的黑市供應商手裏, 找到一種很罕見的違規注射藥物,勉強減緩發作頻率。
一聽到他又犯病了,徐盅沉穩的聲調立馬變高:“怎麽回事?什麽時候?你有沒有傷著自己?”
“別擔心, 盅叔, 我沒受傷。”顧碎洲給他說話的語氣還算溫和, “前兩天晚上房間忽然停電, 我沒反應過來, 加上好久沒吃藥了, 一下子沒控製住。”
徐盅聽得震驚不已:“什麽事都沒有嗎?”
要知道, 顧碎洲在漆黑一片的環境下犯病,可比平時犯病要嚴重許多!
去年因為小區停電, 顧碎洲硬生生抓破自己脖子動脈送進ICU的事故還曆曆在目, 徐盅實在不敢相信,這次犯病竟然就這麽輕描淡寫過去了?
可事實還真就如此。
顧碎洲搖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怎麽回事:“這回好像比之前幾次都輕很多, 隻是短暫失去了一會兒意識,很快就清醒了。”
從斷電到沈非秩把他喊醒, 一共不超過二十分鍾。
印象中他從來沒有犯過這麽短的發病期, 實在讓他自己都感到很迷惑。
徐盅激動地直接站了起來:“小少爺, 你的病是不是正在好轉?是不是很快就能痊愈了?”
他鮮少有這樣明顯外露的情緒。
顧碎洲連忙也站起來扶著他坐下:“不能確定,應該是在好轉了。為了以防萬一,還是要麻煩您幫我再買點藥回來。”
“好、好、好。”徐盅聲帶都有些顫抖,一連說了數聲好,“我這就去,小少爺,我不在的這幾天,您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不用著急。”顧碎洲無奈地看著攔也攔不住的徐盅,隻得親自把他送出門,“別掛念我,您自己多當心。”
徐盅走後,屋內一下子顯得空了很多。
如果不是廚房嗡嗡的聲音不斷,顧碎洲會以為隻有自己一個人還在。
……等下。
沒聲音?
姓沈的在屋裏不會不知不覺厥過去了吧?!
顧碎洲一個鯉魚打挺就跳了起來,噠噠跑到書房門後猛地一推門。
“沈——”
在看到屋內情況後,他趕忙把後麵的話咽了回去。
——沈非秩已經躺**睡著了。
和他臥室相連的浴室還冒著水汽,清新的沐浴露香味裹挾著濕漉漉的空氣,屋裏顯得暖呼呼的。
這人真是潔癖到醉酒都不忘記洗澡。
顧碎洲依靠在門框上,安靜注視著**那人。
沈非秩堪比s僵屍的睡姿非常標準,雙手交疊放於腹部,直挺挺對著天花板。
他呼吸很輕,輕到如果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胸口的起伏,偶爾睫毛還會顫抖兩下。
這人睡眠也太淺了。
顧碎洲擰了下眉。
他自己睡眠就不深,隻能白天在學校補覺,但照目前來看,沈非秩好像比他睡眠還要淺些。
是天生的,還是後天形成的?
顧碎洲抿了下唇,不再打擾他,悄悄退後關門離開。
走到客廳的時候,剛好看到端著麵條出來的萊阿普頓。
“你煮個麵條煮三年?姓沈的都睡了。”
“啊?”萊阿普頓期待的表情頓時煙消雲散,可憐巴巴看著自己碗中的各種雞鴨魚肉,“我這不是想把麵條做得豐富些,讓沈哥吃頓好的嗎?”
顧碎洲也朝那碗看去,難得語塞。
這碗麵條……十全大補湯都沒它值錢吧?!
萊狗別的不太行,廚藝還是過得去的。
他有點饞:“給我吧,我代吃,反正他睡了也吃不到。”
“不許!”萊阿普頓打掉他的手,把麵條放在保鮮儀中,“沈先生晚上沒吃飯,萬一半夜餓醒了,醒來沒東西吃怎麽辦?你先別動,等過幾個小時麵條糊了沈先生還沒起,你再吃掉它吧。”
顧碎洲眼尾一耷。
合著他就隻能吃坨了的麵?
萊阿普頓呆毛一翹,提議說:“我在這幫你守個夜吧!”
“滾啊。”顧碎洲不客氣地拒絕了他的提議,“你在這幹什麽?當吉祥物?”
“話不能那麽說。”萊阿普頓擺擺手指,“我是為了防止你偷吃我的愛心麵條。萬一你搶我功勞怎麽辦?”
顧碎洲頓時不樂意了:“操,我又不喜歡他,不需要對他獻殷勤,搶你功勞幹什麽?”
“那誰知道?”萊阿普頓聳肩,“畢竟你總幹這種缺德事。”
“你他媽……”
“哎哎哎,算了,不留就不留。”萊阿普頓連忙有眼力見地自我拯救。
說完還小聲抱怨道:“說是用美人計,結果連讓我表現的機會都不給我,美個屁的人,也不知道到底是我用還是你用……”
顧碎洲沒聽清,歪過頭:“你說什麽?”
“沒事。”萊阿普頓當然不可能重複一遍自己找死,“誇你帥呢。”
他又把廚房收拾了一下,看了眼不算早的時間,便跟顧碎洲打聲招呼準備離開。
離開前還想看一眼沈非秩,被顧碎洲以那人睡眠淺的理由勸退了。
兩人來的匆匆,走的也匆匆。
這下除了裏麵那個睡著的人,真的就隻剩下顧碎洲一個了。
他看著保鮮儀,越看越覺得多餘。
萊狗說,那裏放的是他的愛,如果沈非秩真的起來覓食,那一定要監督沈非秩把他的愛全部吃完。
顧碎洲心道不得了,這小子怕不是真對沈非秩上心了。
但這怎麽行呢!小愛誤人啊!
為了把萊阿普頓錯付的愛丟回去,他毅然決然,帶著大無畏的犧牲精神,拿出麵條三口兩口全部解決。
吃完後還拍了張空碗的照片給萊狗發過去,然後屏蔽消息免打擾,舒服地扔開智能機。
切。
沈非秩吃什麽吃?
回來真餓醒了他給下泡麵吃不一樣嗎?他顧碎洲也是會做飯的好吧!
滿足了口腹之欲的顧碎洲心情很不錯。
想了想,重新走進沈非秩的臥室,悄然蹲在床旁邊,目光灼灼看著這人被枕頭抵著的後脖頸。
某人洗完澡洗完頭不吹幹就睡覺,也不怕明天頭疼欲裂起不來。
微濕的發尾搭在脖子上,水珠順著他領口往下滑,打濕了這人的白色純棉睡衣,白色容易透,很快就貼著皮膚,露出冷白的肉色。
顧碎洲多看了幾眼。
這些拽了吧唧的Alpha,每天衣服不是黑就是白,真讓人審美疲憊。
尤其沈非秩,長著這樣一張臉,每天衣服卻穿這麽素,簡直浪費!
顧碎洲在心裏吐槽了一句,抬起手臂,把旁邊的暖氣開關調高了一度。
把熟睡的沈非秩薅起來吹頭發,跟把腦袋伸過去挨巴掌沒什麽區別,他不是自虐狂,不幹這吃力不討好的事。
不過保證室內溫度不讓他著涼,這種基本的人文主義精神他還是有的。
等看著那發尾在暖風的作用下不再滴水,顧碎洲才重新放注意力放在對方完美沒有一絲缺陷的後頸上。
Alpha的腺體不明顯,沈非秩的尤其不明顯。
他從來沒有帶過一般人生活必須的信息素抑製貼,但隻要他不主動釋放信息素,就很少有人能聞到。
可想而知,這人對於自身的掌控和信息素的運用已經到了一種怎樣熟練的程度。
這種能力絕不可能是天生的,其他頂級Alpha也做不到如此,隻能是後天通過不斷努力訓練而成,其中吃了多少苦,需要多少毅力,可能也隻有本人自己知道。
顧碎洲眸底的情緒翻了一翻。
放在口袋裏的一隻手悄然握緊了那個裂成兩瓣的小木雕,細細摩挲兩下,再悄悄鬆開。
犯瘋病的那天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麽他不記得,但清醒後,滿屋苦咖啡的信息素味他記得一清二楚,不可能有錯。
自己這回發病沒有之前嚴重,會不會是因為這人的信息素?
顧碎洲蹲到腿都麻了,才試探性伸出手靠近。
在距離沈非秩麵頰還有一個拳頭距離的時候,他忽然發現,雙目安詳緊閉的沈非秩,脖子和肩膀上的肌肉繃起了危險的弧度。
這是人的本能反應,在危險靠近時,身體跳過大腦的最高指令,直接越級做出的應對措施。
除了特殊行動人員,一般不會有人有這種應激反應。
顧碎洲毫不懷疑,隻要他再靠近哪怕一毫米的距離,都會驚醒麵前這人,甚至被狠狠揍上一頓。
他識趣地變了方向,轉而理了理對方胳膊肩膀旁邊的被子,仔仔細細掖好。
沈非秩比他見過的任何一個人都要危險,暫時,還不能貿然行動。
顧碎洲起身,把桌子上那本被翻了一半的書隨便看了看,確定裏麵沒有任何不良元素後,才按照原樣放回。
真怕這家夥醉了後看些殺人放火的惡劣書籍。
想到這人今晚的一係列操作,他無聲彎了彎眼睛,最後深深看了沈非秩一眼,轉身離開了房間。
隻是顧碎洲沒看到。
在門關上的那一刻,**的人睜開了眼睛。
然後動了動胳膊,從顧碎洲掖好的被子邊邊探出來,把手中的木刻小刀重新仔細藏在袖口。
一切都整理妥當,才重新調整好原來的睡姿,輕輕閉上眼。
…
沈非秩第二天早上七點半醒來的時候,顧碎洲已經不在了。
房間幹幹淨淨整整潔潔,沒有被人造次過的痕跡。
他揉了揉因為醉宿而脹痛的腦袋,小木刀從袖口重新滑出,被懸掛在指尖反複轉圈。
木刻小刀是他前不久自己做的,很醜,但很實用,方便藏在身上,還不會被當成危險物品過安檢被收走。
傷不著自己,但如果使用的人技術過關,就能傷到別人。
他在上一個無限流世界,就用這種方法殺過怪物。
沈非秩不知道自己從哪裏學來的這些花拳繡腳,覺得這可能是天賦,大概他天生就很擅長手工做一些很醜很實用的東西。
他皺著眉從**坐起來,靠在床頭,回憶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
不像別人喝斷片就會失憶,他恰恰相反,不管當晚有多瘋多失智,隔日也能把細枝末節記得一清二楚,甚至比平時還要印象深刻。
他清楚得記得自己在街上鬧了一頓才回家,,還記得顧碎洲喊來了兩個人,聽聲音其中一個是萊阿普頓,另一個聲音有些年邁,他確定自己沒有印象。
應該是顧碎洲的什麽親信吧,沈非秩想。
藺子濯和顧莨雖然走了,但不可能沒給孩子留下任何人脈。
原劇情中他們家有個從小帶他們到大的管家,不知道會不會是這人。
沈非秩隨便想了想,便把這些暫時不重要的拋之腦後。
他在想晚上顧碎洲是如何跟他睜著眼睛說瞎話,最後還進他臥室的。
過往無數的生存經曆讓他就算醉得一塌糊塗,也不會進入深度睡眠。
對危險的防備刻在成了肌肉記憶,顧碎洲走到床邊後,他其實就已經注意到了,隻是久久未動,想看那人要做什麽。
好在對方狗狗祟祟賊一樣摸索了會兒,最後還是選擇了老實本分。
不然屏那會兒酒精上頭理智緊缺的自己,真的失手殺了他也不一定。
沈非秩歎了口氣。
心道酒還是不能喝,哪怕是為了麵子也不能碰。
又躺了會兒,等頭不暈了,才晃晃悠悠站起來準備上班。
客廳還是有著顧碎洲失敗的早餐,和奇醜無比的留言便簽。
他還是看都沒看照例全送給垃圾桶。
丟紙條的時候,在把紙條貼顧碎洲臥室門口嘲笑他和扔了之間猶豫片刻,最後依然選擇了後者。
無他,字太醜,就算貼顧碎洲臥室門口,也髒他眼。
沈非秩清理完這一切才離開。
今天顧碎洲的學校沒有薑車的課,他得去找裏特做實驗。
來到這個世界已到兩月,不管是W.N,還是能力通道研究,都該有點進展了。
路過某條街的時候,他見到了一隻很可愛的黑白配色流浪狗。
隻不過那狗在發現沈非秩後,原本搖晃翹起的尾巴瞬間夾到腿下,撲騰著小腿往別的地方跑。
沈非秩第一次在一條狗身上看到了“驚慌失措”四個字。
他沉吟片刻,忽然想起昨晚他硬拉著要看是公是母的狗就是這位。
沈非秩站在原地,麵無表情糾結了一會兒是否要殺狗滅口。
最後還是輕輕歎口氣,選擇放過這條生靈。
算了,狗又不會說話,放出去也不會敗壞他的名聲。
就算是滅口,也該挑個會說話的人。
比如昨晚唯一見證者,某位顧姓同學。
下次見麵,那崽子逃不了一頓打。
這麽想著,沈非秩心情頗好地跟狗揮了揮手道別。
W.N的周一還是那麽死氣沉沉,每個人都有氣無力的,對周圍一切抱以麻木的態度。
尤其是穿研究服的,怨念簡直能供養十個邪神。
所以在這樣的環境下被關注到,當事人的感覺就尤為明顯。
沈非秩明顯感覺到自己踏入研究所的那一瞬間,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想看自己。
“?”
他腳步頓了頓,在掃完身份卡後戳了戳門口站崗的老熟人:“最近所裏出什麽事了?”
不料之前還跟他有說有笑的守衛竟然完全不搭理他。
甚至很同情且複雜地拿過他的身份卡,扔進保險櫃中。
沈非秩動作微妙停滯,隱約猜到了什麽。
果不其然,緊接著就有人來喊他。
“沈非秩,所長找你。”
沈非秩挑了下眉。
是“沈非秩”,不是“沈致”。
看來有人把他真實身份曝出來了啊。
W.N是一棟高達22層的建築。
以地下城的地基為平麵,上麵15層大多是小項目研究室,大研究的實驗場,不得批準嚴禁入內。
沈非秩之前作為最普通的保潔人員,負責區域隻有地上三層,還有地下最後一層的停車場。
其他地方對他來說,都是沒解鎖的新地圖。
這回找他的所長是個大人物,沈非秩第一次坐上前往最高層的電梯。
最高層的設施不像想象中奢華,處處透露著簡約和高科技的風範,尤其是這些隔音的牆和門……
“我都說了不行!不行不行就是不行!我絕不允許!”
沈非秩:“……”
他麵無表情站在所長辦公室門口,心底收回了上一句沒想完的評價。
這隔音效果還是有待增強的。
帶他來的助理表情也有些尷尬,咳了兩聲,替他按響門鈴。
“所長,沈非秩來了。”
“讓他進來。”
一道帶著怒意的稚□□聲傳了出來。
沈非秩看著大門緩緩打開,露出坐在辦公椅上的卷發小蘿莉,著實有些意外。
之前聽那些員工對所長的描述都是“鐵石心腸”“固執己見”“封建迷信”,還以為是個頭發花白的老古董。
“看什麽看?好看嗎?還不快點進來!”穿著蓬蓬裙的所長脾氣好像不太好,見到他來,桌子拍得哐哐響,“我屋裏的暖氣都要被你放光了!”
沈非秩好脾氣地進屋帶上門,走到他跟前:“抱歉。”
所長哼了一聲,眯著眼睛打量了他一遍:“你就是沈非秩?那個做假身份進來當保潔的沈家二少爺?”
“是。”沈非秩供認不諱,“並且所裏的人事處在經過三輪審查,並沒有發現我的假身份。”
所長:“……”
操,好他媽丟人!
她氣得直接從椅子上跳起來,一腳踹到旁邊站著許久的裏特身上:“看看看看!這就是你要保的人!完全沒有認錯的態度!”
“天才都是有個性的。”裏特欣賞地對沈非秩點點頭,“我不管他什麽身份,他隻要有能力有天賦,我就要把他留在我身邊!”
沈非秩那天給他的研究數據可是他琢磨兩年還沒算出來的!
這樣的奇才,裏特絕不允許所長把人扔出去。
沈非秩把那份數據叫給裏特的時候就預料到了有今天的到來。
他並不意外,所以隻是淡淡對裏特點了下頭,以示感謝。
兩人一個潑皮一個悶葫蘆,所長被氣得狂抓頭發,雙馬尾都不對稱了。
“但W.N的規矩就是最高存在!”她漂亮的杏眸瞪向沈非秩,“你壞了規矩,就要承擔相對的責任。”
“沒問題。”沈非秩態度和裏特成了鮮明對比,“您說,隻要我能做到。”
這種反應實在是超出了兩人的預料。
裏特有些著急:“OMG!寶貝,你不能就這樣放棄擺爛啊!”
所長嫌棄地翻了個白眼,再看沈非秩:“你費盡心思進了W.N,現在就這麽甘心滾出去?不著急嗎?”
“當然不甘心。”沈非秩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站著,“但您對我的懲罰又不是把我趕出去,我為什麽要著急?”
辦公室內的氛圍瞬間緊張了起來。
所長讓機械爪便給他搬來了一個椅子:“坐。”
她給自己倒了杯果汁,對裏特揮揮手:“你先出去吧,我要跟他聊聊。”
裏特有些糾結:“可是……”
“沒關係的教授。”這回是沈非秩主動出聲,安慰他,“我一個人可以,稍後我和所長談完就回去上班。”
所長看著裏特乖乖離開,忍不住陰陽怪氣:“瞧瞧這態度,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所長,找我約談呢。”
“不敢。”沈非秩很有眼力見地主動幫她空掉的杯子填滿果汁,“所長想跟我談什麽?”
所長再次端起果汁一飲而盡。
滿足地擦了擦嘴唇,才沉下音調,問:“你進W.N,到底有什麽目的?”
沈非秩胳膊撐在椅子上,姿態閑適:“您應該先問,‘你的假身份是怎麽做的’。”
“你……”
“如果你先問我這個問題,我就會很流利地回答:‘我小時候就很喜歡擺弄計算機,天生對數字這些東西就很敏感,久而久之,就摸索出來了一些真本事’。”
“然後您再問我‘進W.N有什麽目的’,我就會告訴您,我自己對他們的研究已經走到了盡頭,需要一個更好的平台學習發展。”
“畢竟W.N是每個科研者最向往的平台。”
所長被噎住了。
沈非秩一口氣把她要問的好幾個問題都回答了,邏輯也根本挑不出毛病。
過了會兒,她才找回自己的主場:“為什麽不用真實身份?”
“要直說我是沈家的人,可能連大門都無法靠近。就算有本事足以留下,也得先有這個向您展示的機會。”
所長甩了甩馬尾:“這個假身份,就是你要給我展示的技術?”
“是啊。”沈非秩點頭,“我覺得還挺成功,您不也是收到舉報後才發現我身份造假的嗎?”
所長氣得馬尾甩到了臉上。
囂張。真是太囂張了!
她試圖用眼神警告他收斂:“年輕人太驕傲可不是什麽好事。”
“您放心,我很有自知之明。”沈非秩眼睛忍不住帶上些笑意,“不過您沒有反駁後半句,看來確實有人舉報我。”
所長:“……”
啊啊啊啊她真的好討厭跟這些八百個心眼子的狗逼聊天!
沈非秩頗有閑心地觀賞著她微妙的表情變化,隨口道:“讓我猜猜,是不是昨天沈家晚宴上,我和一個小男生出席的照片被拍了?”
所長僵硬開口:“不是!”
“那就是了。”沈非秩點頭,繼續道,“再猜猜,向你舉報的是不是W.N目前最大的股東代理人,藺隋?”
所長:“……”
她直接不說話了。
藺隋舉報他的理由其實很簡單。
他對自己的“想要”隻是□□和欲望的向往,如果沒有顧碎洲,藺隋對他的容忍度當然很高,但當他觸及到對方自身的利益,那麽這種“想要”就不值一提。
如果說之前他落在藺隋手裏會成為**的玩具,但不傷及身體,那現在的他要是落進對方手裏,很可能淪為顧碎洲口中描述的,半死不活的人棍。
沈非秩再次確認:“果然是這樣。那我再——”
“別你媽猜了!”所長粗魯地打斷他,“你說得對,我欣賞你的才華,不想開除你。既然你也想待在W.N,那我們就做個交易。”
等的就是這句話。
沈非秩勾了勾唇角:“您說說看。”
窗外的陽光已經完全照進W.N頂層的落地窗,簡潔幹淨的辦公室瞬間被鍍上了一層金光,有些刺目。
所長皺著眉把讓機械爪去把窗簾拉上:“等會兒說得話有點見不得人,你身上沒有竊聽的吧?”
沈非秩失笑:“您這麽直接問我,我當然會說沒有。”
“你不像是會撒謊的人。”漂亮的小蘿莉在窗簾拉上的那一刻,表情忽然嚴肅了起來,可愛的外貌都沒克製住她極具壓迫的氣場。
但沈非秩一點都不怕。
他眼睛認真注視著所長,等待她即將說出口的話。
“我們調查了你‘沈非秩’本尊的身份,除了道德品行差了點,其他也還算幹淨。”
沈非秩:“……謝謝您的認可。”
如果可以,他並不想替原主背“品行不端”的黑鍋。
“我承認,即便是在W.N這樣的地方,擁有你這樣能力的人才還是太少見,所以我很稀罕你。”所長定定望著他,“我需要你的能力,你也需要一個像樣的平台。”
“現在有個機會放在你麵前,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嚐試。”
沈非秩端正了坐姿:“您說。”
所長移開視線,目光輕輕落在下,聲音很輕:“重啟十年前結束的W.N項目。”
……
沈非秩走出所長辦公室的時候,表情不複進去的遊刃有餘。
說實話,他有想到所長把他留下來是為了什麽項目,但萬萬沒想到,竟然是重啟W.N的研究。
他現在從研究助理,變成了初級研究人員,身份卡也被所長悄悄給予了最高項目負責人的權限。
這件事被所長嚴令禁止透露給任何人,包括裏特都不可以。
W.N是機密中的機密,目前小組還沒正式成立,要等到她把所有參與人員都確認下來,彼此才可以坦誠透露身份。
沈非秩站在地下一層的資料室麵前,默念了一遍所長給他的“十日任務”。
麵前這間資料室已經十年沒有人進去過了。
而他要做的,就是十天內找到有關W.N的所有資料,才算他通過考核,放他出去。
在這十天內,不會有人打擾他,隻有每天固定給他送餐食。
沈非秩來到W.N的目的就是藺子濯和顧莨當年的研究,對此當然沒有意見。
他舌尖掃過發幹的唇,拿出智能機給顧碎洲發了個消息。
【S:這幾天有事,聯係不上我不用著急。】
看著消息順利發送,他收起智能機,在資料室外麵的門上掃了身份卡。
【滴滴——】
【現在是藍星一區時間上午10點37分,初級研究學士沈非秩先生,歡迎您的到來。】
【身份驗證成功。】
【您的閱覽權限為:S+。】
沈非秩對著那個“S+”凝視了會兒,緩步走進資料室。
…
與此同時。
躲在單間廁所的裏特跟一個沈非秩很熟悉的號碼打通了通訊。
“喂?裏特叔叔?”
少年刻意壓沉的聲音從耳麥傳來。
“嗯嗯,我聽得見。”裏特也壓低聲音應了聲,“洲洲寶貝,你放心,你讓我保的人應該不會有事了,所長自己就很看中他的能力。”
遠在藍星九區別墅區最角落的一棟建築內,顧碎洲握著智能機的手背青筋暴起,表情狠狠一抽搐。
操,過了這麽久,他還是不能適應裏特對人的稱呼。
顧碎洲抿唇,壓下吐槽的衝動,客客氣氣道:“謝謝您,又讓您費心了。”
“嘿,這算什麽。”裏特笑道,“而且他能力這麽出眾,就算你不拜托我,我也想把他保下來啊!”
“是嗎?”顧碎洲意味不明地反問一句。
前不久他從裏特那意外得知,最近新得到一個研究助手叫沈致,而沈非秩本人前不久剛升職。
……緣分就這麽湊巧。
“肯定啊!”裏特激動道,“洲洲寶貝,你都不知道小沈天使有多讓人愛不釋手!他簡直就是我見過最聰明的珍珠!”
“裏特叔叔,您還是有空多學學語文吧。”顧碎洲歎了口氣,“我知道了,那以後我沈哥就麻煩您多照看照看了。”
裏特信口應道:“沒問題!我絕對把他含在嘴裏護著!”
顧碎洲一陣惡寒:“……”
倒也不必如此。
他又跟裏特寒暄兩句,掛斷了通訊。
等屏幕切回主頁麵,才看到沈非秩剛剛發來的消息。
幾天不能聯係?
剛剛裏特還說他沒事了,那應該不是出意外,而是正經閉關工作去了。
顧碎洲鬆口氣。
正好,他這幾天也有事,省的找借口了。
他心裏有數,就沒多問,現場搜索下載了個“小狐狸點頭親親”的表情包,連帶著好幾個“親親”“撒潑”“打滾”“耍賴”的消息一起發過去,熄滅了光屏。
“盅叔,藥弄好了嗎?”
“快了,小少爺,稍等。”
一直默不吭聲的徐盅站在一堆瓶瓶罐罐前,丁鈴當啷擺弄著各種配置瓶和注射器。
顧碎洲躺在醫療椅上,鼻息全是醫藥消毒水的味道,讓人不適。
他從旁邊盤子裏摸出枚海鹽檸檬味的泡泡糖,單手拆開扔到嘴裏,檸檬的清新順著味蕾湧上大腦,才讓他舒服點。
今天早上趁著沈非秩沒醒,他特意起了個大早,坐高風險的特快飛梭趕來九區,就為了試試徐盅口中的新藥,說是能疏導信息素。
藥原料是前不久買到的,他的私人醫生研究了好久,才針對他改良出的最新版。
因為這個藥,本來正前往第十星係的徐盅愣是半道折返又趕了回來。
徐盅看著他若無其事脫掉上衣,露出後麵滿是針孔的脊椎位置,眼中藏不住的心疼。
顧碎洲到現在還沒分化是有原因的。
沒人知道,顧碎洲其實是個天才。
從五歲那年,就隱隱約約有了分化成頂級Alpha的征兆。
但誰也沒想到他們家後來能出那樣的意外。
父母雙亡的小少爺大受打擊,隻是一個不注意就溜了出去,誰也沒找到他,直到大半年後,小少爺自己回來了。
徐盅至今還記得九年前那個雨天撿到的小少爺滿臉泥濘,渾身上下幾乎沒一處完好的皮膚,包括……
腫脹破碎的後頸。
顯然,顧碎洲分化了。
可是,好像分化失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