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 13 章

“四十七分鍾。”

老字號抽完了來到這個世界後的第一支煙。

“比我預想的要慢十二分鍾。”

他看著緩緩走來的顧碎洲,點了點智能光屏上的時間。

顧碎洲看了他一眼,沒吭聲,遠遠在距離他一米外的地方站定,伸出手。

沈非秩挑了下眉,心領神會把智能機放在他手心。

顧碎洲戳著光屏,淡淡開口:“你通訊錄聯係方式加起來還沒有五個?”

潛台詞就是:怎麽人緣這麽差?

沈非秩聳聳肩。

他怎麽知道原主咋混的?

剛來到這裏的時候他就檢查過原主智能機了,可以說是空空如也,朋友圈發出去點讚的都隻有他自己。

顧碎洲也沒想著得到回答,劈裏啪啦戳了幾下,又給他拋了回去。

“那人的聯係方式,他助理的聯係方式,他正在合作夥伴的身份和聯係方式,都給你加上了。”

這麽多?

沈非秩“嘖”了一聲。

怪不得超時,原來是超額完成任務了。

“不錯。”他說。

但顧碎洲得了句他難得的誇獎,眉頭依然死死擰在一起。

甚至還後退了兩步,解下紅圍巾放進包裏。

沈非秩以為小孩子鬧脾氣,沒在意:“賬號我下周一之前給你。”

“可以。”顧碎洲說,“那你這幾天有得忙了?”

“嗯。”沈非秩站起身,掃了輛旁邊的共享懸浮車,“你這兩天少打擾我。”

“放心,不打擾你。”顧碎洲皮笑肉不笑彎了彎眼睛,“我明天要出去。”

“去地下城?”沈非秩想到了小黃毛,“找萊阿普頓?”

“記他倒是記得清楚。”顧碎洲輕哼了一聲,“不過讓您失望了,不是去找他。您這麽神通廣大無所不知,竟然不知道我明天去是幹什麽的?”

沈非秩準備點第二支煙的手頓住了。

剛剛沒想起來,現在經這崽子一說,他才有點印象。

明天,好像就是十年前藺子濯和顧莨自殺的日期。

他記得原資料中,有一段關於藺隋爸媽……不,現在應該說是,顧碎洲爸媽自殺片段的描寫。

是藺隋後來和原主感情增進,親口告訴原主的。

【藺隋住校,不需要常回家。所以藺子濯和顧莨為了顧碎洲上學方便,就在顧碎洲學校門口買了新房子。

新房子離得很近,那天藺隋放學早順便接弟弟回家,他們手拉著手走在宛如白晝的夜燈下,藺隋還給弟弟買了串冰糖葫蘆,打算回家和爸媽一起吃。】

【隻是後來,糖葫蘆沒吃上。】

【因為他們剛回家打開門,就見到了兩具懸空掛在房梁上的身體。

一具是爸爸,一具是媽媽。】

【恰好那會兒下著雨,閃電一落,照亮了藺子濯和顧莨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麵容。

他們很安靜,隻是看上去有點難過。】

沈非秩閉了閉眼,拇指輕輕蹭過機扣,點燃了煙頭:“對不起。”

來到這個世界之前,他必須掌握這些基本信息,才能找到世界的關鍵節點,並不是故意探索別人隱私的。

但不管有意還是無意,現在他所知道的事情都冒犯到了世界的原住民。

他確實應該感到歉意。

顧碎洲有些驚訝:“沈哥,你這是在跟我道歉嗎?”

“我不加個主語你就聽不懂?”沈非秩沒有避諱這個話題,“我很抱歉,不是故意查你的,W.N的事情很重要,原因……暫時不能告訴你。”

顧碎洲眯起了眼睛,看起來心情很好。

甚至大著膽子上前兩步,一把奪過沈非秩手上的煙丟在地上,用力踩了兩腳,踢進旁邊垃圾堆:“你不說,我就不問。反正沈哥你想知道W.N當年的事,我也想知道,那你現在就是跟我統一戰線的對不對?”

“嗯。”沈非秩想了想,點點頭,然後麵色不善看向垃圾堆,“你丟我煙幹什麽?”

“吸煙有害健康,我心疼您。”顧碎洲笑眯眯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傷在您身,痛在我心。”

“……”沈非秩問道,“你剛剛離我那麽遠,是因為不喜歡煙味?”

把圍巾收起來,也是怕熏上煙味吧。

“您這麽關注我?!”顧碎洲驚訝,隨後靦腆地拉了拉他衣袖,“你好愛我。”

沈非秩:“滾。”

顧碎洲習慣了他的辱罵,竟然覺得有點親切:“沈哥,雖然你今天帶我來吃飯別有目的,但我其實很開心。”

沈非秩:“我看出來了。”

尤其是吃冰淇淋的時候,小嘴都要笑到耳根了。

“我還感覺你今天對我特別好。”

“那是你的錯覺。”

“我能再得寸進尺一下嗎?”

“你覺得呢?”

顧碎洲心說:我覺得可以。

雖然沈非秩嘴上不饒人,但對於他每次口頭犯賤,依然有問必答,脾氣比看上去好了不止百倍。

這人教養真好,一點都不像沈家人。

於是他蹬鼻子上臉。

“沈哥。”

果然,那人應聲。

“嗯。”

顧碎洲邊走邊掏出紅圍巾重新係上:“新年快樂?”

“……”

沈非秩漫不經心瞥了他紅圍巾一眼。

顧碎洲再接再厲:“新年快樂沈哥?”

沈非秩歎了口氣。

“新年快樂。”

……

顧碎洲說出去一天,但這個周末,他都沒再回家。

沈非秩再見到他的時候,就是周一高級中學九班教室的最後一排。

“困成這樣,”沈非秩看著他眼底下一片青,手指無聲點了點桌子,“你周末熬鷹去了?”

“哥我累了兩天,你就不能先安慰我一下嗎?”顧碎洲聲音有氣無力地,整個人跟沒骨頭似的趴桌上,“我被藺隋逮著了。”

沈非秩一下子坐直了身體:“怎麽回事?”

“我不是去給我爸媽掃墓嗎?”顧碎洲壓低聲音,往他跟前湊了湊。

少年灼熱的體溫霎時裹挾了周身,沈非秩頗有些不自在地換了個姿勢撐著腦袋看他。

顧碎洲說:“藺隋也去了,我沒忍住,跟他打了一架。”

沈非秩嘴角一抽:“這叫被他逮著?是你逮著他吧。”

“這能怨我嗎?”顧碎洲嘟囔道,“我之前就警告過他,以後在我爸媽墳前見他一次揍一次,他還是不長記性,髒了我爸媽輪回的路。”

之前對他們的事不感興趣,是因為沒所謂,現在既然懷疑了世界關鍵節點和他們家有關,那就不能置之不理了。

“你們倆的仇,不共戴天?”沈非秩問道。

“也不至於吧。”顧碎洲攤攤手,“我跟他倒沒什麽,就是他對不起我爸媽。”

沈非秩低低“嗯”了一聲。

就在他打算繼續聽下去的時候,這小子卻忽然住了口。

“哎,沈哥,你打算空手套白話啊。”顧碎洲換了個吊兒郎當的口吻。

沈非秩看了他兩秒:“逗我呢?”

“不算吧。”顧碎洲得逞地哼哼兩聲,也不睡了,愉快地轉著筆,明擺著不打算繼續為沈非秩講過去的故事。

沈非秩沉默片刻,忽然身子轉了個方向,麵對他。

顧碎洲有點迷惑:“沈哥你幹——我操!”

“哐當!”

全班瞬間聚集在最後讀書角這一畝三分地,對翻到在地上的顧碎洲行注目禮。

“顧碎洲!!”

台上被打斷滔滔不絕講課的薑車吹胡子瞪眼:“你不學就算了,在後麵給我作什麽呢?!還影響人家沈先生!”

“我他媽——啊!”

顧碎洲捂著又被踹了一腳的屁股,咬牙切齒瞪向沈非秩。

沈非秩單手擋著唇,對他小聲比口型:“給你說了,不許在我麵前說髒話。”

顧碎洲氣得牙床都疼了,忍辱負重道:“對不起,薑老師。”

這下震驚的變成薑車了。

這、這還是顧碎洲嗎?

他竟然老老實實道歉了?!

“額……沒、沒事,顧同學,坐回去吧,

“好的,老師。”

顧碎洲黑著張俊臉起來,扶好桌椅重新坐回去。

前排有人偷摸斜眼打量他們,他頓時找到了個出火點:“看個屁看?”

前排同學一哆嗦,轉了回去。

沈非秩把這一切盡收眼底,若有所思地把筆在指尖轉了一圈。

原本以為,這小子隻是校霸。

但看薑車的態度,應該不隻校霸那麽簡單,對問題學生容忍程度如此之高,隻有一種可能——

顧碎洲是個有背景的問題學生。

可是顧家早就沒落,藺隋都淪落到給沈家人當醫生了,他一個毛都沒長齊的未成年,能上哪兒找背景去?

高級中學背後也不是沒有大老板投資,他來之前了解過,能讓這裏老師都顧忌三分的背景,全藍星攏共也沒幾家,如果是經商的世家,那得是和沈家一個檔次的了。

如果是科研或者軍閥世家……顧碎洲瞞他瞞得還挺多。

沈非秩上下掃了埋著腦袋看智能機的某人一眼,沒再出聲搭理他。

算了,學習好不好跟他沒關係,這人隻要別影響他的計劃,成才成廢都無所謂。

但是在下課鈴響起的瞬間,他剛站起來,顧碎洲就攔住了他。

“沈哥,有點事給你說。”

沈非秩跨過他就想繼續走:“等會兒再說。”

“你就隻上薑車的課,等會兒我們要去上選修課你又不跟著,沒時間了,現在就得說。”

“可是我要上廁所。”沈非秩看了眼表,“那你跟我一起——”

“沈先生。”

一道柔裏柔氣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二人齊齊抬頭看去,沈非秩擰了下眉。

顧碎洲壓低聲音給他科普:“我們班花,全班最漂亮的Oga,班花。”

沈非秩有點驚訝:“怎麽不是你?”

顧碎洲眼睛bulg一眨。

然後心裏陡然升起了絲絲微妙的小驕傲。

他靦腆道:“我還沒分化,不算Oga,不參與評選。”

沈非秩恍然大悟,怪不得。

他問班花:“有事嗎,同學?”

“嗯。”班花有些不好意思,“是這樣的,沈同學,我選修了人體信息素課程,等會就要上課,但是樣本忘記帶了,可以借您一點信息素嗎?”

她拿出了一個信息素收納球,表情頗為真誠。

沈非秩對自己的信息素很大方,衡量了一下,覺得這舉手之勞可以幫。

他伸出手指:“可——”

“不可以!!”顧碎洲厲聲打斷,“信息素這玩意兒是隨便能借的嗎?我怎麽知道你要拿著信息素幹什麽去?”

班花一愣:“啊?可是……”

顧碎洲:“可是什麽?就算有急用,難道不能用別人的嗎?為什麽非找一個剛進班認識都不認識的旁聽生?”

班花摸了摸腦袋:“因為他是我能感知到班裏最強的Alpha啊。”

Oga對Alpha有著天生的感知性,越是強大的Alpha,越會勾起他們身體的反應,這是天性。

顧碎洲不聽道理:“沈哥現在還有事,沒空給你信息素。”

這回沈非秩都聽不下去了:“給個信息素不到一分鍾。”

“但是我要給你說的是關於沈家的事!”顧碎洲從牙縫囫圇擠出幾個字,轉而又黏黏糊糊道,“沈哥,你說嘛,你說你是不是有事?”

沈非秩立馬改口:“是的。抱歉,不太方便,我要去上廁所。”

班花:“……”

顧碎洲下巴一抬,捏著她袖子拉開:“你擋著我的路沒關係,但是擋著沈哥的路,我就不能忍了。”

班花簡直想給他臉頰一拳:“顧碎洲,你不會想獨吞沈先生的信息素,就為了實驗課自己取得好成績吧?”

顧碎洲皺眉:“我又沒選那個課,有什麽好吞的?”

班花:“那他去廁所,你跟著幹嘛?”

顧碎洲轉過腦袋:“我……幫他忙。”

“?”班花更不解了,“上廁所幫什麽忙?”

顧碎洲認真思索一番,擲地有聲。

“我幫他把著!”

沈非秩:“……”

班花:“……”

悄悄偷聽湊熱鬧的其他同學:“……”

下一秒,沈非秩極輕的笑聲,打破了這份沉寂。

顧碎洲。

你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