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好轉(大修)
許久之後……
周二郎壓著氣息,低聲道:“娘子還要嗎?”
朱雲娘慌忙搖頭。
周二郎低頭親了她一下,“去清洗一下吧。”
朱雲娘如蒙大赦,慌忙起身。
朱氏去了外間,周二郎躺那兒平息了好一會兒,這才起身換了床單,轉到隔間輕手輕腳把兒子抱回大床,又出去清洗身體。
清晨。
窗外的核桃樹上,小麻雀撲棱著翅膀嘰嘰喳喳。
**的小娃翻了個身,慢慢睜開眼,黑亮的眼珠子起初還泛著水汽和空茫,睫毛一忽閃,瞬間就靈動活潑起來,見爹竟然還沒睡醒,一骨碌爬起來,想要從爹身上邁過去,卻被他爹一把抓住,又扯回懷裏。
周二郎明顯感覺到兒子身上有了些肉,不像之前摸著全是骨頭,心疼人。
昨晚太努力,今兒早上不但醒得晚了,還腰疼,這麽多年來還是第一次沒有按時起來讀書,以後須得克製,凡事不可過,沉溺則喪誌。
捏了捏兒子的小臉蛋兒,“小娃娃起這麽早做甚?再睡會兒。”
周錦鈺昨晚睡得早,壓根兒就睡不著,想要起床,腦袋往外拱,被周二郎一把按住,“乖娃,爹昨晚讀書到很晚,很辛苦,現在又困又累,你再陪爹睡會兒。”
周錦鈺想起自己高考前那段頭懸梁錐刺股的日子,頗為同情,跟那兒閉著眼睛數羊……
數著數著他也跟著睡著了,爺兒倆的回籠覺一直睡到朱氏過來喊。
今天需得帶著鈺哥兒去鎮上一趟,讓薛神醫給娃把把脈,看看娃是繼續喝藥,還是可以停了。
因著要出門兒,一家人都換了幹淨體麵的衣裳。
周二郎身著一件緇色交領衫,係同色束腰,他甚少穿深色衣服,因著另一套能穿得出去的衣裳昨晚洗了沒幹,才換了這件深色,倒顯得少了幾分少年風流,多了些冷肅端方。
鈺哥兒唇紅齒白,留著額前一縷聰明毛,腦後一束百歲發紮成了細細的小辮兒,周二郎早上還給小辮兒上係了紅色綵繒飄下來做裝飾。
小娃上身是半舊的灰色麻布半臂短衫,下身一條鬆煙色燈籠絝褲,腳上套了月白色雲襪,腳蹬朱氏親手做的黑色敞口布鞋,鞋身兩側繡了金色吉祥雲紋,十分好看。
朱氏這會兒從裏屋一挑門簾兒走出來,洗得有些掉色的豆綠色對襟衫、淺色馬麵裙,襯得她膚色白皙,身姿婀娜。
能生出鈺哥兒這般漂亮的娃兒,底子自然不會差,正是俏齡,一雙溫柔杏眼雖有怯怯,卻水潤清透,十分幹淨。
一家人借了毛驢車,頭一天晚上就跟後鄰居家的遠房叔叔說好了,早上過去,人家已經給驢喂足了草料,車也已經套好。
周二郎客套一番,把昨晚買的鬆子糖拿出一些給叔叔家幾個小娃分了分,雖說是親戚,可也不能白用人家的東西,多少帶點兒禮物是那個意思。
這種鬆子糖在臨河鎮沒得買,一看就是稀罕東西,幾個小娃高興得不得了,大人也是識貨的,又見幾個娃吃得如此剛開心,心裏也高興。
周二郎駕著驢車往鎮上走,車上除了娘倆兒還有蘭姐兒,小孩子都喜歡去鎮上玩兒,隨便給買點兒東西,就心滿意足,周二郎就這麽一個侄女兒,自然是十分疼愛的。
在莊子裏的時候,周二郎還端著,等一出了莊子,到了沒人的地方,就把周錦鈺抱到自己腿上,把鞭子遞到兒子手上,一手握住韁繩,一手握住兒子的小手,教兒子趕毛驢車。
朱氏就笑,“夫君莫不是想讓鈺哥兒將來做個車把式不成?”
周二郎也笑:“技多不壓身。”
說著話,他下巴親昵地蹭了蹭兒子的小腦瓜,問:“鈺哥兒,告訴爹,你將來長大想做什麽?”
周錦鈺小臉兒一本正經:“做周鳳青的兒子。”
周二郎哈哈大笑。
周錦鈺說的是心裏話,
金燕西少爺那句“我爹是金銓。”多豪橫。
隻不過,古代中舉的難度比現代考清華北大的難度隻高不低,錄取率太低,獨木橋難過,就不知道爹能不能順利上岸。
蘭姐兒從一旁插話,“二舅,村裏人都說你將來是要做大官的,是真的嗎?”
“將來的事,二舅也不知道呢。”
蘭姐兒語氣十分肯定,“俺覺得二舅一準兒能做大官,娘和姥爺都這麽說。”
周二郎輕笑了下,沒接話。
周錦鈺都替周二郎感到壓力山大,全家,全莊,全臨河鎮,甚至全南州府都在看著他呢,畢竟開局即巔峰,南州府唯一一個十四歲的秀才。
氣氛都烘托到這兒了,周二郎真要落榜,周錦鈺簡直不敢想象以他如此高傲的性子能不能受得住這巨大的落差。
周二郎自是相信自己的實力,但人縱有九分半實力,也還需要有半分運氣在的。
“爹,我們快到鎮上了嗎?鈺哥兒想吃糖葫蘆。”周錦鈺不著痕跡轉移了話題。
“快到了。”
“好。”
……
七八裏路的車程,不算太遠,約莫半個時辰的功夫,就到了臨河鎮。
今兒正趕上集市,人太多,駕著驢車往裏走不方便,集市口有專門停車的空場,交上一文錢,有人給看著車輛,可以一直停到集市散了。
周二郎抱著孩子,朱氏牽著蘭姐兒,一家人往回春堂的方向走,周錦鈺這還是第一次逛古代的市集,好奇地東張西望。
地方小鎮不算繁華,卻極其熱鬧,街道上擺攤兒的、挑擔的,買賣吆喝聲連成一片。
蘭姐兒眼尖地指著左前方不遠處嚷,“二舅,二舅,你快看那邊,糖葫蘆!”
“好,咱們過去看看。”
來到賣糖葫蘆的攤子前,周二郎道:“蘭姐兒,想吃哪個便拿哪個,——鈺哥兒也自己選一串兒。”
紅彤彤的山楂果,圓溜溜、胖嘟嘟擠在一起,外麵包裹著亮晶晶的金色糖衣,很是誘人,周錦鈺抽了一串兒看著糖挺多的糖葫蘆。
蘭姐兒卻是左瞧瞧右看看,拿不定主意,這個好像糖多點兒,那個好像山楂果子更大。
周二郎笑,“蘭姐兒,你若什麽都想要,天黑也是選不出來的。”
蘭姐兒想了想,覺得二舅說的對,沒有一串兒是處處都好的,也沒有一串兒是處處都不好的,山楂果子不稀罕,不如選個糖多的好。
周二郎又從糖葫蘆架子上取了一根兒遞給朱氏,朱雲娘忙擺手,“奴家不吃。”
周二郎硬塞到她手裏。
賣糖葫蘆的老漢對周二郎笑道,“兩文錢一串兒,五文錢三串兒。”
周二郎掏出錢袋,數了五個銅板遞給老漢。
周錦鈺把糖葫蘆送到周二郎嘴邊,“爹,你嚐嚐。”
周二郎低頭正要從果子最小的那頭兒咬下一個,周錦鈺卻是將手中的糖葫蘆調轉方向,將最大糖最多的那顆遞到他嘴邊。
周二郎想起上次兒子也是選了最大最甜的桑葚果子喂給自己,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兒子的小腦瓜。
天氣炎熱,怕兒子吃完甜的嗓子不舒服,周二郎取下水囊,拔掉木塞子,遞到兒子嘴邊,周錦鈺就著他的手喝了幾口,推開,表示喝夠了。
口幹,周二郎自己也喝了兩口,自然而然遞給一旁的朱氏。
朱氏似乎是想到了什麽,但又怕周二郎看出她想到了什麽,紅著臉接過來,趁周二郎沒看她,捧起水囊快速喝了一口。
喝得又慌又急,竟嗆到鼻子裏去了,又怕丟人,忙用袖子遮住,但仍控製不住生理反應,咳!咳!咳!咳嗽得眼淚都流出來。
周二郎嘴角兒抽搐,不過是喝他剛喝過的水而已,昨晚那樣的世麵都見識過了,怎的還如此害羞。
看娘子嗆得難受,又心疼,溫聲道,“彎下腰。”
朱雲娘傻愣愣看著他,不明白為什麽要叫她彎腰,周二郎直接上手,大手按住她脖頸,往下一帶,強迫朱氏彎下腰,在她後背拍打,“用腹部的力氣往外咳。”
周二郎的話沉穩可信、有安撫人心的力量,朱氏下意識照做。
“做得很好,繼續。”
很快嗆在鼻腔處的水被咳了出來,朱氏整個人呼吸立即順暢了許多。
蘭姐兒拿起自己的水饢,見二舅媽嗆到,小口小口的喝,她又見二舅給二舅媽拍背,不知怎的,臉竟然有些羞紅,不知道自己以後和未來的夫君會不會也像二舅二舅媽一樣恩愛。
父母恩愛,周錦鈺替他們開心,自己心中對婚姻愛情卻是依舊沒什麽向往,因此有星探說他氣質特別——無性,無欲,無辜。
回春堂。
見到薛神醫,周二郎上前深施一禮,“伯父對小兒救命之恩,二郎感激不盡。”
薛神醫經常聽兒子說起周二郎,這還是第一次見到,果然舉止有度,氣質不俗,忙起身回應,“治病救人,醫者本分,況且賢侄叫我一聲伯父,自是沒把我那不成器的犬子當外人,都是自己人何須這般客氣。”
薛神醫會說話,周二郎更玲瓏,兩人又寒暄幾句,關係顯得更近,周二郎趁機請薛神醫給兒子把把脈。
薛神醫笑道:“隻觀娃子氣色,便知恢複不錯,待我把個脈,若是情況不錯,可以先停一段時間藥,是藥三分毒,長期服藥對娃身體未必是好事。”
說著話,薛神醫伸手搭上了周錦鈺的小手腕兒,凝神觀脈。
這段時間,周家的飲用水都是被係統淨化過的,加上原主厭世,周錦鈺卻是希望把病控製住,活得有質量,對自己的身體很上心,平時盡可能的多活動,也不貪多,感覺到不舒服了就歇息。
另外他畢竟是成人靈魂,心態更穩定,對病痛的耐受度也比較高,原主是哮喘,他前世是不明原因的三叉神經痛。
神經痛已經是最折磨人的疼痛,而三叉神經痛則號稱“天下第一痛”發作起來生不如死,所以原主身上所遭受的病痛到了他這裏就還好,完全可以適應。
多方因素的作用下,讓薛神醫對把脈結果大大滿意,捋了把胡須笑道:“極好,穩妥起見,老夫再給開七天的藥鞏固一下,喝完後,即可停藥,若停藥後娃沒什不好,就不必再來看,若是有不舒服,及時來問診。”
周二郎和朱雲娘大喜,對薛神醫連連道謝。
薛神醫吩咐店裏夥計拿來幾根兒百年份的野生老山參的參須,道:“之前娃子身體虛不受補,現在倒可適當補補氣血,這幾根兒參須回家剪成寸長,每日給娃泡一次水喝。”
周二郎付了診金藥費,又把上次欠的二兩銀子還了,薛神醫沒有拒絕,他知道對於周二郎這樣的人來說,不會隨便占人家便宜,更不會隨便接受人家的施舍。
出了回春堂,周錦鈺忽然開口,“爹,鈺哥兒想要買個刮胡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