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咖啡廳內躁動起來。
救生員不知所蹤。
中年婦女捂著臉失聲痛哭。
客人們竊竊私語。
“快看。”
“飄出去好遠了。”
“這片海灘沒有救生員嗎？”
“重大安全隱患……”
“哎喲，怎麽辦，好可憐啊……”
“都是我沒看好他。”
中年婦女哭得更大聲了，她雙腿一軟跌坐到地上，雙手順帶拉到旁邊桌子的桌布。
一陣脆響，白瓷餐盤連帶食物摔在地上。
兩個用餐的姑娘嚇得臉色慘白，渾身因為驚嚇而輕輕顫抖著，一個姑娘站起身一腳踩到淋滿蛋黃醬的沙拉上。
中年婦女一邊掙紮著想爬起來，一邊大聲喊著，剛剛在外麵求救了一圈，無人幫忙，隻是說救生員在咖啡廳裏休息。
“誰來救救我的孩子！”
“求求你們救救他！”
眾人紛紛退後。
頓時場麵有些失控。
周毓還在驚慌之中，眼前這場麵亂作一團，中年婦女地上哭著喊著，幾個遊客已經悄悄起身離去，服務員小姐姐眼明手快擋在門口。
方濘用手肘輕撞了一下周毓。
“鎮定。”方濘低聲道，“穩住。”
周毓定了定神，起身走到中年婦女身旁一把扶起她，又遞上紙巾盒。
方濘站起身，到門口協助服務員小姐姐，把幾個企圖逃單的穩住。
又站在高處再三確認咖啡廳裏沒有救生員。
這片海灘屬於公共區域，救生員也是由管轄區聘請，咖啡廳也支付了一部分費用，請的臨時工是個不大的年輕人，名字不清楚，好像叫小劉。
平時就喜歡偷懶，在咖啡廳裏和遊客搭訕，還調戲服務員小姐姐們。
“我想起來了，”收銀台的服務員小姐姐抹了一把頭上的汗，慌慌張張說道：“那個小劉說今天有事。”
她雙手合十道歉：“我忘記跟老板說，平時救生員小劉就嘻嘻哈哈的，遲到早退的，我也沒當真。”
她穿的咖啡廳製服是周毓親手設計的厚重連衣裙，外麵還有一層蕾絲圍裙，周毓解釋是為了吸引遊客。
方濘眼中閃過一絲不安，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平時就覺得這個救生員不靠譜，一直催著周毓向海灘管理處申請重新找一個。
透過玻璃窗，掠過銀色沙灘上圍著的大群人，藍色的海麵上一塊橙色的浮板十分顯眼，上似乎有個不大的孩子。
不過二十多米的距離，無人敢上前去搭救。
大家都伸長了脖子等著救生員。
“這樣。”方濘一把拉住周毓：“你趕快找人把摩托艇拖過來。”
周毓點點頭，叫上廚房的夥計，轉頭走向後門那邊。
摩托艇在後麵的倉庫裏，是周毓花血本買的二手。
年初兩人一起去考了駕照，周毓並沒有通過考試，而方濘的駕照剛剛到手，開起來還不是很熟練。
方濘安排服務員小姐姐穩住婦女的情緒，撥了個報警電話，自己則快步跑出餐廳。
剛走到門口。
便被陽光晃不開眼，方濘伸手擋一下自己的眼睛，完全沒注意到男孩跟在了自己後麵。
一片陰影灑下，擋住了他頭上了耀眼的陽光，隻留下一片蔭涼。
方濘眯眼，突然發現男孩如此高大。
有著一米八二的身高一直是方濘的驕傲，這高度在島城也屬於上層。而男孩高出方濘半個頭。
一大朵烏雲飄過來。
四周蒙上了陰影。
烏雲蓋下，起風了。
樹葉搖動，發出‘嘩嘩’聲。
起浪了。
原本距離不過二十多米的浮板開始輕微顛簸，上麵的孩子有些吃力地貼住浮板。
浮板開始越飄越遠。
孩子的小腦袋在水麵上隨著飄板沉沉浮浮。
方濘心裏有些焦急，又轉頭看向咖啡廳那邊，周毓的叫了幾個力氣大的光膀子男人。
“讓讓，讓讓！”
又拖又推，看上去有些吃力。
綁帶在周毓胳膊上勒出了一道紅色的痕跡。
此刻。
海灘上越來越多的人自覺加入了拖摩托艇的行列。
眾人合力拖著摩托艇，在沙灘上留下了一條長長的淺溝痕。
人多力量大，不消一會，那輛大紅的摩托艇便下了水。
方濘調試了一下，套上摩托艇上的救生衣。
“你要一個人去嗎？”周毓憂心忡忡，他很相信方濘的水性，但這種事情畢竟還是危險。
“沒事的，我有駕照，你忘了？”方濘看著海平麵淡定說道，說完直接跨上摩托艇。
“不如我和你一起吧。”周毓說著想拿起救生衣，卻被身後的男孩搶先一步。
“我做過海灘救生員。”男孩麻利地穿好救生衣，“處理過這種情況。”
“小轍，你幹什麽。”同伴一把拉住他的衣袖，“你要出了什麽事情，你媽會罵死我的。”
男孩眉頭一皺，眼神深邃起來，聲音也低沉了幾分。
“你忘了我去年在BHOU海灘做過救生員？”
“那不一樣，太危險了。”
“沒關係的，救人要緊。”男孩推開同伴的手，“有這位……哥哥在……一定沒問題的……”
方濘上下打量了幾眼男孩，心裏有些糾結。
這男孩看上去不大，雖然自稱做過救生員，但畢竟和專業還是有差距。
有個幫手成功幾率是更大。
可是萬一出了什麽事……本來救一個人就變成了兩個……
方濘的頭一陣突突的痛。
“你……”
話還沒出口，一抬頭刺眼的光線落在眼睛裏，混著男孩那讓人頭暈目眩的笑容。
“我絕對不會拖後腿的。”男孩握住他的手，堅定地說道：“我有救生員證，在手機裏有電子版，不信我可以找給你看。”
起浪了，下水遊泳的人紛紛上岸。
眼看著那邊橙色浮板越飄越遠，方濘來不及猶豫。
男孩已經坐在他身後，一手自然地搭著他的肩膀，另一手已經纏上他的腰。
很少有人敢這樣大膽地做此種動作，方濘皺眉，又不好發作，他對這種過於親密的舉動十分排斥，看男孩一臉單純無辜，卻又不好發作。
“抓緊，我要開動了。”他隻能低聲對男孩說道，感覺到腰間的手很大，溫熱傳到他的皮膚上，竟也不是那麽討厭。
“我叫封允轍，你可以叫我小轍。”男孩在方濘後麵大聲說道，方濘的身上的味道摻雜著略鹹的海風，讓他的臉頰爬上了一絲薄紅。
可惜風太大，方濘的注意力全在救人上，隻聽到了最後兩個字。
蔚藍色的海麵往遙不可及的遠方延展。
烏雲緩緩漂浮而過，銀色沙灘上陰影消散，藍色水麵波光粼粼。
又露出一片熾熱。
方濘視線一直凝滯在泛著光的海麵上，風拂到皮膚上，帶著一絲絲溫熱。
距離越來越近。
浮板上的男孩年紀不大，不過七八歲的樣子。
受到驚嚇的孩子已經不會哭了，雙眼已經被恐懼填滿。
臉色慘白，嘴唇發烏，牙齒打著顫。
小男孩看到方濘他們，稍微放鬆下來，張張小嘴想說話，隻是嘴唇動了動，卻沒有聲音。
“把手給我。”封允轍在後麵伸出手。
小孩一激動，手上力氣消失。
一個浪花打過來。
手一滑。
小腦袋淹沒在水中。
隻剩下浮板。
完蛋。
方濘還沒反應過來。
封允轍已經跳下水中。
他動作流暢，眼明手快，撲騰兩下，從後麵將小孩撈到懷中。
嘴裏還不停地安慰著喝了幾口水正在掙紮的小孩。
方濘鬆了口氣。
封允轍頂著小孩遊過來。
方濘伸手接過孩子套上救生衣安置好。
又把手伸向封允轍。
風停了。
方濘聽不到，時間仿佛停止。
他迎上了一雙深藍色的眼眸，他被吸引住了。
藍色的水麵仿佛融進了那片藍色。
那裏是一片平靜的大海，比島城的大海更藍更美。
卻似藏著暗潮。
引誘人沉浸其中。
心跳加速。
方濘覺得自己好像要溺死在眼眸的深海裏。
“我好怕，我要媽媽！”
小孩的哭聲將方濘拉回現實。
封允轍已經握住他的手爬上摩托艇後座。
動作幹淨利落，卻是像是受過專業的訓練。
“別哭了。”封允轍安慰小孩道，“男子漢就要堅強。”
這話似乎不太奏效，小孩張嘴停了三秒中之後哭得更凶了。
“安靜，閉嘴。”方濘這輩子最討厭孩子哭鬧，忍不住冷聲說道。
小孩抬頭看了一眼方濘。
麵色凝重眼神冰冷，嚇得瞬間閉了嘴。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
方濘已將開回岸邊，大家讓出一條路。
周毓領著大漢們連忙衝過來幫忙把摩托艇拖上岸。
方濘輕巧地跳下摩托艇，封允轍將小孩抱下來。
封允轍一隻手夾著小孩走到岸邊。
小男孩不過七八歲的年齡，正是最調皮的時候。光溜著上身，穿著一條小鴨子泳褲，連救生衣都沒穿。
封允轍身材高大，夾著他如同老鷹挾著一隻小雞仔。
“媽媽。”小男孩眼尖看到了母親，激動地掙紮起來。
封允轍將他輕放在沙灘上。
“寶兒。”中年婦女奔過來緊緊摟住孩子，眼淚止不住的流，孩子也跟著哇哇大哭起來。
現場爆發出陣陣歡呼聲。
周毓也抹了兩把淚，感動得一塌糊塗。
警察和救護車也來了，帶走了這對母子。
“方濘，你看這小帥哥？方濘？”周毓轉頭已不見方濘的身影。
隻見方濘領著封允轍往咖啡廳去了。
在銀色沙灘上留下一串串腳印。
藍天、白雲、沙灘、遊客。
一切都恢複了平靜。
這片海灘依然恬靜美麗，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
周毓茫茫然看著兩人的背影，突然覺得還挺般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