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掛斷電話後,蔣舟同換了身居家服,抱著被子和枕頭走了出來。
“被套和枕套都是新的,睡不慣就自己想辦法。”
言下之意,睡不慣就趕緊走。
蔣舟同穿著柔軟麵料的居家服,和平時的穿著稍微不同,呈現出的感覺也不同,皮膚白得像牛奶,頭發蓬鬆軟綿,摸起來手感一定很好,明明性格冷得掉渣,偏長了一張乖巧好欺負的臉。
不知道以後誰能有資格碰他的皮膚,揉他的頭發,睡他的床,讓他臉上露出柔軟的笑。
越是這麽想,心裏越像有針在紮似的,莫名泛起一陣酸意。
他雙手插在褲兜,盯著蔣舟同手裏的被子看了許久。
“我之前過來蓋的那一套呢?”路行危道。
兩人交往的幾個月中,路行危來過他家一次,住了一晚上,特別難伺候,**鋪的身上蓋的都要選擇他舒服的,蔣舟同費了好大的功夫才買來一套他勉強滿意的被褥,結果這人睡了一晚,就發誓再也不來他家,他們出去約會都是安排在路行危家的酒店。
蔣舟同把東西放在沙發上,或許是想起曾經不算愉快的經曆,他臉色冷了幾分,用路行危說刪了他電話的語氣說:“扔了。”
沒騙他,真扔了,他本來就抱著老死不相往來的念頭和對方分手,留著專門給他買的東西不是給自己徒增煩勞嗎。
“扔了?”路行危難以置信地說。
“分手了,我留著你用過的東西幹什麽?”
路行危牙關一緊,意識到蔣舟同在用他說過的話噎他,偏偏自己還找不到話反駁。
路行危磨了磨牙,要是在家裏,誰敢隨便丟他的東西,他必定要大發雷霆,所有人都得來哄著他,重新買一套讓他消氣,可現在蔣舟同別說哄他,壓根懶得多看他一眼。
沒關係!
他本來就是抱著破釜沉舟的念頭來的!
“帶睡衣了嗎?”蔣舟同抬眼朝他看來。
路行危別過頭,故意不看他,想點頭說帶了,話到嘴邊又變了:“沒有。”
蔣舟同盯了他一眼,沒說什麽,轉身回到臥室,從衣櫃
“穿這套吧。”蔣舟同把睡衣放在沙發邊,對他說。
路行危正在客廳裏環視周圍,發現隻有蔣舟同一個人的生活痕跡之後,心情才勉強好了一些。
他扭過頭,剛想坦白自己帶了睡衣,看見沙發邊的衣服,神色一頓,立刻變得別扭起來,細看,似乎又有點得意,說:“分手了,你還留著我之前的睡衣幹什麽?”
這套睡衣是以前路行危自己帶過來的,離開的時候沒有拿走。
蔣舟同拿出這套睡衣的時候就想好了說辭,聽他問起便波瀾不驚地說:“這是你的東西,我沒有權利扔。”
言下之意,被單是他買的所以可以隨便扔,但睡衣是路行危自己的,他沒有越俎代庖的權利。
路行危好不容易緩和起來的心情又往下跌了幾分。
蔣舟同無意在這個話題上多聊,轉身問道:“晚飯吃了嗎。”
路行危心裏憋著氣,“不餓。”
聞言,蔣舟同果真沒再管他,想著一頓餓不死,就把打包回來的飯菜放進了冰箱。
路行危站在客廳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眼神像要把他的身體盯出一個洞來。
“有什麽事情再叫我。”
說完,蔣舟同就回到臥室關上了房門。
路行危站在安靜的客廳,看著陌生卻充滿熟悉味道的環境,目光最終落在那扇緊閉的房門上。
他不明白,自己到底為什麽要來遭這個罪。
可來都來了,他又不甘心直接離開。
可是,他費盡心思住進蔣舟同的家,到底想做什麽?
路行危自己也說不明白。
回到房間,蔣舟同鬆了一口氣,他感覺和路行危待在同一個空間裏的每一分鍾都很煎熬,他無比慶幸自己的臥室裏的有單獨衛生間,直到明天早上上班之前,他都可以不用見到路行危。
接下來的一整個晚上,蔣舟同都沒有離開過房間。
哪怕路行危在外麵搞出劈裏啪啦的動靜,感覺像要把房子都拆了,蔣舟同都沒有出去過。
路行危大概是不困,一晚上又是聽歌又是看電影,聲音開得特別大,吵得蔣舟同頭疼,好幾次陷入熟睡邊緣都被一聲巨響吵醒。
他把頭埋進枕頭裏,心裏默默罵了幾句,這二逼在家裏肆無忌憚慣了,不知道普通人是需要朝九晚五為生活奔波的嗎?
眼看著時間接近淩晨一點,外麵的聲音依舊沒有停止,蔣舟同忍無可忍,一下從**坐起來,因遲遲無法入睡眼眶泛紅,甚至想著幹脆把路行危丟出去算了,反正他肯定不會一分錢都沒有。
蔣舟同猛地將門拉開,怒氣衝衝地走到沙發前,開口正想指責路行危擾民,低頭卻發現這人縮在沙發裏,用被子裹住自己,困得睜不開眼睛,腦袋一下一下點著地,明明困得要死,偏還要努力睜開眼睛,一邊放著歌,一邊放著電影折磨自己的同時也折磨著蔣舟同。
看著一米八幾的大高個縮在沙發裏,平時打理得利落的頭發淩亂地頂在頭上,困到看不清眼前的人時還想掙紮著醒過來,蔣舟同一腔憤怒頓時不知道往哪裏發泄。
“神經病。”蔣舟同罵了一句,轉身去把音樂和電腦關掉,吵得耳膜疼的聲音終於消失,房間恢複平靜。
寂靜的夜晚不時傳來一聲遙遠的汽車鳴笛。
蔣舟同回頭看向沙發上的路行危,這廝在惱人的聲音消失的一瞬間,就陷入了熟睡。
看他睡得這麽香,蔣舟同忽然有種想把他吵醒罵他一頓的衝動,讓他知道被人擾了清夢是種什麽感覺。
雖然這麽想,蔣舟同到底沒有這麽做,關掉客廳的燈之後,就重新回了房間。
一夜無夢,第二天蔣舟同換上衣服洗漱完畢走出房間的時候,路行危還在呼呼大睡。
蔣舟同往沙發上看了一眼,他大概睡得並不好,從這一頭換到了另一頭,身上的皮膚還被撓出了幾道紅痕,可能是被褥的布料對他來說太硬,刺在身上癢得很。
他大約睡得不熟,蔣舟同剛走進廚房,他就迷迷糊糊醒了過來。
“嘶……”
路行危坐起身來,手按在脖子上活動了一下,這小少爺從來沒睡得這麽委屈,一覺醒來不是胳膊疼就是脖子疼,身上還特別癢,這裏紅一塊那裏紅一塊。
蔣舟同瞟了他一眼,他可能是剛睡醒有點懵,坐在沙發上迷茫地看著周圍,蔣舟同也沒有出聲。
突然,他像是想起什麽,掀開被子跳了下來,趿拉著拖鞋來到蔣舟同麵前,走近時,又故作高冷地環抱雙臂,靠在門框上看著蔣舟同忙碌的身影。
蔣舟同煎了兩個蛋,沒搭理他。
“咳!”路行危幹咳一聲,吸引他的注意力。
蔣舟同淡淡看他一眼,問道:“有事?”
路行危道:“你昨晚出來了?幹嘛把我的音樂關掉,我睡覺就喜歡聽歌。”
蔣舟同冷笑一聲,沒拆穿他,“太吵了,我睡不著。”
“睡不著你不知道早點出來叫我關掉?”
“我以為大少爺應該有自覺,誰知道呢,大少爺根本不了解我們普通人的生活習慣。”
路行危喉間一哽,他早就知道蔣舟同伶牙俐齒,自己根本說不過他,當初分手他就說他們不合適,路行危問他哪裏不合適,他回答哪裏都不合適,非要說出一點的話,就是他大少爺的脾氣他受不了,但路行危始終覺得這不是真正的原因。
“我和從前不一樣了,以前我不可能睡沙發,也不可能蓋那麽硬的被子,現在我變了。”
路行危認真地說,即使他並不清楚自己為什麽要向蔣舟同解釋。
蔣舟同手上動作沒有停,聽見他的話一點反應都沒有,仿佛毫不關心。
“早餐隻有雞蛋和麵包。”蔣舟同沒有接他的話,轉移了話題。
他不關心路行危是不是變了,因為這對他來說並不重要,他現在隻希望路行危能早點離開。
路行危沒吭聲,他看出來了,蔣舟同的確不在乎。
路行危沒再說話,轉身離開了廚房,並在心裏默默發誓,他再給蔣舟同說這種示好一樣的話他就是傻逼。
蔣舟同樂得自在,將早餐端上餐桌以後,說:“中午……”
路行危在玩手機,聽見他的話自然而然地接:“中午我要吃意大利新鮮牛排,必須新鮮,超過兩小時都不行……”
話音未落,他抬頭對上蔣舟同黑沉沉的視線,頓時想起自己麵前說已經改變的話。
蔣舟同收回視線,語氣淡淡:“中午冰箱有剩菜,不吃自己想辦法。”
他想了想,又說:“我這裏隻有普通人的夥食,吃不慣就走吧。”
路行危撇嘴,“那就勉強嚐嚐。”
“等一下,你中午不回來?”路行危擰眉問道。
“嗯,去洗漱。”
路行危眉頭皺得更緊,起身走進了衛生間。
當看到衛生間的架子上放著一套沒有使用過的洗漱用品時,路行危眸子輕眯,昨晚蔣舟同回來之後就沒有出過門,這套洗漱用品肯定不是給他買的,那是準備留給誰?
他口中那個喜歡的人?
“蔣舟同,你連洗漱用品都準備好了,打算什麽時候讓你喜歡的人住進來?”
路行危回到客廳,似笑非笑地問。
說到“喜歡的人”四個字時,牙齒都快咬掉了。
蔣舟同愣了一下,想起不久前在超市掃碼送的那套洗漱用品,他好像隨手扔在衛生間裏了。
回過神來,蔣舟同沒打算解釋,以一種十分平靜的聲音說:“你離開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