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一瞬間,蔣舟同有點想笑。
大概是覺得自己一片好心喂了狗,沒得到蔣舟同誇獎就算了,還被他劈頭蓋臉說了一頓,心裏又生氣又委屈,兩顆眼珠子火氣噌噌往上冒,把鍋往蔣舟同麵前一放,表現出一副“你別不識好歹”的樣子。
蔣舟同盯著他靜靜看了幾秒,臉上沒什麽表情,大腦放空,他覺得眼前的路行危,有點……說不出來的可愛,像被主人罵了氣呼呼離家出家後又叼來食物想跟主人和好的狗狗。
縱使蔣舟同心裏有再大的氣,看見這樣忍氣吞聲來跟自己“求和”的路行危,還是有了些心軟。
“我都跟你道歉了,你還想怎麽樣?”路行危見他半天沒動靜,怒不可遏地說。
蔣舟同原本降下去的火氣又被他一句話勾了回來。
“你從小到大就是這麽道歉的?”蔣舟同反問道。
他這麽一問,路行危更加覺得委屈,怒道:“我從小到大就沒向別人道過歉!”
“我今天不過就是燒壞了你一口鍋,你至於這麽凶我嗎?我賠你就是了。”路行危把鍋往餐桌上一放,右手食指上還胡亂貼著創口貼,他是左撇子,可能是切菜的時候毛手毛腳劃傷自己了。
路行危不看他,怒氣衝衝地回到沙發上坐著,雙手環抱在胸前,嘴裏念念有詞,估計在罵蔣舟同不識好歹,聽不清楚。
蔣舟同看了他一眼,心中無奈,見時間不早了,就拿著新鍋回了廚房,打算隨便煮點麵條吃,路過路行危買的那堆東西時,意外在裏麵看見了一大包各種口味的泡麵。
他有點無法想象,路行危這樣的人,會走進菜市場,會買這麽東西,會有想下廚的念頭,他真的不明白,路行危為什麽要這麽做。
他過了二十年養尊處優的生活,想吃一下身為普通人的苦頭嗎?
路行危自己坐在客廳氣了半天,他覺得吧,但凡是個正常,看見他這個樣子,是不是說,應該過來哄一哄?就算不哄,過來說兩句好聽的話也是應該的吧?
可蔣舟同呢?
非但沒想著過來哄一哄,連說句好話都沒有,拿著新鍋就近了廚房,不知道在鼓搗什麽。
看吧,蔣舟同壓根就不在乎他,什麽狗屁朋友,這麽狗屁不合適,全都是借口,蔣舟同當初跟他分手肯定是移情別戀了!
雖然自己當初也有錯,但、但錯得更多的肯定是蔣舟同!
他有病,他千裏迢迢來蔣舟同這裏吃苦,還給他做飯,還買他想吃的泡麵,還想讓他看到自己的改變,這還看個什麽啊!蔣舟同壓根就不在乎!
他為了做飯手指切好幾個口子,蔣舟同他問了嗎?關心了嗎?就知道關心你家的鍋?你他媽跟鍋過一輩子去吧!
路行危你就是有病,你有神經病!人家肯定巴不得你早點收拾行李滾蛋,還來哄你?沒點兒自知之明!
不就是想讓我走嗎?我走就是了,誰稀罕留在這裏?一天沒有好吃好喝,點一份八百塊的早茶還要挨罵……
這麽憋屈的生活,誰他媽想要……
“路行危,洗把臉,吃飯。”
他正忿忿不平地想著,廚房裏突然傳來蔣舟同平靜的聲音。
路行危思緒被打斷。
吃什麽吃,氣都氣飽了。
“折騰這麽久不餓?”
餓什麽餓?不餓。
“我餓了。”
你餓就餓著……
蔣舟同剛把麵盛到碗裏,身後忽然響起“咚咚”的腳步聲,走的每一步都像要把地板踏穿,氣性真不小。
“你吃什麽口味?麻辣和酸辣。”蔣舟同頭也不回道。
“隨便。”路行危沒好氣地說。
“你不是喜歡吃醋嗎?酸辣吧,左邊那一碗。”
路行危心中一動,他記得我的口味?怒氣值減五十。
飯桌上,兩人一開始都不說話,路行危食不知味,一會兒看蔣舟同一眼,一會兒用筷子狠狠戳碗裏的麵條,泡麵是什麽味兒他不知道,他就記得一個酸味,酸得他心都開始酸了。
蔣舟同聽他用筷子戳碗的聲音,動作慢慢緩了下來。
“你知道你今天做的事很危險嗎。”蔣舟同問道。
“什麽?”路行危麵無表情,繼續戳碗。
“雖然沒有燃起明火,你在室內不通風的情況下弄得滿屋都是煙,你知道發生火災之後,有多少人是被煙嗆死的嗎?”
路行危頓了一下,好像捕捉到了什麽,不太確定地問:“所以,你擔心的不是那口破鍋,而是……”我。
然而沒等路行危說完,蔣舟同打斷:“路行危,這是生活常識。在你家裏有人幫你完善身邊的一切設施,但是在我這裏沒有,如果你想在這裏生活下去,你就一定要改變,因為我不會像你的保姆司機一樣照顧你。”
路行危垂下眸子,“我知道,我不需要你照顧我。”
飯後,蔣舟同繼續收拾廚房,路行危跟著他走來走去,大概是想幫忙,但是又不知道從何做起,廚房本來就不大,擠著兩個一米八的男人,蔣舟同回個頭都能跟他撞在一起。
路行危還穿著那身髒兮兮的衣服,亦步亦趨地跟在蔣舟同身後,見他回頭看向自己,他立刻心虛地看向別處,又問:“有、有什麽需要幫忙嗎?”
蔣舟同指了指門口,“我現在需要你出去,洗個澡,換身衣服。”
路行危:“……”
行,想幫忙還被嫌棄了。
“哦。”路行危應了一聲,轉身一步三回頭地離開廚房。
等路行危進了衛生間,蔣舟同不著痕跡地鬆了一口氣。
說實在,蔣舟同能感覺到路行危在努力改變自己,但是他的改變讓蔣舟同有點無所適從,不知道應該怎麽麵對,此時此刻,他又開始後悔這樣把路行危留下來了。
等他收拾完廚房,把一部分菜放進冰箱,剩下一部分實在放不下,幹脆就放在地上,打算這兩天把它們全都做了。
他洗了個手,渾身汗津津的非常不舒服,等路行危從衛生間出來以後,就拿了換洗衣服走進去了。
蔣舟同洗完澡出來的時候,路行危背靠著沙發坐在地毯上,麵前放著幾張創口貼,正笨拙地往傷口上麵貼。
他頭發濕漉漉地貼在脖子上,發梢滴著水珠,穿著一件黑色背心,露出手臂上精壯的肌肉,蔣舟同擦了擦頭發,看一眼就別開了視線。
雖然現在不太想承認,路行危的身材非常完美,和他那張臉一樣完美,猝不及防地看一眼,還是會給人一種驚豔的感覺。
蔣舟同本來想直接回房間,路過沙發邊的時候,見他浪費了好幾張創口貼還是沒貼好,還因為氣急敗壞動作越來越粗魯,導致傷口又開始流血。
“我幫你吧。”蔣舟同走到他旁邊,低頭道。
“不用。”路行危直接拒絕,在蔣舟同麵前,他不想顯得自己連幾張創口貼都貼不好。
蔣舟同沒說話,轉身走到電視櫃前,彎腰拿出開醫藥箱。
“傷口要先消毒。”
他把碘伏和棉簽拿出來,又指揮路行危把垃圾桶拿過來。
“可能有點疼,你忍一忍。”蔣舟同抬眸看他一眼。
路行危看著他,有一瞬間失神,蔣舟同穿著一套白色睡衣,皮膚像牛奶一樣,上麵掛著水珠,看得他莫名有些口渴。
蔣舟同垂下長睫,目光落在他指尖的傷口上,路行危感覺自己像被燙了一下,呼吸莫名變得急促,喉結上下滾了滾。
他和蔣舟同應該用的同一款沐浴露,可是從蔣舟同身上傳過來的氣息和他自己身上的卻不同,像摻了迷.藥一樣,蠱惑著路行危的心,讓他想再靠近一些。
蔣舟同認真地幫他處理傷口,動作十分溫柔,和他冷淡的外表完全不同,路行危忽然想起從前的事情,那時候,無論他們進行多麽親密的行為,蔣舟同總是這樣一副表情,所以他特別想從蔣舟同臉上看到不一樣的東西,所以他自己偷偷學習技巧,怎麽去取悅他,可是成功的時候很少。
碘伏清洗著傷口,一些疼痛從指尖蔓延開來,十指連心,好像心髒也開始冒出輕微的刺痛。
“疼嗎?”蔣舟同問道。
“嗯。”路行危點頭。
但是,他覺得指尖的疼,抵不過心髒的疼。
和蔣舟同分手以後,他百思不得其解,“男朋友”和“朋友”究竟有什麽區別?
他拉不下臉問別人,就自己查閱資料,最終也得到了結果。
“男朋友”和朋友不一樣,在道德的基礎上,男朋友隻能有一個。而大家對於“朋友”的定義又不一樣,有人覺得能說幾句話的人,都可以稱之為“朋友”,如果是這樣,想跟路行危做“朋友”的人,就像天上的星星,數都數不完。
在朋友裏麵又區分為“普通朋友”跟“好朋友”,在當時和蔣舟同的關係裏麵,他覺得對方是比好朋友更近一點的關係,同樣是朋友,卻不具備唯一性。
蔣舟同跟他身邊所有朋友都不一樣,所以,他覺得對方隻是一個“不一樣的朋友”。
後來,他在問答網站看見了答案。
朋友之間,不能做他和蔣舟同曾經做過的那種親密的事情。
可是,那些親密的事情,他本來就隻想跟蔣舟同一個人做。
隻不過,現在他是“朋友”,他沒有和蔣舟同做那種親密事情的資格了。
半晌,路行危低下頭,悶聲道:“蔣舟同,我不想跟你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