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秦昭

幽暗的世界突然有了一點光。

徐勝本能地向著光芒尋去,一抬頭,眼前是一道模糊的人影。

“姓名”

“徐...我為什麽要告訴你?”徐勝眉頭緊皺,咬著牙,甩了甩劇痛的腦袋,微微將眼睛睜大了些。這才發現,眼前之人正是那個將他擒來的,不怒自威的老者。

“你落在我的手裏,就好像無力反抗的羊羔,任人宰割的魚肉,哪裏還有為什麽。我要你做什麽,你就得照做。”

“那你殺了我便是。你想問的,我一概不知。”

“有骨氣。”秦烈輕輕地撚了撚胡子,笑了,帶著玩味說道:“你越是不願意,我便越想知道。”

“你越想知道,就越不可能知道。”

“啪!”

徐勝的臉上火辣辣的疼。秦烈抬手一掌,將他的半張臉都打得扭曲變形,不成人樣了。

“呸!”

徐勝對此的回應,是一口含著血液的濃痰。

“好,看來你是相當傲氣,對於自己的意誌力是相當有信心。”秦烈走近徐勝,正對著他,怒目而視。

兩個人幾乎要貼上了,四目相對。縱然這裏暗無天日,但借著微光,兩人還是從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氣勢!

秦烈的眼神是居高臨下、不可一世的,他帶著勝利者的傲慢,帶著上位者的威儀,好像是在告訴徐勝:屈服吧,我是你不可反抗、不能觸及、無法戰勝的主宰,麵對我,你隻有臣服。

徐勝的眼神則要純粹很多,裏頭隻有一股堅持,隻有一道執念,他仿佛在說:絕不!不論秦烈想做什麽,他都是同一個回答,絕不!

“好,既然你執意如此。”秦烈後退兩步,惡狠狠地瞪了徐勝一眼,轉身一揮大手,昂聲道:“所有的刑罰,但凡不致死的,全給他來一遍。”

“是”

“呲——”

燒紅的烙鐵從徐勝的肌膚上劃過。

“劈——”

蘸著涼水的皮鞭在他的胸膛上抽打。

“哢——”

鏽跡斑斑的夾板在他的指縫間,拚命地擠壓著他的血肉。

......

“啊啊啊——!”

隨著時間的推移,伴著千百遍的折磨,始終咬著牙,憋著一口氣的徐勝再也忍不住了,他放聲大叫,鬼哭狼嚎一般。

......

“怎麽樣?”

秦烈背著手站在幽獄之外,聽到徐勝的叫聲戛然而止,回頭詢問身後的侍從。

“昏了過去。”

“他可曾供出些什麽。”

“隻字未提。”

“哼!”

秦烈一甩手,瞬間就出現在了十丈開外,再一瞬,他已然消失無跡,隻留下了一道聲音,“照顧好他,給他用最好的藥,切不可讓他死掉。”

......

入夜,秦烈一個人站在秦家大院地一處假山上,向著西方眺望。

在那裏,有著他夢寐以求的東西,有著他太多的執念。中州的沃土、神州的皇權,無一不令他心馳神往。

可是,他也知道,那些距離他太遙遠了。不隻是因為秦家如今嬴弱,更重要的是,他自身的實力也遠無法與各個家族的老祖級人物抗衡。

他恨,恨自己生錯了時代。如果是在遠古,那以他的資質完全可以攀登聖域;如果是在上古,最不濟他也能躋身大能;然而,如今末法時代,他隻能是個名宿。

雖然在凡夫俗子眼中,名宿已經是不可企及的高峰,可他知曉,還不夠,遠遠不夠。八大家族,除卻他秦家之外,都有大能坐鎮。

嚴家的嚴誠,之所以敢威壓皇權,那是因為他極有可能已經封聖了,即使沒有,也所差不遠了。

然而,即便是嚴誠也不敢取皇室而代之,那是因為在皇家背後隱隱有一座山,那山上有一位號稱另類成聖的天師。

名宿比之大能尚且不如,對上聖人那更是天壤之別。

秦烈想要壯大秦家,想要恢複往日的榮光,乃至於逐鹿中土,君臨神州,所需要的,不單是地盤與兵卒,還得有更強大的個人實力。

之前,他一度絕望,末法時代,修煉難於登天,縱然是集整個秦家之力,怕也不能將他送入大能行列。可是現在,他卻真真正正看到了曙光。

徐勝就是他的希望。

在徐勝的體內有著兩股難以想象、強橫無匹、浩瀚如海的力量,如果能夠據為己有.....

秦烈攥緊了拳頭,若真能如他所願,那大能之位何足掛齒?縱是聖人,也可一爭!

“初識、了然、通幽、靈泉、神念、天府、無礙、超凡,八大境界,還有那傳說之中不可修煉,不能觸碰的‘映照諸天——神明之境’。”秦烈低聲自語,目光閃爍,“到了神念境就算是大修行者;入了天府便是一方名宿;到了無礙境,肉身圓滿,便可稱為‘一世大能’;至於超凡,就是入聖,脫離了凡人桎梏,不是神明,卻也與之類似。在今日今日,聖人的地位恐怕還要遠遠高於遠古時期的神明,畢竟遠古神明行走世間,當今聖人卻不顯於世。”

秦烈已經打定了主意,他決意將徐勝當作血食,要將其化為他衝擊更高境界的助力。

他可以將徐勝一口吐下,但他不會那樣做的。那樣太浪費,太過暴殄天物,而且他也懷疑自己能否承受住那麽強大的力量。

他有更好的打算,他要將徐勝作為長久的食糧,他要將其圈養起來,用其血肉煉丹,成為他源源不斷衝擊高位的資本。

可是,那注定很有難度。秦烈明白,徐勝是不會屈服的,從他看到其眼神的一刹那就明白了。徐勝是絕對不會甘心被圈養的,他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反抗,如果反抗無效,他會以死亡做為最後的抗爭。

徐勝,並不怎麽畏懼死亡!

如果徐勝死了,那麽那兩股力量又當如何?秦烈不敢去賭,不管是消散還是爆發,都不是他能承受的。

怎麽樣才能阻止徐勝的自我毀滅呢?該如何去做?

秦烈陷入了深深的沉思。這無疑是個棘手的問題,徐勝如若一心求死,實在有太多方法,他根本阻止不了。

徐勝可以咬舌自盡,他要是在徐勝口中塞上鉛石,使其無法咬舌,徐勝完全可以絕食;他要是給徐勝強行灌食,那麽大量取用血肉之下,他又能活多久?

難解!

秦烈皺眉,一動不動,站了很久;突然他頓悟一般,猛然驚醒,也顧不上族長威儀,甩開大步,直朝他久未光顧,已經快忘卻了的“藏經閣”。

他依稀記得,在“藏經閣”中有一套秘法。

在長久幽暗之中,徐勝已經分不清日夜,他不知過了多久,隻是照例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挨上一遍酷刑。

每次在忍受了一整套的慘無人道的刑罰之後,他還要被強迫著施藥救治。也不知到底是些什麽藥,通常會讓他更加痛苦;然而,痛苦過後,他很快就會痊愈。

在不間斷的、循環往複的折磨中,他已經心如死灰,看不到一點希望,有了一死了之的念頭。

他在猶豫,他不甘心,他尚有牽掛。

他無法忘卻老瞎子與寒山和尚的囑托,他無法忘記中州南郡城中那個如花似玉的絕色女子,他還沒有讓老瞎子返回家鄉,他還沒有揭開命運之後的隱秘。

他怎麽能就這麽放棄呢?

他哭了!

不是因為肉體上的疼痛,而是因為心傷。

“吱—”

牢門被推開,那個名叫秦烈的老者換了一身白衣,款款而至;他的臉上掛著似是而非的笑容,用沙啞而又魔幻的聲音,輕輕地對徐勝說道:“孩子,苦了你了。”

孩子,苦了你了!

徐勝的耳邊,這幾個字來回環繞,經久不息。他一抬頭,正好迎上了秦烈深邃的目光,那眼睛中像是有一片星海,幽深無極,遼闊無邊。徐勝看著看著,就不由自主地沉了進去。

“孩子,我以後不會讓你再受苦了。”秦烈的手從徐勝地頭頂拂過,就像一位師長那樣輕柔慈祥。

徐勝的眼前是無數重疊的光影,忽遠忽近,明滅不定。他一瞬間看到了很多人,全是他心心念念的:老瞎子、寒山和尚、父親、母親、兄長、許麗子、木懷瑾...他們都重疊在一起,他們都向著自己走來。

徐勝的眼睛愈發地濕潤了。

“孩子,你是我的孩子。”秦烈的聲音如夢如幻,充滿了親和力。他對著徐勝,一字一頓地說道:“秦昭,辛苦了,我發誓以後再也不會了。”

“秦昭?”徐勝仿若魔怔一般,自顧自地重複著。

“對,記住了,你叫秦昭,是我秦家第五十四代族人,是我的孫兒輩。”秦烈笑著,輕輕地說道。

“秦昭?”徐勝又念了一遍,然後雙眉猛地一簇,寒聲道:“你放屁!誰是你的秦昭,老子是徐勝。”

“你...”

“啪!”

秦烈氣極,反手甩給了徐勝一巴掌,憤憤而去......

然而,第二天,秦烈又來了,依舊重複著昨日的行為和語言。

再然後,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天天如此,日日這般。終於,在努力了一個多月以後,他終於聽到了那句做夢都想聽到的話。

徐勝虛弱地對他說:“族長,我是秦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