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神秘人

“既然他想去遼州,你就不要強人所難,神州再好,終不是他的歸處。”

“誰?”

徐勝與青衣少女近乎同時出聲。在這個血光滔天、流星墜地的奇怪夜晚,竟然有人悄無聲息潛藏在他們身旁,還偷聽了他們的談話。

簡直讓人不寒而栗!

“老夫是誰並不重要,說了你們也未必知道,但是這次變故與你們兩個小輩脫不了幹係。尤其是你——背著棺木的少年。”

徐勝覺得渾身一寒,背後的汗毛根根炸起。他一回頭,一個虛影就在他身後。

那虛影漸漸凝實,竟是個老者。倒也不算太老,單看麵容,半百上下,兩眉微皺,眼目含怒,身姿挺拔,如山如嶽。他的身上罩著一件黑金色大禮袍,看上去威風八麵,威儀十足。

“小子”那老者抬眼看了下徐勝,麵無表情地說道:“你不是要到遼州去嗎?老夫家居遼東,跟我一道可好?”

“你敢!”

徐勝沒有說話,在這老者的威壓之下,他不敢輕舉妄動。然而青衣少女卻憋不住了,眼見有人要帶走徐勝,為了那些她自認為的隱秘與至寶,她急了,頂著老者的威壓,厲聲喝止。

“你是在跟我說話?!”老者雙目一斜,青衣少女頓時後退兩步,然後竟“哇”地一聲,吐出大口鮮血。

一目之威,如同刀劍!

“啪!”

老者長袖一甩,頓時一股子腥風升騰,青衣少女被卷積著,重重地砸向了一塊山岩。

“哇!”

又是一口鮮血。徐勝看的觸目驚心,不知為何,竟隱隱有些心疼。

“你敢殺我?”青衣少女顫抖著爬起,從脖子上扯下紅繩,展開一道淡黃色的符紙。上麵有些奇怪的圖案,隔得太遠,徐勝看不清楚,但是很明顯,這符紙不尋常。徐勝真切地察覺到,就在青衣少女拿出符紙的瞬間,老者的臉頰微微**了一下。

“我說呢,原來是‘天師弟子’,怪不得小小年紀就能躋身‘大修行者’之列。”老者先是笑嗬嗬的,忽然眼目一凝,厲聲喝道:“難道天師的弟子就殺不得了嗎?”

“你...!”青衣少女一時語塞,目中驚慌不自覺地流露。這還是她第一次現出身份之後還被人繼續威脅的,同時她也真切地感受到一股殺意,真的有些害怕了。

不消多說,老者實力遠在她之上,又對她的師門沒有多少畏懼,這樣一來,她完全失去了談條件的資格。

當前情況,能留下小命就是大幸。

“還不快滾,難道真想跟我死磕?”老者聲如天雷,目露寒光。青衣少女雙腿一顫,差點倒下。她很不甘心,咬著牙,帶著恨意,先是掃了眼老者,然後又望向了徐勝,說道:“告訴我你的名字,從我手裏丟奪走的,我一定要搶回來。”

“我叫徐勝。”

“聒噪!”

就在徐勝念出自己名字的一瞬間,老者一掌拍下。

“咚!”

一時間煙塵滾滾,待其散盡之後,徐勝連忙觀瞧,他大眼一看,心安了不少。

青衣少女無恙,早已不知所蹤,地上是一套素服,還有些破碎掉的肢體。

“假衣——代我之法。”老者輕聲楠楠,然後猛地回頭,雙目如鉤,直刺入徐勝的心神。接著他環顧四下,看著周圍破敗潦倒的景象,似是有些心痛,對著徐勝說道:“關於這件事,你要給我一個解釋。”

“我...”徐勝想要說些什麽,然而軟骨香的藥效已經上來了。他覺得很困 ,一股不可遏製的困意鑽入了他的心口,繼而衝上了他的腦海,壓塌了他的眼簾......

“這...!”

幾個時辰之後,天已經亮了。昨日在那中州林溪村的白色身影,而今正站在關東赤地。他呆呆地站著,眺望眼前的景物,許久無聲。

一大塊山體被橫腰擊斷,數以萬計的碎石填滿了山穀溝壑。那些石頭有的還染著鮮血,殘破的兵刃盔甲散落一地,斷手碎肢塞在石縫之間......

好一副地獄景象!

白色身影看了一會兒,不由自主地捂住了口鼻。衝天而起的血腥味讓他很不適應。

他躊躇著,然後身影飄忽,分化出萬千個。一道道白色身影在這片人間煉獄來回穿梭,仔細探查。

“怎麽會沒有?”

待到天將晚,那萬千化身都已消散,白色身影跺著步子,輕聲自語。

他一路追著隕石而來,很確定就是落在了這裏,甚至還找到了隕石坑。

可是坑內空無一物,隕石早已不見蹤影。

“實在是奇怪,難不成被誰拿走了。”

白色身影不解,然後眼目一轉,忽然精神凝集。他看到身後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裏,好像有一點淡淡的灰白色。

“刷!”

下一刻他就出現在了那裏,彎下了腰,從地上撿起一套素服。

“難不成是被她拾走了?”白色身影眉頭緊鎖,有些為難地說道:“這可不好辦呀,要是落在了天師手上的話。”

在北地遼州,有這樣一個家族,作為千年世家,它擁有著比大昭王朝還要悠久的曆史。它從前朝發家,煊赫一時;後來王朝更迭,它又選對了陣營,建下了“不世之功”,贏得了更大的榮耀。

昭武帝曾賜給這個家族一州之地作為封賞,在它全盛之時,幾乎威壓整個關東,更可自行法令,等若“獨立國度”。

可惜天有不測風雲,一場綿延數十載,遍及整個關東的戰亂,終結了這個家族的上升之勢。在叛軍的威逼之下,這個權傾天下的千年世家,也無奈成為了其中的一員。

昔日它所宣誓效忠的大昭,成了它後來不得不麵對的敵人。

這個家族就是秦家,開國八大家中混得最慘,已經被除名了的,成為“世家之恥”的秦家。

那個身穿黑金禮袍,不怒自威的老者,撿起了從天而降的隕石,夾帶著徐勝,橫越千裏,到達了遼州“赤霄郡”。

當徐勝醒來時,他發現自己身處一個相當幽暗的環境中,周遭漆黑一片,四下全是潮濕腐爛的氣味。

他試著挪動了一下身子,才發現已被束縛住,四肢纏上了沉重的鎖鏈。

“放我出去。”徐勝用沙啞的嗓音拚盡全力嘶吼著。

然而周遭無聲,黑暗孤寂如舊。

他想發動“無形秘力”,但是稍一用力,心口就是刀絞一般的疼。“靈根”與“舍利”也沉寂了,他覺得自己像是被釘上了千百個釘子,動一下,都比搬山還難。

在闊大而又略顯蕭瑟的秦家大院深處,身穿黑金禮袍的老者正端坐著。他的身側放著一本《涅槃真經》,手上正托著一塊石頭,凝神觀看。

“寒夜將至,徐圖勝之,陰陽何孤,生死玄牝。”老者低語,雖然不解其意,但是表情凝重。突然,他眼目一亮,驚醒一般,高聲道:“那個被我捉來的小子,好像就是叫做徐勝。徐圖勝之,徐圖勝之,這隕石莫非就是因他而來?那我秦家三萬士卒也因他而死了?”

“那小子不簡單啊,身懷大隱秘。”老者輕輕放下手中的隕石,推開房門,進入內室。在那兒,一口棺材正靜靜放著。老者的手從棺木上扶過,深吸一口氣,說道:“這棺中到底有什麽?為什麽既讓我向往,又讓我害怕?”

他想要打開,卻發覺萬分艱難,最重要的是,他害怕棺槨中有不詳,害怕其內有著他難以想象的、能置他於死地的恐怖力量。

他猶豫了很久,還是放棄了。

“來人”

老者輕呼,“刷”地一聲,一道黑影從某個肉眼不可觸及之地竄出,跪倒在他腳邊。

“命秦英將那個我抓到的小子‘搜魂’,我要知道他的一切。”老者施令,目露凶光。

“是”

那黑影應了一聲,然後轉瞬消失。

諾大的房間中隻剩下老者一人,顯得很空**。他負手站立,望著窗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這些年來,秦家的起起落落。

三十年前,兩個衛氏平民,也不知是碰上了何等奇遇,竟然雙雙踏足大能之列。那個時候,正好趕上秦家老祖隕滅,諾大的秦族,竟然沒有一人可以出頭。在那兩個殺紅了眼的“人屠”麵前,他看著自己的父親忍辱負重,屈膝跪下。

後來他當上了族長,衛獠遭了天譴,衛賢也不知所蹤,他帶領秦家得到了難得的自由,卻是站到了大昭的對立麵,徹底回不了頭。

“嚴誠,如果有一天我秦烈破了汜水關,兵臨神州,定要將你五馬分屍,千刀萬剮。”老者咬著後槽牙,恨恨地說道。

嚴誠,嚴家的族長,當今的“大柱國”,“大昭天子”的亞夫,也是這位名叫秦烈的老者最為痛恨之人。

事實上,當年秦烈擺脫衛獠、衛賢之後,曾向大昭示好,還主動剿滅關東各路叛軍。但嚴誠卻假借天子之名,昭告天下,曰:遼州秦氏,勾結叛黨,殘害關東百姓,屠戮大昭良民,形同禽獸,罪比天高。自此昭告起,秦氏從大昭臣屬除名,永世不錄,除惡務盡,天下人人得而誅之。”

一封詔書徹底斷了秦烈的念想,而且最可氣的是,嚴誠還暗中扶持綠林軍壯大,將全盛時的赤霄軍剿滅了八成!

此仇可謂不共戴天。

嚴誠的舉動根本就是朝著滅亡秦家去的,秦烈焉有不恨之理?

秦烈恨呀!他思索不斷,恨意逾漲,肉眼可見,他的臉頰都在顫動,青筋根根凸顯。

“主上”

突然響起的的驚呼之音打斷了他的思緒,他一回頭,隻見那黑影跪伏在地,畢恭畢敬。

“講”

“主上,秦英死了。”

“什麽!?”秦烈幾乎是吼出來的。秦英是他的直係親屬,而且資質不凡,怎麽會...?他一時無法接受。

“秦英按主上的吩咐對那小子進行搜魂,結果進行到一半,突然臉色大變,渾身**倒地。還有,他在臨死之前曾說,那小子的意識中一團黑暗,不能觸碰,深不可測。”

“一團黑暗,深不可測。”秦烈喃喃低語:“寒夜將至,徐圖勝之,那小子到底還有多少隱秘?”

“主上,而今如何,還請示下。”黑影叩首,低聲詢問。

“將秦英的屍首收好,關於那小子,我親自去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