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上賊船

時春分扶著褚令的手臂站穩身子,思緒才飄了回來,歉意地朝他笑笑,“一時沒注意。”

褚令卻趁機貼近了她,低聲問道:“是不是身子還疼?”

時春分的大腦鈍了一下,待反應過來後,臉色燒得通紅,“沒……我沒有。”

褚令懷疑地打量了她幾眼,見她腳步正常,不像是吃痛的模樣,心才放了下來,但還是忍不住叮囑道:“要是不舒服就跟我說……”

時春分簡直想捂住他的嘴巴,大庭廣眾之下怎麽能說這些呢?

太不莊重了!

好在褚令也來不及說太多,茶莊掌櫃就收到消息迎了出來,“大公子,大少奶奶,難得二位光臨,小店簡直蓬蓽生輝!”

褚令收回了搭在時春分身上的手,又恢複了平時那副矜貴清冷的模樣,淡淡點頭,“嗯,我帶奶奶來看看九苦丁。”

掌櫃的點頭應是,連忙將他們迎進了茶莊,此時茶莊的客人不多,但大家看見一對璧人走了進來,還是忍不住探頭圍觀,尤其是在看清楚褚令的相貌之後,一個個更是瞪大雙眼,恨不得將眼珠子黏在褚令的身上。

褚令早就習慣了這些目光,倒是不怎麽在意,這就苦了時春分,第一次見到這種場麵,跟在褚令身邊,連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擺。M..

那掌櫃的倒是識相,眼看時春分不太自在,立刻將他們帶進內堂,並吩咐夥計放下簾子,阻隔了外麵的目光,最後才拿出九苦丁來,一一煮開請他們品嚐。

沒了外人打量的目光,時春分果然自在了不少,她按照褚令的建議,從一到九依次品嚐九苦丁的味道,在喝到第九杯的時候,連褚令都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她卻一臉平靜,仿佛嘴裏的不是苦味,而是山間的甘泉。

“怎麽樣?”褚令放下杯子,探詢地看著時春分的表情。

時春分淡淡笑道:“華亭九苦,果然名不虛傳。”

這話便是肯定的意思了,旁邊的掌櫃的立刻鬆了口氣,“大少奶奶真是能吃苦,這第九苦連我們賣茶的人都未必喝得下,您卻一點反應都沒有!”

褚令也覺得奇怪,“你不怕苦味嗎?”

時春分搖了搖頭,“我以前學廚的時候特地練過味覺,世間百味於我而言皆是調劑,不會有任何不適。”

“原來如此。”褚令明白過來,不禁笑道:“怕苦是人的本能,能為了自己的愛好而改變本能,看來把九苦丁交給你發展再適合不過。”

時春分靦腆地笑笑,心裏卻沒他這麽樂觀,她斟酌了一下,坦誠道:“可我真的完全沒有做生意的經驗,而且我不善言辭,未必能將九苦丁推廣出去。”

“不會可以學。”褚令倒是不擔心這些,“正如你當初學廚一樣,隻要有興趣,早晚能學會的。隻不過……”他看著她的眼睛,詢問道:“你是真的有興趣嗎?還是隻是不想讓我失望,所以才勉強答應的?”

時春分怔了怔,有些心虛地垂下眸子,她這人不擅交際,怎麽可能會對做生意這種拋頭露麵的事有興趣?

褚令看見她的反應,心裏便明白了過來,“若你實在不願,我可以幫你向母親推掉……”

“不,不要!”時春分急忙開口阻攔,她的目光對上褚令充滿興味的眸子,不禁挫敗地垂下了頭,“我的確對做生意沒什麽興趣,但也的確想試一試。”

正如褚令所說,褚家是商賈之家,她早晚要學會打理生意,除非她真的想退位讓賢,或者像華亭縣主一樣做個甩手掌櫃,把所有的事情都丟給柳姨娘做,但柳姨娘那種人又豈是那麽容易拿捏的,她自問沒華亭縣主的身份和本事,能一輩子壓著一個手攬大權的姨娘,既然壓不住,那就隻能將大權攬在自己手上,這樣方能立於不敗之地。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但不去嚐試的話,就一定什麽都做不到。

褚令聽見她坦誠的話語,不由笑了起來,“幸虧你還想試,也不算無藥可救。”

人笨並不可怕,可怕的是笨還沒有上進心。

更何況,褚令的心裏始終覺得,時春分不是什麽笨人,她隻是沒找到自己適合的方向而已,這次的九苦丁,便是一個很好的突破口。

時春分低著頭,紅著臉道:“那我先應該怎麽做?”

褚令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慢悠悠道:“先從華亭選一批人帶回柳州做開荒牛,要老實本分且有經驗的,再挑一個機靈的掌櫃,你就已經成功了大半。”

時春分抬起頭,眼睛寫滿了疑惑,“就這麽簡單?”

褚令笑著點頭,“就這麽簡單。”

做生意這種事情說難不難,說容易也不容易,當老板最重要的不是多麽會經營,也不是有多麽好的技術,而是能招攬到怎樣的人才,一間鋪子裏若全是做生意的好手,那這間鋪子基本就成功了一半。

至於剩下的一半,講究的東西可就多了,得看天時、看地利、還得看能不能將一群人才治得服服帖帖。

人才用得好是人才,用不好便是蛀蟲,實力、運氣缺一不可。

當然這些事情,褚令現在不會跟時春分說,免得她剛剛鼓起的勇氣又被嚇沒。

時春分對做生意的事一竅不通,自然是褚令說什麽就是什麽,聽見他這麽說,她也覺得做生意好像不是那麽困難,反正她不是去當夥計,而是去當老板,隻要夥計厲害,那她這個老板坐著收錢不就行了?

她想得倒是美好,卻不知道已經上了褚令的賊船。

這船看似夠大夠穩,但一旦有了風浪,能不能逃跑就由不得她了。

從茶莊出來,時春分覺得自己有了不少底氣,心情也好了許多,褚令趁機讓車夫將馬車駛去華亭最大的酒樓,打算帶她好好吃上一頓,順便見識見識華亭的夜景。

在這個過程,餘阿兔始終一聲不吭,默默跟在時春分後麵,完全沒有出來遊玩該有的興致,敢將臉色擺到主子麵前的人,她還真是頭一個,惹得路上不斷有人看她,好像時春分欺負了她似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