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我連生氣的資格都沒有嗎
孔尤蓮的話音落下,飯桌上卻一片寂靜,任誰都看得出來今天不是一個向褚令主動的好時機,不然他也不會句句帶刺,臊得王霽雪體無完膚,王霽雪原本正為自己當眾丟臉的事情悶悶不樂,突然聽見孔尤蓮不知死活地往槍口上撞去,頓時又打起了精神,幸災樂禍地朝褚令看去,等著他像拒絕自己一樣拒絕孔尤蓮。
褚令正專注地給時春分布菜,長得好看的人不管做什麽都賞心悅目,短短幾個動作,他便讓王霽雪等人為之神魂顛倒,望向時春分的目光也愈發不善,時春分卻好像沒注意到桌上所發生的一切一般,默不作聲地將褚令夾的菜一一吃掉,甚至對孔尤蓮的話也沒有任何反應,褚令的眸子沉了沉,總算停下手中的動作,漫不經心地抬起眸子,“好,你們安排吧。”
在場眾人皆是一怔,誰也沒想到褚令竟會答應,就連孔尤蓮自己也沒想到。
她先是愣了一下,待反應過來後,自是高興得手足無措,“那……那我們定了日子,就派人送來?”
“嗯。”褚令微微點頭,不算熱絡的態度,卻也足以讓孔尤蓮心神**漾。
王霽雪卻是暗暗擰緊了手中的帕子,恨得快咬碎牙齒,明明是三個人一起來的,結果卻隻有她丟盡了臉,那孔尤蓮算什麽東西,憑什麽褚令就對她另眼相看?!
外人看不出這當中的名堂,華亭縣主卻看得清清楚楚,她這兒子哪是對孔尤蓮動了心,分明是見時春分像根木頭似地不吭聲,故意在與她置氣,雖然這還是在乎時春分的表現,但華亭縣主並不介意,有裂痕總比沒裂痕好,夫妻間的感情是最經不起考驗的。
“那就這麽定了。”她微笑道:“到時候你們年輕人都去玩玩,阿休也去。”
雖是溫柔的語氣,卻帶著不由分說的命令。
褚休頓了頓,應承道:“是,母親。”
晚宴結束後,褚令牽著時春分返回房間,在無人的時候悄悄地鬆開了她的手,默不作聲地走在前頭,時春分也不說話,低著頭跟在他的後麵,目光緊緊盯著他靴子上的祥雲紋路,心裏不知在想些什麽。
她走著走著,褚令突然腳步一停轉過了身,她木訥地停下腳步,猝不及防地與他四目相對。
黑暗中,褚令的眸子漆黑如墨,沉得比夜色還要嚇人,“你在發什麽脾氣?”
時春分站在原地,聽見他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出這句話來,素來平靜的麵容總算露出幾分疑惑,“我發脾氣?”
她什麽時候發脾氣了?
“沒發脾氣?沒發脾氣,一晚上心不在焉地做給誰看?”褚令的言語充滿了嘲弄,這還是他第一次如此氣急敗壞地跟時春分說話,饒是餘阿兔聽了都有些震驚。
時春分擰了擰眉,她的確有些生氣,氣褚令在華亭縣主麵前丟下自己,氣自己被刁難時他的若無其事,更氣滿桌美人因他而遷怒於她,可她再生氣都好,也沒有去責問褚令什麽,隻是默默地在心裏承受著這一切,但即便都這樣了,褚令還是不肯放過她,她的眸子黯了黯,漠然道:“我連生氣的資格都沒有嗎?”
這話問得突然,仿佛還帶著一聲長長地歎息,褚令的心裏揪了一下,可麵色還是冷的,“你在氣我沒在母親麵前為你說話?”
反正都已經被看穿了,時春分便沒有否認,“我隻是在想,如果是大爺愛慕的妻子,大爺應該不舍得丟下她一個人被縣主刁難?”
她還是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跟褚令說自己內心的想法,以至於褚令聽到的時候,表情微微一怔,一時竟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時春分卻沒有停下的意思,她的聲音很輕,如塵埃般在風裏飄散,“母親今日問我,大爺為什麽要娶我這樣的女子,其實我也很想知道,難道就僅僅因為這是老太太的意思嗎?”她定定地看著褚令,表情一如既往地溫婉可人,但那執拗的目光卻清晰地告訴著他,她需要一個答案。
褚令在聽到這個問題的時候,指尖就不自覺地蜷縮起來,心也慌了起來。
他該怎麽回答呢?
告訴她,自己早就喜歡上她了嗎?.
然後她一定會問為什麽,他又該怎麽說呢?
那樣怪力亂神的事情,別說她未必會信,就算真的信了,大概也會把他當成一個窺探她人生的小偷,剝奪了原本她和褚潤在一起的美好人生。
褚令的額頭滲出了虛汗,這一刻他突然覺得自己是個膽小鬼,竟然不敢在時春分麵前剖開他內心的陰暗。
時春分靜靜地看著他,自然捕捉到了他麵上一閃而過的心虛。
是在愧疚他無法給她想要的答案嗎?
她苦笑起來,心裏的最後一絲僥幸也在瞬間煙消雲散。
褚令收攏了藏在袖子裏的拳頭,緩緩閉上了雙眼,“是的。”
是因為老太太的意思。
意料之中的答案,反倒沒那麽難接受了。
時春分笑了笑,“我知道了。”
褚令被她的笑容刺痛了雙眼,有些不甘心地問道:“你失望了?”
時春分搖了搖頭,“婚姻於女子而言,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跟其他人相比,我很慶幸這個人是大爺你,隻不過……”她看著褚令,苦澀地笑道:“大爺恐怕不這麽認為吧?”
褚令抿緊雙唇看著她,黑白分明的眸子裏湧動著複雜的情緒,原來他們之間的婚事於她而言,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個人就算不是他,也可以是其他的任何一個人,包括褚潤。
一時之間,褚令不知道自己該悲戚還是慶幸。
悲戚的是,自己隻是她生命中的可有可無;
慶幸的是,他到底還是先褚潤一步得到了她。
似乎是沒等到他的答案,時春分默了默,主動邁開步子回了房間,今晚褚令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她不想再留在這裏自取其辱。
餘阿兔一直站在旁邊,震驚地聽著這一切,直到時春分離開,她看看褚令,又看看時春分,最後還是咬了咬牙,跟上了時春分的腳步。
褚令站在原地,目光幽深地看著時春分的背影,許久許久,才無聲地開口,“我也很慶幸是你。”
然而時春分卻是不可能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