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你是

褚令的鼻梁很挺,卻又不顯粗壯,像是雪中寒鬆,張揚而又挺拔地存在著。

時春分的手指在他的鼻梁上輕輕劃過,像是在雪中劃出焰火,一瞬間照亮了整座心房。

這大概是她成親以來,做過最大膽的一件事了。

——

褚令一覺醒來,人已經躺在了**,他揉了揉因為長時間睡眠而有些沉重的額角,眼裏罕見地露出幾分迷茫。

今天他竟然沒有做夢。

自他八歲起,他每次睡覺都會夢到跟時春分有關的事情,那些事大多預示著未來,有時候簡直準的叫他惶惶不安,他在夢裏看遍了時春分的一生冷暖,回到現實的時候又試圖親手改變。

萬幸的是,大多數事情都經過他的努力偏離了命運的軌道,比如茶會上褚瑩的算計,又比如佛堂外麵褚潤與時春分的聊天……

這些夢已經成為了他生活的某種習慣,驟然變成一片空白,他竟不知道自己醒了該做什麽才好。

“大爺,你醒了?”

一個驚喜的聲音驟然在屋內響起,褚令抬眸望去,看見得是一個陌生女子的麵孔,他擰起眉頭,不悅地開口,“你是?”

餘阿兔被這兩個字問得一滯,本能地反問道:“大爺,你不記得了?我是大奶奶的表妹餘阿兔啊!”

褚令想了想,似乎在前晚的確有這麽個人,追在他後麵介紹過自己,當時夜色已深,他又心情不佳便沒有留意,可即便如此,他臉上的戾氣還是沒淡下半分,“誰讓你在這兒的?”

餘阿兔縮了縮脖子,她來褚家的時間尚短,也隻伺候過時春分一人,從未遇見過這麽疾言厲色的主子,一時有些被嚇著了,“是……是大奶奶讓我留在這兒的,她怕大爺醒了沒人伺候。”

這話倒是真的,時春分雖然性子單純,卻也沒少聽說過府中丫頭往主子**爬的醃臢事兒,若是褚令自己想要倒也罷了,可他睡前喝了點酒,也不知醉了沒醉,她怕自己走開後褚令被人算計,才選了餘阿兔過來伺候。

一來她年紀尚小,不至於那麽大膽;

二來始終是自己的表妹,怎麽都比外人放心。

提到大奶奶,褚令的臉色才有所緩和,但仍然麵若寒霜,令人望而生畏,“我不用人伺候,你出去吧。”

餘阿兔一愣,雖然害怕卻有些不甘,“可……可是,大奶奶說……”

“我讓你出去!”褚令不耐煩地打斷了她的話。

他本就生得冷峻,一發起怒來更如地府修羅,嚇得餘阿兔渾身一抖,忙不迭地退了出去,“是,大爺!”

發了一通脾氣,人反倒清醒不少。

望著空****的房間,褚令默了默,不得不慢騰騰地起身穿衣,他雖然沒有通房丫頭,可以前身邊伺候的人還是有的,隻因想著成親後這些事情都有夫人代勞,所以才全部打發到別的院子,免得徒生事端。

現在看來,該用的人他還是得用,不然讓時春分安排,隻怕他身邊會更加混亂。

褚令穿好衣服,便走出了房間,屋外餘阿兔還在守著,大約是想到他剛才凶神惡煞的樣子,一看見他出來就縮了縮脖子。

“大奶奶去哪了?”褚令掃了她一眼,冷冰冰地問道。

餘阿兔立刻回答,“柳姨娘要將二小姐送去柳莊,老爺十分生氣,派人將奶奶叫了過去。”

她的話音剛落,便感覺麵前有一陣風刮過,褚令已飛身而去,跑得沒了影蹤。

——

“大嫂,嗚嗚,我知道錯了!嗚嗚,對不起!嗚嗚,你原諒我吧!”

時春分一進褚嚴的院子,褚瑩就不知道從哪兒撲了過來,猛地跪在她麵前,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時春分被嚇了一跳,看見這種場景,本能地伸手去扶,結果還沒碰到褚瑩,褚芊又不知從哪兒撲了過來擋在她麵前,抱著她的腿大哭,“大嫂,嗚嗚,二妹知道錯了!嗚嗚,你原諒她吧!”

時春分的眉心跳了跳,一臉的手足無措。

褚嚴看見這副場景,氣得冷哼一聲,“怎麽樣,你是要我這個公公也跪下,才肯答應不送走我的女兒嗎?”

這話可說得太嚴重了,嚇得時春分雙腿一軟,也顧不上跟褚芊客氣,一把將她推開,跪在了褚嚴麵前,“兒媳不敢。”

“哼!”褚嚴仍覺得生氣,“要不是瑩兒過來求我,我還不知道你這個做大嫂的如此狹隘,隻因為瑩兒說了幾句不合你心意的話,就要將她一個孩子發落去柳莊,你是不是忘了她是我的女兒,不是你的丫頭?!”

時春分一臉莫名,褚瑩要被送去柳莊的事情她是知道的,可這件事明明是柳姨娘提的,什麽時候變成了她的決定?

莫非跟之前褚瑩的事情一樣,柳姨娘以退為進,也算計了她?

想到這個可能,時春分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瞬間蔓延了全身。

倘若褚瑩算計她,還能說是小孩子不懂事,那柳姨娘算計她,便是其心可誅了。

她從頭到尾都沒想過要跟褚瑩計較什麽,倘若柳姨娘為了保護褚瑩,而存心要離間她和褚嚴,那未免太可怕了。

偏偏這件事柳姨娘來跟她說的時候,她的身邊沒有任何人可以證明,就算此刻她道出真相,恐怕褚嚴也不會相信一個母親會舍得主動發落自己的孩子,那她該怎麽解釋呢?

她為難的樣子落在褚嚴眼裏,簡直是坐實了她的惡毒。

褚嚴昨天還覺得她支持褚令投軍是個不錯的兒媳,可眼下卻覺得她是天生歹毒,才會枉顧自己丈夫的安危,才剛嫁進來沒幾天就想發落丈夫的妹妹,這樣的兒媳如何能留?!

“公公,我……”

時春分正想開口解釋,旁邊哭得抽抽搭搭的褚瑩突然爬了幾步,撲到褚嚴麵前砰砰砰地直磕響頭,“爹,你不要怪大嫂,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卑鄙無恥,故意算計了大嫂,大嫂恨我是應該的,你不要怪她!”

她從小嬌生慣養,沒磕幾下額頭就紅了,滲出了絲絲鮮血。

褚嚴看見更覺她真摯可憐,連忙伸手將她扶起,“夠了,瑩兒,別磕了,再磕頭都要壞了,爹相信你,爹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