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閨房之事
時春分的聲音不大,卻足以讓每個人都聽得清楚。
在座有成了親的婦人,也有未出閣的姑娘,驟然聽見此事,一個個都瞠目結舌,麵紅耳赤。
若是換作別人,她們必定得低啐一聲,暗罵恬不知恥。
可她說的那人是褚令,整個柳州最俊俏的兒郎!
在座女子就沒有不肖想他風姿的,便是縣丞夫人自己,來給女兒說親的時候也不免多看他兩眼,一想那樣俊美矜貴的男兒與時春分行閨房之事,眾人的臉色簡直憋得快滴出血來。
倘若時春分對此事避而不談,她們還能自欺欺人這段姻緣未必美滿,可偏偏時春分將事實講了出來,倒顯得她們其心可誅了。
縣丞夫人臉色一僵,她沒想到時春分作風會這般大膽,襯得她的問題像個笑話一般,偏偏對方還一副受害者的姿態,好像她故意窺探他們的閨房之秘似地,周圍已經有人傳來低低的笑聲,縣丞夫人的臉色又青又紫,難看極了。
她以為時春分是故意為之,以退為進,卻不知道時春分的內心是真的惶惶不安,鼓起了很大的勇氣才說出那幾句話。
她知道這樣做很不體麵,甚至有放浪形骸之嫌,可為了保住褚家大少奶奶的顏麵,她也隻能這麽說了。
柳姨娘看見她窘迫的樣子,忽地笑出聲來,“瞧瞧你們將我們家春分逼成了什麽樣子,再聊下去豈不是連褚令有幾根毛都得告訴你們?”
眾人哄堂大笑,許多未出閣的姑娘更是臊紅了臉頰。
時春分也抽了抽嘴角,一想那般矜貴清冷的褚令被當眾數毛,那場麵一定怪滑稽的。
她忍不住笑出聲來,心中忐忑被撫平了大半。
卻不知這笑容落在許多人眼裏,生生成了炫耀之意,仿佛褚令已經成為她的專屬,連身上有幾根毛都歸他管。
褚瑩就是其中之一,原本她拋出攬月樓一事,足以成為今日的風頭,沒想到時春分那般恬不知恥,竟將閨房之事拿出來炫耀,倒顯得她那番話充滿了孩子氣。
褚芊一直注意著她的反應,見她臉色難看,突然笑著捂住了她的耳朵,“瑩兒還小,非禮勿聽,非禮勿聽!”兩手這麽一伸,便遮住了褚瑩的小臉,趁著她掙紮之際,附在她耳邊輕聲道:“大家都看著呢!注意點兒!”
褚瑩這才停止了掙紮,待褚芊把手鬆開,臉色已恢複了平時天真懵懂的模樣,她揮舞著拳頭,氣勢洶洶道:“我不小,都十二歲了!”
眾人又是一陣哄笑,隻道是小孩子之間的打鬧,並未注意褚瑩眼底的寒霜。
趁著大家笑成一團,時春分適時地讓下人端上茶點。
茶點一上,湖心苑果然安靜了許多,眾人坐在湖麵上吹著清風,吃著茶點,自是舒適愜意,滿心戾氣也消散了不少。
本以為茶會可這般安然度過,沒想到才安靜了一會兒,翁小環又再次發難,“上次來你們褚家做客,還是半年前的事情,那次柳姨娘親手沏得雪裏尖和府中廚娘做得金絲銀蝦卷可是叫我們念念不忘,不知今日大少奶奶做東,我等是否還有機會一嚐那樣的珍饈美味?”
雪裏尖顧名思義,是長在雪山頂上的一種茶,茶樹罕見,產量稀少,每年很大一部分都要送去宮裏做貢品,剩下的一點才能落在茶商手裏,再輾轉流入民間,而那金絲銀蝦卷更是難得,銀蝦要在深海打撈,再快馬加鞭送至柳州,趁著鮮活裹上切好的春卷絲油炸,再點上一層金箔,這二者是有錢都買不到的吃食,柳姨娘卻拿出來招待客人,難怪這些夫人小姐被她收得服服帖帖。..
時春分下意識地看了柳姨娘一眼,見對方歉意地朝她笑笑,似乎沒想到自己的大方會被外人拿來比較,反倒給自家人添了麻煩,時春分收回目光,並未將此事放在心上,柳家家大業大,柳姨娘是家中獨女,出手必然闊氣,再加上她這麽做是為褚家爭光,斷沒有去責怪她的道理。
好在她雖然沒有柳姨娘出手闊氣,此次茶會也是精心準備了的,所以迎著眾人挑釁的目光,時春分微微一笑,“是不是珍饈美味,待會兒大家嚐過就知道了。”
她這般信心滿滿,倒叫翁小環噎了一下。
褚瑩撇了撇嘴,臉上寫滿不屑,“我就不信她準備的主菜會比娘好。”
褚芊雖不似她這般無禮,卻也笑著頷首,柳姨娘精心準備的吃食若是那麽容易被人超越,那便不是柳姨娘了,別說時春分沒有超越的可能,就算有……以在座眾人對她的抵觸,也不可能會說她好。
時春分到現在都沒明白,此次茶會她要祭奠的不是五髒廟,而是人心。
清風徐徐,湖麵風光正好,也不知坐了多久,直到眾人手中的茶漸漸涼了,離燕和府中廚娘才帶著精致的廚具款款而來,看她們的架勢,竟是要在這湖麵上架起鍋爐,打算當眾烹煮食物,在場有人好奇、有人不屑,但大多還是期待,想看看時春分能搗鼓出什麽名堂。
那鍋具一擺上,很快便有人瞧出了端倪,“這是要煮暖鍋嗎?”
柳州地處交界,有南方的明媚,也有北方的嚴寒,吃食更是糅合了南北之長,各地特色應有盡有,暖鍋便是源自北方的一種美食,以銅爐為鍋,點炭烹煮,加上香辛調料,三五好友聚集一堂,邊涮邊吃,既可滿足口腹之欲,又可圍爐取暖,在冬日頗受歡迎。
雖然好吃,卻並不稀奇,甚至對這些富家千金而言,這種吃法頗為不雅,所有人的筷子在裏麵攪成一團,豈不是要吃別人的口水?
許多人的表情都麵露鄙夷,覺得這童養媳出身的喜好就是粗鄙,大費周章地請人來吃口水,也不知是不是故意刁難她們!
時春分笑著搖頭,“非也。”
卻並無再說下去的意思,顯然是希望眾人繼續猜測。
柳姨娘看了她一眼,印象中時春分總是一副怯懦的姿態,很少會這般自信,莫非今日的主菜真的大有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