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不速之客
秦蓁漫步在陽平城街頭,看著街邊熟悉又陌生的環境,不由得有些恍惚。
葉宥生拿著重新買的地圖,時而低頭認真研究,時而抬頭比對著周邊的環境,落在了秦蓁的身後。
每走到一個分岔路,秦蓁都會停下腳步,等聽到身後傳來葉宥生的聲音:“師姐,往左邊走。”或者,“師姐,這次是往右邊。”她才重新邁開腳步。
現在正是“天才之戰”的舉辦期間,因此陽平城多了很多煉氣期和築基期的修士,顯得平日裏寬敞的街道都有些擁擠了。
葉宥生將剩下的路線記住,收起地圖,追上秦蓁,緊緊地跟在她身邊,以防自己跟秦蓁走散。
秦蓁掃了他一眼,眼神在他嚴肅的臉上停留了一下,又很快收回。
“已經快到啦。”葉宥生以為秦蓁是覺得太久了,“就在前麵了……好多人!”
秦蓁順著他的話往前方看去,果然看到了一條黑壓壓的長隊,從看不到源頭的起點一直排到了他們這邊。
長隊旁,還有幾個高聲喊著什麽的修士。
見秦蓁和葉宥生過來,隊尾負責吆喝的修士湊了過來:“二位道友,你們要不要來看下我們陽平城的古碑?上麵可是有各大宗門前輩留下的修行感想,現在來看,隻需要一個人五個靈石。”
“不是說隻要是六道聯盟下屬的宗門弟子,就可以直接進去觀摩嗎?”葉宥生疑惑道。
“咳。”修士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現在是特殊時期嘛,這麽多修士聚在陽平城,那維護秩序也需要我們出力,收取一點靈石當做報酬也是很合理的嘛。”
好像有點道理。
葉宥生於是去看秦蓁,等她做決定。
“有什麽方法能不排隊,直接去看古碑嗎?”秦蓁問。
修士眼前一亮,臉上擺出一副“道友你真懂行”的表情:“有有有,當然有。隻要每個人給一百靈石,就能從我們的專屬通道,直接去觀摩古碑。”
葉宥生吃驚地張大嘴:“要翻二十倍嗎?”
修士歎了口氣:“沒辦法,我們也不容易啊。”
秦蓁摸了摸懷裏的儲物袋,裏麵還剩下八百靈石。
她本來打算拿去置辦些物品的,而且宗門還有很多被破壞掉的房屋需要修繕。但這是葉宥生第一次主動說的想去的地方。
沉思了下,秦蓁還是手指動了動,朝修士丟過去一個裝著兩百靈石的小袋子:“帶我們過去。”
修士笑眯眯地接住靈石,沒有去清點數量,直接塞進了懷裏,然後神神秘秘地說:“兩位道友,跟我來。”
兩人跟在修士的身後,葉宥生神色不安,湊在秦蓁身邊小聲道:“師姐,我們宗門真的還有那麽多錢嗎?”
他之前提到要過來看隻不過是隨便找了個比較出名的地方,為了顯得自己跟師姐多待一會的理由更加有說服力,所以現在根本就沒有往秦蓁是為了滿足他的願望的方向去想。
秦蓁卻以為他是擔心宗門而想委屈自己,於是揉了揉他的腦袋:“放心吧,師姐既然說過阿生想要什麽就主動提出來,就不會食言的。”
葉宥生愣了一下,好半天才轉過彎來,終於明白了秦蓁的意思。
他張了張嘴,想解釋自己其實對那什麽古碑並不感興趣。但對上秦蓁溫柔的眼神,還是沒有舍得戳破這個美麗的誤會。
修士帶著他們進了街邊的一個不起眼的店鋪。
一走進去,牆上掛滿了各式各樣的劍、刀以及其他武器。
修士解釋道:“這隻是我們的掩飾,真正的重點還在裏麵。”
說著,他單手結了個印,點在了牆上。
“叮”的一聲響起,一個藍色的傳送陣緩緩地從牆壁上浮現出來。
“從這裏進去,就可以直接傳送到古碑了。”修士收回手,“在下丘思弦,兩位道友以後有想直達的地方也可以來找我啊,我這裏可比六道聯盟的傳送陣要便宜。”
“我記得,六道聯盟有規定不允許私設傳送陣來收取費用?”秦蓁打量著丘思弦。
丘思弦得意地笑了:“規定是規定,反正這些邢州的宗主們又不會自己來檢查,那些執法隊的人也是一根筋,根本就發現不了。”
說著,他突然警惕地看向秦蓁和葉宥生:“你們不會是過來套話吧。”
身為邢州修仙宗門宗主一員的秦蓁,絲毫沒有維護六道聯盟的想法。她鼓勵地看向丘思弦:“怎麽會,你做得很好,我覺得邢州就是要多一些像你這樣的人。”
“我也覺得。”丘思弦感歎道,“這麽好賺錢的方法擺在眼前了都不去用,簡直是暴殄天物。”
“你這裏可以傳送去其他州嗎?”秦蓁問道。
“現在還不行,最遠隻能傳送到邢州的邊境。要跨越一州的話,還得想辦法搞定其他州的護城陣法,太麻煩了。”丘思弦搖了搖頭。
秦蓁想了下,拿出傳訊玉柄:“不介意的話,換一下聯係方式。我們以後需要用到傳送陣的話再來聯係你。”
“好勒!”丘思弦掏出自己的傳訊玉柄,跟秦蓁的玉柄輕輕碰了一下,“不知道友要怎麽稱呼?”
“秦蓁。”
“秦道友,以後常來啊!”丘思弦滿意地存下秦蓁的聯係方式。
秦蓁隻點了點頭,就跟葉宥生一起踏進了傳送陣法裏。
眼前一道藍光閃過,再睜開眼時,兩人就已經身處在一棵參天大樹下,粗壯的樹幹遮住了他們的身影。
葉宥生不解道:“師姐,他為什麽就那麽自信我們不是執法隊的人呢?”
剛才他們但凡有一點壞心思,完全可以上報六道聯盟,叫執法隊過來封鎖這家店,送丘思弦上審判台。
“可能是他還有後手吧。”秦蓁簡單地說道。
能在六道聯盟的眼皮子底下,布下傳送陣還一直沒有被發現,要麽就是他的陣法已經修煉到爐火純青的地步,要麽就是他在六道聯盟裏有人護著。
不論是哪一種,秦蓁都沒有故意去得罪他的理由。
而且,他剛才的話也啟發了她——
“這麽好賺錢的方法擺在眼前了都不去用,簡直是暴殄天物。”
反正秦蓁也沒有打算老老實實地去遵守六道聯盟的每一條規定,那想要賺到更多的靈石,自然也可以去利用規定下的漏洞。
葉宥生看出來秦蓁不想多說,於是沒有再問,但心裏卻十分失落。
他想要師姐覺得他是一個有用的人,而不是隻能被保護。可師姐從來不會跟他談論這些事情,關於天一宗跟邢州其他宗門不對付的地方也不會跟他提起。
她能跟恒明誌討論這些,可能也會跟乾元宗那個所謂的“熟人”說起這些,就連剛才遇見的丘思弦,如果有機會,葉宥生也毫不懷疑師姐會選擇跟他合作。
可他……隻有他,被排除在了這些人以外。
複雜的情緒從心底一晃而過,卻隱秘地在某個地方落下了種子,葉宥生再抬起頭,還是那副單純的樣子:“師姐,那些就是古碑吧。”
這裏是一片灰蒙蒙的空間。
他們所藏身的那棵巨大的古樹,正位於這片空間的一個角落,偶爾有其他修士從這棵樹前經過,但似乎出於什麽屏蔽的手段,沒有察覺到他們的存在。
在這片空間的中間,林立著數不清的、大小不一的古碑,看上去十分普通,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來這裏的修士們,大多是抱著來尋找機遇的想法。
他們往往是一臉興奮和期待的進來,最後又沮喪地離開了。
秦蓁和葉宥生找了個沒有人經過的時機,從古樹後走了出來。
那種仿佛被屏蔽的感覺,也隨著他們的踏出而瞬間消失。他們就像其他來這裏的修士一樣,很自然地在每個古碑前看看,時不時看到了什麽感興趣的內容,又停下腳步。
秦蓁其實對這些沒有什麽興趣,這上麵確實有些前輩對修煉的感悟,但多是跟戰鬥時使用法器有關的。
她的右手上有黑玉手鐲的限製,隻要拿起東西時有想攻擊的舉動,手鐲就會收緊,更深地勒進她的血肉和骨頭中。而左手,早在她小時候因為不當練劍而傷,不能再握劍。
秦蓁隻能把更多的時間花費在陣法、符籙等其他手段上,以圖彌補。
但葉宥生是劍修,這些應該對他還是很有用處的。秦蓁看了眼正認真觀摩著古碑的葉宥生,沒有打擾他,自己悄悄地走開了。
越往邊緣走,古碑就越分散,但同樣的參觀的修士也更少了。
秦蓁挑了一個沒有人看的古碑,走過去想靜一下。
她抱著消遣的態度看了看那個古碑上刻著的內容,果不其然,是完全跟修煉無關的事情,也難怪沒有人願意在這裏浪費時間。
古碑上寫著一個故事。
曾經有一個小男孩,他不願意說話,也不願意跟任何人交流。他的父母為了讓他開心,費勁功夫抓來了一隻傳說中歌聲最動聽的小鳥。
小鳥被關在了籠子裏。
它再也不唱歌了,每日發出的隻有無盡的悲鳴聲。
小男孩很喜歡這隻小鳥,但他最後還是偷偷把它放走了。
臨走前,小鳥叼下了自己最漂亮的那跟尾羽,送給了小男孩。
可最後它還是沒有躲過小男孩父母的追捕,它傷得太重了——它的眼睛看不見,日夜哭泣的喉嚨發不出聲音了,曾經引以為傲的翅膀也不能再扇動。
它從高空跌落。
沒有人知道它有沒有活下來,但已經沒有人需要它了。
隻有小男孩還留著那跟尾羽,等著那隻小鳥再回來找他。
……
這是什麽另類的故事?不會是哪個前輩把自己給孩子講的睡前故事弄混了放上來的吧?
秦蓁沒有再看古碑。
她太累了,現在急需休息一下。
今天一天經曆的事情太多,無論從體力還是腦力上都消耗殆盡。希望阿生能看得慢一點,不然等發現她不在身邊,又要一直發訊息找她了。
秦蓁靠著古碑,微闔雙眼。
但她的美夢沒有到來,一道低沉的聲音從她的頭頂上傳來。
“你也喜歡這個故事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