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孟大將軍來了!”
“聽說了沒, 孟大將軍來京了。”
茶館裏、飯館裏,有人吼一嗓子,報了信兒, 立即就有人放下手裏食物,起身往城門口去看。有的飯菜才上,有的拖家帶口不便, 有的正在卸貨, 前往不了, 隻能留下, 同留在一道的說著孟大將軍。
大曆朝,哪怕是三歲稚童都知道孟大將軍大名孟新蘭。
“算算年紀, 孟大將軍年已五十八了。”
“是啊。”
“時日過的可真快。”有位老者頭發花白, 不由記憶也遠了些, 說:“那些年時不時的有災民進京,聽說南邊炮火連天的, 那些大勃人跟不怕死似得, 踏著死人堆屍體往咱們城池上衝。”
年輕人不知道, 老一輩上了年紀的都聽過。
自光武帝打下西南、西北後,整個大曆版圖擴了一倍,如此太平盛世繁華安定近兩百年, 盛平四十七年, 以遊牧血統劃分的大勃人率先向中原發起了進攻, 突破一道道山脈,大勃人高大凶狠茹毛飲血,跟那最凶猛一般的狼一樣, 老弱病殘隻有被舍棄的份。
世世代代下來, 休養生息, 蟄伏百年,隻等伺機而動。
最初的時候,誰都沒把大勃人放在眼底。大曆富饒強壯兩百年,一個連小國都不算的番邦小族誰會放眼底?
然後就為輕敵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太難打了。
孟家就是世代守在那兒的,是護著大曆百姓的防線,破了孟家的守衛,那就直至中原了。孟父死守戰死,長子人也沒了,兩場戰爭下來,才讓盛平帝意識到大勃人的凶狠,和這場仗不好打。
那時候孟家僅剩二女和三子,還有長子留下的年僅七歲的兒子。無人挑擔子出頭,邊關戰事又急,豺狼虎豹環視,不僅是外敵大勃人,還有虎視眈眈想瓜分孟家軍的其他家。
十七歲的孟三郎被激,要挑起家中擔子,要替父替大哥報仇,親自手刃大勃族長與其兒子,單槍匹馬帶著千人就要偷襲,愣是被他二姐攔了下來。
孟新蘭十九,那時候已經訂了親,離成婚隻差三個月,父兄戰死沙場,婚事自然停了作罷。
“後來呢?”茶館的百姓好奇,“孟三郎可不能中了奸人的計,這是故意害他去赴死的。”
後來還是死了。
“各說各的,說是戰場上禦敵死的,但我聽說是後方遲遲不增援,害的孟三郎死在了城外,亂箭穿心死的。”
“就是這般,我知道聽說了。”
再後來,孟家隻剩一女和七歲侄子,是女郎稚童,外敵當前,那些奸人還想要孟家軍——
“孟家軍驍勇善戰,隨著孟家多少年多少代了,底下人不肯,可就剩一女郎一七歲孩童,頓時人心渙散,兵卒子們小將們兩難,不知道如何選。”
“那當然是禦敵要緊,那些奸人想要權勢是錯,可孟家無人也不能強占著兵權。”
有人便瞪說話的,挨瞪的訕訕一笑,說:“不是最後沒分嗎,我就是換著想,那肯定不能放大勃人進來的。”
“最後是黎將軍替孟二娘做的保,聽說給聖上上了不少折子,一封封的,懇求聖上讓二娘以女子之身上戰場,國仇家恨,孟二娘親自報。”
“我就說,昭州黎家之前很是謹慎,手裏過的買賣生意銀錢多了大了,每年總要捐一些出來的,那回真是,也不怕惹怒了聖上。”
黎安河原本就是閑散富貴人,兩家又近,年少時,常常打馬到堯城孟家玩,也學了一些拳腳功夫,但不及真孟家人——孟家那是把自家孩子自小嚴苛操-練大的。
有了黎安河保薦孟新蘭,再加上黎安河親自去,之後也是連連敗,但好在隻是小戰場,死的人數也慢慢少了。
就兩個外行人——當時無人看好孟二娘。
這樣且戰且敗,且敗且戰,有一日就打贏了。
“難啊,那些大勃人性子烈,又強,一年敗了退回大勃山後,待來年繼續打,跟狗皮膏藥似得,咱們這邊又不能上大勃山,聽說那山險峻不說,氣候嚴寒,還有豺狼出沒,跟迷宮似得。”
“去大勃山那就是掉人家大勃人的老巢。”
“反正打了十多年,孟二娘坐鎮孟家,成了孟大將軍。”
“那婚事呢?”
有人便嗤笑一聲,言語裏都是對那男子嘲諷,“膽小如鼠的柯大郎,誰還不知?就在孟大將軍上戰場時,柯家就退婚了。”
“呸!沒半點氣節。”
“也不能全然這麽說,那柯大郎就想娶個媳婦兒,誰家媳婦兒上戰場,那打起仗來命沒了,人家不想擔驚受怕也沒錯。”
“孟大將軍是尋常媳婦兒?她護著全大曆百姓,柯大郎那等男子才配不上。”
直到盛平帝駕崩,大勃山以後都被大勃占了,還時不時打過來,最慘烈的時候,還占了緊挨著的兩個州城,如今那裏屬線不明,大曆朝官員不敢前往,怕被殺害,於是那邊空著,百姓隻能苟且度日。
“孟大將軍殺了大勃人族長、族長兒子,這仇是結下了,那邊退到大勃山後,並未簽議和書,之後休養了五年,卷土又來。”
“時不時的可真煩人。”
“現在還不敢掉以輕心,不過孟家新一茬總算是長出來了。”
“孟大將軍親自教養的,尤其是孟大將軍的侄子,很是驍勇。”
城門兩邊百姓夾道,想瞧瞧傳說中的孟大將軍。
黎南漳哥倆到了城門外就看到遠遠趕來的隊伍,一行人匯合後,打頭帶隊的是孟新蘭侄子的二子,叫孟定眩,剛二十出頭。
“大爺爺、二爺爺。”孟定眩馬上抱拳見禮。
黎南珠說:“幾年沒見,長得結實了,你爹和大姐呢?這次沒上來?”
“堯城要留人,我爹嫌我毛頭小子,讓我出來玩,我姐留下了。”孟定眩是個活潑性子,大喇喇說:“您知道的,我姐身手比我好的。”
黎南珠就笑,“沒事,你給你姐打馬前卒。”
“那我可求之不得。”
兩人說了兩句,馬車上掀開簾子,孟大將軍露麵喊南珠,南珠騎了馬過去,從馬背上下來,順勢就往車裏鑽,口喊大表姐。
孟新蘭年五十八了,頭發烏黑,梳的整整齊齊一個發髻,也沒帶什麽貴重首飾,就一根油光水滑的烏木簪子,臉上自是有皺紋,可每一道皺紋都訴說著主人的故事,雙眼清明,看人是還有幾分銳利。
不過這會,孟新蘭一看南珠就笑了,說:“南珠白了些。”
“表姐看著更年輕了。”黎南珠嘴甜道。
孟新蘭說:“知道要來赴你婚宴,我特意讓大娘給我染了頭發,還打扮了下,不給我們南珠丟臉。”
“姐,你來參加我婚宴,那是給我漲臉呢。”黎南珠挨著表姐坐,“京裏有些漂亮衣服款式,改日咱倆逛逛?”
孟新蘭一口答應說好。
跟外頭百姓想的孟大將軍有些不同——百姓們想那大勃人都怕的孟大將軍,肯定長得不似女子,多是凶神惡煞,或是脾性相貌像男子,大大咧咧粗魯不修邊幅。
實則不然,孟新蘭是英氣爽朗的女子,打仗禦敵時那是驍勇善戰,十分聰慧,善排兵布陣,學習這方麵很快。私下裏,孟新蘭也愛漂亮,隻是她常年行軍,後來養成了穿著利落輕便,不戴首飾的習慣。
但不習慣穿戴,可喜歡買漂亮的衣服首飾,哪怕是掛在櫃子裏,孟新蘭看著都高興,看過了就讓家裏女孩子挑,或是小丫頭選一選。
孟家小輩最早都不知道孟新蘭愛好這個,是黎南珠第一個發現的,時不時就給表姐送點昭州時興東西,過年去堯城玩,纏著表姐講故事,給表姐送了許多他自己做的擺件。
兩人關係很是好。
黎南漳叫了聲表姐,孟新蘭就嗯了聲。
別看兩人年歲差了四、五歲,可經曆不同,孟新蘭是父兄早死,早早上戰場,黎南漳是有了大郎後,實在是記掛南邊戰場上的父親,坐不住了,赴死一般祈求,黎安河才允許兒子過來。
隻是到了戰場,黎南漳最開始也是在後頭,沒在正麵戰場上,磨煉了幾年後,父親年邁,加上受傷退居後線,他才頂了前頭,成了孟新蘭的手下將軍。
所以黎南漳對大表姐那是心裏敬佩,自然嘛,也有點怕。
這就是孟家小輩的感覺,敬仰中帶點害怕來。
唯獨黎南珠同表姐沒大沒小,可孟新蘭就喜歡南珠這沒大沒小樣子。
“聖上還沒賜婚,我哥對年年有意見。”黎南珠是張口就來。
黎南漳騎著馬在外頭喊:“你小子別亂說,我什麽時候對皇孫有意見了?”
“那為什麽聖上還沒下聖旨,肯定是你說的,讓晚一些。”
“還沒怎麽樣怎麽就這麽盼嫁的!”黎南漳瞪眼睛。
黎南珠就跟表姐說:“年年秉性好,表姐看了就知道,我這個脾氣,這天下也就年年一人能讓我甘心嫁了,不然我就打光棍一輩子了。”
“……那還是早早嫁吧。”黎南漳在弟弟打光棍和嫁皇孫中自然是覺得後者好了。
孟新蘭此時就說:“也不能太快,王家給我來了信,說緩一些日子再上京,他們出海算日子快回來了,都是給南珠送的嫁妝。”
“南珠要嫁人了,那得風風光光的。”
孟新蘭同柯家退婚後,一生未再嫁人,不是還念情柯大郎,而是自那次後,國家在前,無心想自己的兒女私情,等到略安穩那幾年,孟新蘭三十了。
那時候不好找,孟新蘭也不願找。
不過這輩子她聽多了一些話,到了南珠這兒,就不行,她年過半百,什麽都看得開,南珠還年輕,“不能讓人小瞧了咱們南珠。”
即便是皇孫又如何。
車馬隊伍進城,孟家軍一千將士隻能駐守城外十裏處紮帳,隻百人隨行進京。
這隊伍中騎馬年輕的就是孟定眩了,看著雄赳赳氣昂昂的,黎南珠掀開簾子瞧前麵人,跟表姐笑說:“小眩可真嘚瑟,家裏給定了親沒?都二十的人了。”
“他娘給看了一位,不過他說什麽不樂意。”孟新蘭和南珠在這兒說孫兒壞話,“我看他是害怕。”
黎南珠扣個問號。
“孫家女肖似他姐。”
黎南珠就笑了,懂了,說:“那孫家姑娘一定是俠肝義膽的好女俠,身手怕也不錯。”
動輒不聽話了,那就要比劃比劃。
“是個好姑娘。他眼睛不好使,強扭的瓜不甜,幸好還沒下定,不好耽誤人家,他爹娘氣,他姐姐拉著打,我見了說那就跟我上京看看,就帶過來了。”
百姓夾道有喊孟大將軍的,孟新蘭看了眼外頭,那些喊的熱鬧的百姓一下子安靜了。孟新蘭笑說:“可能跟他們想的威風凜凜女將軍不一樣。”
“是個老太太了。”
黎南珠就說:“那也是一拳打他們十個的老太太。”
“哈哈哈哈。”孟新蘭大笑,拍了拍南珠的手背。
將軍老矣,沒什麽不能提的。
一行人先進宮麵聖,餘下的人到黎王府安頓下來,也幸好黎王府大,黎南漳讓表姐住正院,跟底下人說:“正好正院都收拾好了,先我一個人住,你把我的東西挪到我弟弟院子,回頭慢慢收拾。”
元和帝早早設宴,君臣用了一頓不午不晚的飯,知道孟新蘭帶著孫兒住黎王府,便不再多說給安頓宅子,點了點頭。
之後出宮,回去安頓。
“哥,我怎麽覺得,剛聖上看我眼神不對勁?”黎南珠仔細回憶,“是不是我忘了點什麽?”
黎南漳也覺得今個元和帝看他時,眼神有點欲言又止,可他想不來,“不知道,應該不是什麽大事吧。”
等到了黎王府,管家喜氣盈盈出來迎接,先把大事交代了,“王爺郡王,晌午你們出府沒半個時辰,宮裏來了賜婚聖旨,是劉公公宣的,得知王爺郡王沒在府上,劉公公一直在府裏等候。”
黎南珠:……
黎南漳:……
“哥,難怪剛吃飯沒看見劉公公,原來是在咱府上喝茶。”
趕緊接旨吧,東西香案管家備齊了。
眾人就在王府院子跪地聽劉公公宣旨,接了旨,劉祿寶喝了一下午茶,跑了幾趟茅廁,現在終於辦完事能回宮交差了。
黎南珠想到剛元和帝的表情,就說:“勞劉公公回去跟聖上說下,我可開心了,領了旨就在家備嫁,剛才在宮裏時不知道,還沒感謝呢。”
“是,奴才記下了。”劉公公擦擦汗,出門上馬回宮。
這宮門都快落鑰了。
劉祿寶到了宮裏先回去交差,末了把黎郡王留著他說的那些話跟聖上一五一十交代了,元和帝聽得樂嗬嗬直笑,說:“這倆兄弟,剛進宮吃飯時,是兩眼懵的,朕到不好意思提醒了,孟將軍舟車勞頓先吃個安生飯,朕就沒提,他倆坐在底下時不時看朕,尤其是南珠,小表情憋著可多了。”
“等明年嫁給延年,進了宮,宮裏就不冷清可熱鬧了。”
劉祿寶聽的也陪笑,盡管猜到了聖意,現在聽了又驚訝一遭,看來聖上心情確實很好,以前藏在心底的話,這會輕輕鬆鬆提起來了。
皇子皇孫成年娶妻那必須出宮建府,留宮裏的隻能是太子了。
有了黎家支持,如今來了孟家,立皇太孫的事,聖上也有了底氣,這次應當不像之前那般,朝中反對聲壓不住了。
七月中,黎王妃到了京城。
黎家全家團聚,人都到了,小輩見過孟奶奶,之後就是各家走動了,黎暮珂走動黎暮澤那兒,說說話什麽的,孟定眩年輕,帶著黎家大郎二娘一起玩,還要同二爺爺打馬球。
“不行不行,這幾天正忙著,回頭陪你們玩。”
“讓信四帶你們去莊子玩,那裏可好玩了。”
二爺爺一股腦把孫子輩都打包給信四帶娃,他的《大曆平凡錄1》進入了尾聲,最開始黎南珠隻想搞個兩萬字的大綱文,配點插圖,差不多就三四萬字的厚度,正好一本書厚度。
但現在有了兩位替筆先生寫,是架構越來越大,人物越來越多,寫的越來越細——
這李四的家主李家,是黎家、孟家的結合版了。故事采用的是倒敘,黎南珠打小從表姐那兒聽了許多戰場上的故事,都是小人物小兵卒子的事跡,他把這些一說,那兩位先生聽的眼淚汪汪的,下筆如有神助,很快第一版就寫好了,兩人還打磨,還想著第二部。
搞得黎南珠也上心精細多了。
這幾日正式定了文稿、畫稿,到了印刷初版這事就簡單。
“對了,想個筆名,你們倆想叫什麽?”黎南珠問二人。
留苗苗的叫周海,瘦矮個,胖點的高大叫王平。兩人替小郡王寫了大半個月的書,真沒想到他倆還能在這話本子裏留姓名,當即是一愣,不可置信問:“我們倆留名嗎?”
“你倆寫的你倆不留?”黎南珠被問的莫名其妙,又見二人麵色疑雲,肯定是想多了想複雜去了,便說:“放心吧,這私印禁書的事,要是被查出來,我扛著,跟你們二人沒幹係,隻要你們給我保密,買書寫書能一直幹下去,收成我也不要,全是你們自己分。”
小郡王這番話,是將周海王平心裏那點懷疑推測說的一幹二淨。
兩人剛就怕留了姓名,要是東窗事發,小郡王推他們二人當替罪羊頂鍋,沒成想小郡王看出來了,還給他們定心丸不說,賣書掙得都是他們的。
若是真的,那郡王就是他們的再生父母。
“成,周海定聽郡王的,不生二心。”周海先道。
王平被矮小子搶了一步,心裏罵娘,麵上趕緊表了忠心,末了還拍馬屁說:“……雖書是我們二人作的,可插話還有故事都是郡王想的,光留我倆名字不合適,不如——”
“起一個筆名?”黎南珠想了下,信手拈來,“那叫三老怪。”
三老怪?
王平:……
周海:……
小郡王嘖了聲,“看你倆那表情,不好聽?行叭,加倆,就叫海平老怪,要是番位不滿意,你們倆打一架,誰贏了誰名字在前。”
“本郡王就是老怪了。”聽著就很長壽很掃地僧高人的名字。
這倆不懂。
最後筆名就定了,海平老怪。王平周海倒是沒為番位排行打架,周海訕訕說:“郡王,我沒別的要求,這些無所謂,我就想能不能給李家留個苗苗啊。”
他聽了孟家的事,那些戰場上的事,再看筆下李家,那都是一門忠烈,這樣忠義有氣節的世家,不留下一脈香火,他做鬼都合不上眼的。
“……看反響,要是讀者訴求多——不過人都死絕了,怎麽留香火?”黎南珠這會也想他當初給的太絕了。
周海高興,說:“可以的可以的,不硬寫,定是能圓上。”
“隻能各自出彩,不能壓李四戲份。”小郡王強調。
周海表示明白,一定,就盼著第二部了。
書稿交給禮五,送到給他娘買參的老板那兒——人家姓商,果然是行商做買賣的好料子,至於為什麽像練家子,商老板走商時學過一點拳腳防身。
就這人不是什麽正經商人,各道都鑽,什麽賺錢往哪裏貼。
不過禮五摸完底,留了句:良心有,有軟肋。
要是真那種混子沒底線沒良心的人,私印這事小郡王就能自己幹,保證底下人抹的幹幹淨淨,半點尾巴證據都不會留,不過禮五說商老板這兩句,黎南珠就交給對方了。
懶得插手再起一灘事。
這一下到了七月末,正好放暑假——也叫農假。這假期是對寒門士子讀書人放的,不過宮學盛暑七月末到八月也會放,聖上年輕時還去北麵行宮避暑,現在年紀大了,不是很怕熱,已經好幾年沒去了。
宮學放假了。
黎南珠也忙活完了,於是接了年年,陪那群孫兒玩——之前叫他,他給糊弄過去。這會有空,正好介紹年年給他們認識下。
“大表姐家的二孫子,叫孟定眩。”
孟定眩喊皇孫,行了禮。黎南珠沒皮沒臉笑嘻嘻說:“你叫那麽生分幹嘛,都快是一家人了,你也叫他爺爺。”
“可是二爺爺,不是這個輩分。”孟定眩提醒。
曆延年是耳朵根紅的,說:“不是叫我爺爺,我叫阿叔阿叔,阿叔的孫兒,應當叫我叔叔。”
“!”黎南珠突然發現了一個重大事情,是他決定嫁給年年沒曾想過的,頓時發瘋:“啊啊啊啊啊!”
嚇得曆延年一跳,急問怎麽了。
“要是我嫁給了你,那我留在京裏,以後的輩分是不是無端端小了?以後是不是見了你那幾個叔叔,我還得叫他們叔叔了?”
給七皇子幾個大逼鬥還差不多!還叫叔叔!
曆延年左右為難,這輩分稱呼他也不能解決的。黎南珠看小孩這模樣,再說聖旨都賜了,隻好給自己做心理疏通,說:“沒事沒事,誰不怕死那就讓我叫他叔叔爺爺大爺。”
直接威脅對方了。
孟定眩:“二爺爺威猛。”
“那當然了。”黎南珠肯定自己。
暑假那不能白天打馬球——太熱了,就得早起五六點的時候,可小郡王又起不來那麽早,是起來早一日那就玩,晚了那就看大家玩。
赦天別莊原先隻有幾個小的——黎南珠輩分最大,但年齡不大,沒幾天黎王爺帶著王妃到了,孟大將軍也到了,再過幾天,十二皇子帶著嘉郡王家的曆羅敏也來了。
十二皇子是理不直氣也不壯說:“羅敏要來玩,我陪他來了。”
“……”黎南珠:“我也不會趕你出去,這大熱的天,好好說誰想來。”
十二皇子:“本皇子。”氣勢還挺拽。
黎南珠抬手讓放過了。畢竟以後也是他的十二叔嗬嗬嗬嗬,隻要曆十二敢想不開提這個,保準打的滿地找牙。
“信四呢?”
黎南珠是嫌十二幼稚,懶得理十二,說:“這個天氣,應該在後院練功,你自己找去吧。”
說完不理人了,讓來客自己玩。
美其名曰都當自己家,這不是賓至如歸嘛。
十二皇子都不知道哪個院子在哪練功,跟無頭蒼蠅似得亂躥,途中還問了一人,被指了方向,說剛見過信四大爺。十二聽了,心想可真難聽,一個哥兒叫大爺,沒半點哥兒樣子。
不過信四那人,長得就五大三粗不像哥兒,從昭州來的都是這樣,大大咧咧沒點規矩……
十二皇子一路腹語,到了被指的地方一看,頓時嚇得結巴:“你你你你你——”
“就是天熱你練完功要洗澡,那也進屋裏,就是沒人來那也不能在院子,你知不知道你是個哥兒。”
十二皇子捂著眼背著身,嘴裏教了一堆信四體統。
信四把衣裳穿上,說好了。
十二皇子才放下手,是看看信四,又麵色凝重低頭深思,再看看信四,最後做了重大決定,咬牙說:“你光天化日洗澡,不就是勾引本皇子嘛,本皇子既是看了你的身子,那肯定要負責,這樣吧,本皇子大發慈悲納你做滕妾,你不要不知好歹,以你的姿色別的就別想了。”
“不用。”信四斷然拒絕。
不等十二皇子暴跳如雷,信四說:“小的沒啥樣貌又粗鄙,還是個武夫,自知配不上皇子身份,還是不奢求了。”
“你知道就好。”十二皇子先嘴硬說完,又說:“但我看了你的身子——”
“無事,看過我身子的人多了去了。”信四實話實說,“其實我不是——”哥兒。
十二皇子氣得臉漲紅,打斷了信四畫,罵道:“你不知廉恥,**夫!!!”
信四:“……我是**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