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信四被誇了一通, 都莫名其妙,這道理誰能想不來, 既是幫皇孫解急的, 那怎麽就能想岔了,難不成主子還真對皇孫有意?

但他不敢問,怕被收拾。

“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早早歇著,跟十六倒個班, 別累壞了。”小郡王也不是地主扒皮,“給你加薪水,年底發銀子。”

信四當即是高興壞了, 謝了主子,美滋滋拿著燭燈原路返回, 隻是翻窗出去了, 心裏總是裝著什麽事, 到底什麽事呢……

說好的要給主子說的。

不是清修居士的事,是關於主子——

糟了。

信四都到自己屋裏才想起來, 忘了給主子說, 現在京裏關於主子的流言特別多, 信四不用查, 用腳趾頭猜都知道是七皇子放的。

主子坑七皇子一把,現如今七皇子被笑話, 還關禁閉,肯定是反應過來, 京裏七皇子是個公公流言怎麽來的, 當下惱羞成怒伺機報複他家主子。

“……”信四扭頭看了眼主子方向, 主子都躺下了, 這再過去不就是打擾主子睡覺?算了,明早再說一樣。

想到此,信四裹著被子心安理得踏實睡了。

第二天一早,信四也沒來及說,因為小郡王和他大侄子年年三人吃了個早飯,大侄子昨日騎了半天馬,今天就坐到了小郡王車輦裏。

黎暮澤昨天還拿年齡打趣自己,今個兒就不得不認老,他大-腿根酸脹的,比不得阿叔年輕縱馬飛馳了。

“你那是坐太久,要時不時活動鍛煉。”黎南珠說。

黎暮澤點點頭,“阿叔說的是。”

“年年來玩飛行棋。”

“是,阿叔。”

黎大人心想,他現在倒是跟皇孫一輩了,挺好挺好。

晌午剛過進了城門,黎南珠先送大侄子回府,大侄子說他去衙門順路,戶部辦公衙門就在皇宮不遠的街上胡同裏。

“辛苦了。”公務員也是辛苦,出差回來飯都沒吃先到公司打卡。黎南珠說完,喟歎道:“幸好我不用上班。”

黎暮澤:“……”阿叔真是個好性子。

郡王車架一路到了皇宮定門,守皇城門侍衛檢查行禮放行,旁邊劉祿寶早早候著,見了郡王和皇孫躬著腰行禮。

“奴才見過皇孫郡王,聖上派奴才來接,說看天色,怕兩位沒用午飯,早已備了禦膳。”

黎南珠也沒客氣,“皇伯伯真好。”

“延年同阿叔先去見皇爺爺。”

黎南珠一瞬間想到輩分問題,但還沒來及深想,劉祿寶帶路,先到永雙殿跟聖上請安見禮。

元和帝慈愛看兩個孩子,“一路坐車累著了,不多禮了,先去用膳,吃完了,延年你帶南珠到你那兒歇歇,休息好了,再來朕這兒,陪著晚上一道用膳。”

“是,皇爺爺。”曆延年遲疑了下便答應下來。

黎南珠在宮裏吃了一頓午飯,到年年那兒洗了澡換了身幹淨衣裳,他個頭比年年高半頭,成年人的骨架也長開,比少年人的要大,所以衣服穿不了。

“阿叔要是不介意,我取父親的衣裳。”曆延年說道。

“不介意,你借我衣裳救我急呢。”

黎南珠嘴上說著,一道跟了上去,不是去正殿,還是在曆延年的偏殿長鶴宮中,隻是到了曆延年的寢殿中。

先太子與太子妃的舊物,曆延年都收起來放離自己最近的地方。

太子住的東宮正殿早都封起來了,原先是一家三口起居日常的地方,元和帝自昭州接回曆延年後,試水想立皇孫為太孫,群臣反對,什麽借口都有,圓滑的那就是為皇孫身體著想、聖上正直壯年不用太早立儲,耿直的就死諫,說嫡子在、諸位皇子也有,皇孫年幼,如今無能無才,看不出大用巴拉巴拉。

是臣子逼得元和帝壓了這個試水風頭。

這且作罷,後來曆延年還住在東宮,就有禦史諫言,說皇孫住東宮越了祖宗規矩,於禮不合。

才不到十三歲的曆延年,當日是如何收拾阿父遺物和父親東西,搬出了這個住了十年,諸多回憶的‘家’。

黎南珠想到此,就心裏酸楚。

“阿叔,這些衣裳都是幹淨的,您選吧。”

想到傍晚還要和聖上用飯,黎南珠有點心機,想選太子穿的舊衣——都是日常衣服,不是朝服,所以可以穿。

他就是想勾一下聖上愛子回憶,年年不是個賣慘會哭的小孩。

他想給年年賣慘。

但他猶豫了一瞬,隻見年年把一套淡藍色的衣裳遞給了他,“我父親的衣裳,還未穿過,應當適合阿叔。”

“嗯,我去試試。”黎南珠就歇了這個心,想著年年應當是不舍動太子遺物,他就不冒犯了。

其實黎南珠誤會了。

曆延年十歲前是天潢貴胄,宮裏人捧高踩低,他是太子唯一嫡子,地位不可言說,宮裏至上而下,人人都是笑臉、都是和善人,曆延年就沒見過不好的一麵。

十歲之後,從昭州回來,那便見的多了。

聖上是偏疼皇孫,可宮裏是什麽地方,是鈍刀子割人不見血的地方,聖上坐的那麽高,總要看不到的角角落落陰暗地方。

物質上大差不差,總不會明晃晃克扣,但同以前太子在時,那是天差地別,總有一些憐憫同情的目光,或是在曆延年身上彰顯做叔叔們的寬和。

太子哥哥不在了,以後還有七叔在,咱們是親叔侄。

延年宮裏有什麽缺的跟六叔說。

父皇,我前幾日得了好玩的,我家那小子想要都沒舍得,都給延年送宮裏玩了。

皇爺爺便對四叔另眼相看,誇了句好,還給了賞。

之後各位叔叔都學會了,讓著他、誇他、給他玩物,在皇爺爺跟前說他好話,但實際上,各位叔叔也防著他,怕皇爺爺立他為皇太孫。

對這些,曆延年其實不放在心上,隻是每每說這些,皇爺爺麵上高興其實心裏是難過的,都是提醒皇爺爺,他是沒阿父的孩子,所以叔叔們才諸多照拂。

皇爺爺也想阿父,想起來就歎氣,有時候看他出神。

那段時間曆延年就不太去永雙殿,他怕皇爺爺看見他傷心,壞了身體。

“我不是介懷阿叔穿阿父的衣裳,我知道阿叔為了我好,可皇爺爺見了阿父舊衣,肯定會難過的。”曆延年直白說。

他不想傷阿叔在意他的心。

黎南珠在屏風後換衣裳,聽到年年說的話,腦子還沒反應過來,愣了兩秒,才知道年年說什麽——他剛目光確實落在太子衣物上,還猶豫糾結了,年年是看出來了,也知道他意圖。

但竟然是這麽個道理。

不是介懷他穿太子衣服,而是擔心聖上身體。

黎南珠頓時眼淚汪汪的,這孩子怎麽這麽乖啊。

遭遇如此劫難,還有這樣心腸。

“延年在這世上,愛護關心延年的至親……”曆延年沒說完,在他心中沒幾人了,“所以不想阿叔誤會,傷了阿叔的心。”

黎南珠聽聞,探出身來,就看年年眼珠子看到他了,慌不忙亂的扭頭正了臉不看向他這處。

“……”黎南珠一腔感動,本來想嗚嗚嗚年年你心裏有我這個阿叔的,還是放心裏至關重要的人。

結果被小孩這正正經經舉動,搞得低頭一看自己——裏衣穿著了,就是露個鎖骨,沒係好,撐死就是低領,還不到低胸界限。

小孩就眼珠子都不敢看他?

真是純情啊。

二十歲單身處男也沒感情的小郡王,表現的像個花花公子,嘖了聲,回到屏風後穿衣裳,不過剛才感動汪汪的煽情氛圍沒了。

黎南珠一邊係裏衣帶子,一邊用輕描淡寫自然的語氣說:“年年,咱倆結婚吧。”

外頭哐當的聲。

黎南珠一探腦袋,“你腦袋撞柱子幹嘛?”

小年年都走到門口了,看樣子是打算在門口君子非禮勿視的等他,給他站崗。

不過現在君子儀態**然不見,小皇孫腦袋撞門上了,正捂著額頭,一臉慌忙,亂糟糟的,臉上有點驚慌失措?

“不、不是。”曆延年慌亂正衣裳。

黎南珠見小孩這模樣,笑了下,說:“阿叔剛逗你玩——不是說你腦袋故意撞柱子玩。”

“結婚也不是結婚,按道理來說是你娶我,我嫁給你。”

“不過你放心,阿叔同你結婚,婚前如何相處婚後還是一樣,不會占你便宜的,你以後要是有了喜歡的女子,阿叔給你們讓地方。”

曆延年聽到阿叔說‘玩笑’,當下心裏道不明的失落和一絲絲坦然,阿叔是拿成親開玩笑逗他的,也好,不是早想過,阿叔在京裏不開心,回到昭州才好的。

後來反應過來,阿叔說玩笑,是指他剛才慌亂不小心撞了柱子。

那成親便是真的了。

阿叔說,他嫁給他,他娶他。

阿叔說,以後你有喜歡的女子,給你們讓地方。

曆延年眉頭擰了起來,而後整個臉端肅,站在門外邊,臉都不敢看裏麵,端正說:“南珠阿叔莫要胡說了,延年不會娶——”

“不是,南珠阿叔不要為了我,淌渾水了。”

“阿叔,早日回昭州吧。”

黎南珠:“……”

“……”

“你信不信,我現在不穿衣服出來逼婚?”黎南珠磨牙說:“你看了我的身體,那不想結婚也得——”

哐哐。

門外純情小皇孫,慌不亂的把門帶上還給鎖了。

裏頭隻是嘴上說說嚇唬人找麵子,腿半分沒移開的小郡王:……

!!!

黎南珠:……

小郡王霸王性子上來了,這個婚,曆延年不結也得結了!

他還非要強扭這口瓜。

氣死他了氣死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