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
倪霽幾人所在的, 街道很寂靜,看不到半個活著的生命。這裏是汙染區,當然不會有活人。
但這個被禁固了多年的區域, 卻沒有一絲荒蕪的感覺, 甚至街道處處充滿了生活的氣息。
陽台掛著的衣服還在滴著水,道路兩側屋子裏的燈亮著,響著電視播放的聲音。
路邊丟著一個小孩拖行的玩具蝸牛, 電箱杆上貼著尋人啟事。說的大概是誰家未|成年的一個女兒離家出走。
片刻之前, 突然從巷子裏竄出來襲擊倪霽的黑色手臂, 如今完全消失,不知道蟄伏在哪裏, 連一絲的黑色煙霧都沒有留下。
好像這裏是一個片刻之前還人聲鼎沸的尋常街道。隻是所有活人都突然間不知道去了什麽地方。
空曠寂靜的街道上, 宋元思走在倪霽的身邊。
“不太對勁啊,倪哥。”宋元思壓低聲,“現在是‘白晝’, 這裏明明應該是安全區域。為什麽會有畸變種襲擊你?”
哨兵的聽覺都非常敏銳,再小聲的說話聲也可能被別人捕捉。
倪霽沒有說話,隻是伸手在胸前比了幾個手勢。
擴散了——這是第一句。
你到後麵去, 離我遠點——這是第二句。
遠遠墜在後麵的譚樹, 此刻也在和自己的一位親信比劃手勢。
“別幹了,樹哥。倪霽的戰鬥力很強,老師要東西在海底, 還沒有拿到。”親信用手語說, “先留著他, 有用。”
譚樹臉色陰沉地盯了走在最前方的倪霽一會, 最終比了個同意的手勢。
倪霽對他來說, 始終像梗在喉嚨裏的一根刺。
雖然眼下倪霽屈居於他之下, 也一直顯得很安靜。
但他的心底始終覺得很不安。
沒有人比他更了解他的這位同學。強大,妄為,我行我素,從不為他人所動。
如今的倪霽更是好像有什麽地方變了。變得不愛說話,難懂了許多。
隻要他待在那裏,哪怕沉寂安靜一言不發的,有時候也會令譚樹心底感到害怕。
譚樹決定,幹脆趁著這次進汙染物的機會,把這位始終令自己惴惴不安的心腹大患處理掉。
他手裏捏著五號區最新的情報。整個隊伍裏,隻有他知道。
那是一隻令人生畏的畸變種,最喜歡的潛伏在暗處,捕捉隊伍中最強大的哨兵。
伴隨著汙染區的擴散,這隻新出現的怪物的活動區域,隻有自己知道。
這是一個很關鍵的信息差,可以好好利用。
等拿到老師要的東西,再利用這個,讓他永遠留在這片汙染區。譚樹陰沉沉地想。
事情會辦得無聲無息的。
汙染區裏死傷幾個人都是正常,老師也不能怪他什麽。
……
林苑乘坐的吉普車開到一個海邊的一個臨時村落。
這裏匯聚了不少漁民的家庭,大部分時候他們都聚集在這裏生活。
隻有發生汙染區擴散,或是畸變種外溢的緊急情況時,他們才會匆匆趕會哨崗。在哨崗的庇護下躲過災難。
早晨,大部分的成年人都下海去了。村子裏隻留著一些半大的孩子和老人。
吉普車在村裏停下,大虎拍了一下車門,“五號汙染區,搜索沉船,要水族類精神體,二十帝國幣。誰來?”
聽到二十個帝國幣,一群穿著破舊衣服的孩子嘩啦一聲聚過來。高高舉起一隻隻細痩的手臂。
一個十一二歲的男孩從高處跳下來,呸掉叼在嘴裏的一根稻草,推開人群來到車子前,“虎哥,我去。”
大虎一點頭,拋給他一個小小的錢袋,“小牧,上車。”
接到錢袋的男孩,在一群夥伴羨慕的目光下打開袋子看了一眼,露出一臉高興的笑,他把錢袋遞給自己的小妹妹,指著一個破舊的窩棚,“跑回去,給媽媽。說我今天晚上不回來。”
小小的女孩抱緊那一袋錢,光著腳,在泥地裏飛跑起來。
男孩就麻利地攀爬上吉普車的後鬥。
“因為要下水撈東西才帶上他的。”
負責開車小鳥和林苑解釋,“不用擔心,這些娃娃進汙染區的次數比你多多了。他們自打分化出精神體,就開始往汙染區裏摸。有時候運氣好,摸出個好東西,夠全家人一年半載的嚼用。”
“跟著我們進汙染區,能提前拿到錢,還安全點,比他們自己摸進去好。”小鳥繼續說,“他們也沒錢去讀哨兵學院。基本到了十五六歲,就會直接進軍營。有些甚至活不到那個年紀。”
過了沒多久,一個黑黑瘦瘦的母親追了出來,林苑以為她或許是追來阻攔自己孩子去那危險的地方。
結果那位母親扒拉著車欄遞給男孩一塊又幹又冷的麥餅。
大聲交代她隻有十來歲的兒子,“家裏沒吃的了,一定要多帶點東西回來。”
有點不得莫歸的意思。
“看吧,家裏的大人也不會管。在我們這地方,大部分父母,並不怎麽在乎孩子。”
小鳥雙手握著方向盤,她剪著短短的寸頭,臉上微微有些曬斑,一點發白的車燈倒映在她的臉上,帶出點看淡的冷漠。
林苑透過後視鏡,看到那個新上車的男孩。
大虎正搓著他的腦袋,男孩笑得露出一口白牙,彼此一幅相互很熟悉的樣子。
“二十個帝國幣。”林苑自言自語說了一句。
心裏算了一下。十個蘋果。
十個蘋果就讓這樣年紀的孩子高高興興跟著去汙染區冒險,甚至這裏所有人都覺得很正常。
小鳥噗嗤一聲笑了,“你以為能有多少。你這次下來,特研撥下經費。五個名額,像我們這樣級別的哨兵,也就一人五十帝國幣,已經算是多給的了。大家都想陪你去,為了爭這個早上打了一架。我們幾個贏了才有機會來的。”
車輛沿著大路往前開,最初的時候道路兩側有很多人家,煙火籌集,人聲鼎沸的。
漸漸的,屋子裏的燈光和人聲就少了。逐漸隻剩下荒蕪的廢墟,破敗死寂的建築物零零星星地呆坐在路邊,被繁密的植被掩在身後。
這裏本來都住著很多人。隨著汙染區的一再擴散,人類隻得一避再避。
吉普車在一排紅色的警示標誌前停了下來。
“就在那裏。”大虎下了車,指著前方一個巨大的紅色的警示牌給林苑看,“那就是五號汙染區的邊界。”
“不能靠得太近,有時候邊界會突然擴散,防不勝防。”哨兵們交代林苑。
他們無時無刻不在教林苑關於汙染區的一切知識。教會她一切,是保護她的最好方式。
雷歇爾就是因為汙染區的邊界突然擴散,為了救人被卷進去的。哨兵們謹記這那一次的教訓。
下了車以後的哨兵們,從車上搬下來不少東西,一副準備埋鍋做飯的駕駛
小牧甚至已經麻溜地把母親給他的麥餅放進火裏烤了起來。
林苑呆站在那裏,覺得很詫異。
她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個人終端,又抬頭看看天色,確定現在還完全沒到吃午飯的時候。
“姐姐你是第一次進嗎?”蹲在火邊烤著餅的小男孩抬頭看她,笑得兩眼彎彎,“汙染區裏,也分白晝和黑夜。現在還沒到時間,不能進去的。”
他還把烤熱的餅遞到林苑麵前,“你吃嗎?”
在他的印象中,林苑這樣白白淨淨,大城市來的姐姐,肯定不可能接他的餅。
但他是一個很聰明又精於人情世故的孩子,別人吃不吃是一回事,禮貌上的客氣他從來都做得很周到。
林苑用手指從他的餅上掰下來一半,“那我就嚐一點。”
小牧徹底愣住了。
【嘿嘿,他舍不得】
【快,快給他吃了,就當著他的麵】
【舍不得又要主動分出來,好奇怪的人】
【不好吃,被騙了】
【他傳遞過來的情緒裏,這東西為什麽那麽香】
【不好吃,和那個蘋果一樣,被騙了】
【臭海豹】
汙染區裏,也有“白晝”和“黑夜”之分。
每個汙染區白晝和黑夜切換的規律都不相同。“白晝”的時候,汙染區內的畸變種大都不活躍,蟄伏著沒什麽動靜。人在那個時候進入汙染區內活動相對安全。
但到了“黑夜”,整個汙染區會變成各種怪物遊行的地獄,普通人在黑夜裏基本活不下來。
哨兵們攤開地圖,招呼林苑,開始商量進去後的計劃。
“我們在白晝一開始的時候進去。目的地是沙南灣。”小鳥比著地形圖,“必須在黑夜降臨之前出來,距離不算遠,時間完全來得及。大家緊醒點,別出任何岔子。”
林苑的目標是五號汙染區內的一艘沉船。
有充分的證據表示,這艘舊日時代的巨艦,瑪麗號,攜帶著無數珍寶,在人類最輝煌的時代沉沒在沙南灣內。千年來無數人尋找過它,都毫無線索。
但在不久之前,五號汙染區發生嚴重的擴散事件時。當時有人親眼看見巨大的瑪麗號一度如幽靈一般,以嶄新的模樣,燈光璀璨地浮現出水麵,數個小時才消失。
人們這才發現,瑪麗號就藏在五號汙染區內。
小鳥說特研處這次下發的任務不算什麽大事。
沉船的位置不遠,一個“白晝”的時間內完全來得及來回。
自從瑪麗號被發現了之後,白塔那邊派來了一波又一波的搜索隊。
能撈的東西,都差不多撈走了。就是他們小隊,也被派遣進來過好幾次,對那一片的海底,都很熟悉。
他們唯一要做的事,大概就是保護好林苑這位向導的安全。
其實他們更希望林苑能夠待在哨崗,想要找什麽東西,說出來,讓他們進去找就行。
他們覺得這樣對所有人來說,都更便捷也更安全。遠勝過帶一位沒有經驗又毫無戰鬥力的人員進汙染區。
白塔經常會向哨崗發布下來搜尋任務。大部分時候,是直接指定要搜尋的物品。也有時候會是像這樣,派遣一個研究員下來,由他們護送著進入汙染區。
這些研究員多半要找一些偷偷摸摸,不願公開的秘密事物。
他們也不屑於過問。隻負責在行程中協助和護衛。
首都來的研究員大部分看不上哨崗的哨兵。哨兵們也知道,他們一樣討厭那些眼高於頂的研究員。
說實話,如果遇到極端情況,自身難保的時候,小鳥覺得她會果斷放棄拖後腿的研究員。優先保證自己和兄弟的性命。
但這一次不一樣,無論如何,他們都想保護好一起進入的林向導。
這是出發前哨長的交代,也是他們每一個人的心願。
所以這一次進來的,是哨崗最強的哨兵。甚至還找來了精神體為海豹的小牧協助,以加快水下任務的完成速度,確保萬無一失。
哨兵們吃完午飯,整備好隨身攜帶的武器,太陽升到天空最高點的時候,小鳥站起來看了看自己的手表,“可以了,進去吧。”
一行人沿著道路,步行前進。
荒蕪多年的馬路上鋪著苔痕,兩側的荒草比人還高。
正午十分,蟲鳴鳥叫。人行在草木的影子間,像是行走在荒野之外。
巨大紅色警示牌到了。
跨過它,下一步的時候,四周景物整個就變了。
街道還是那條街道,建築物依稀也還是相同的樣式。
隻是街道突然變得幹淨整潔,筆直地延伸向遠處。就像時光突然倒流,那些苔痕不見了,野草也消失了。
路邊的建築煥然一新,屋子裏還亮著柔和的燈,空中傳來細碎的竊竊私語。
仿佛有人生活在那些緊閉門窗的房屋中。
可是這裏是隻有畸變物的汙染區。
正午的陽光不見了,天空裏掛著迷蒙的星辰。
不是正常星光,像是油畫大師的畫,濃鬱的黃和斑駁的藍色在空中緩慢流轉著。
“跟著我走,不要隨便亂碰任何東西。”小鳥說著,當先領隊向前走去。
她不看地圖,腳步沒有任何停頓,一路迅速前行。
穿過寂靜的巷子,拐過交錯的道路,沿著護坡淩亂的樓梯跑下去。就像是從小生活在這個地方。
“小鳥本來是五號區的居民。”大虎輕聲告訴林苑,“十年前這裏也大規模擴散過一次,把她的家覆蓋了。”
他看了一眼跑在前方探路的女哨兵,生怕被她聽見,就沒有再說多餘的話。
小鳥當年是怎麽從汙染區跑出來的,她的家人是否還活著,這背後的故事也沒必要再提起。
生活在汙染區附近的居民,誰沒有幾件不忍觸及的傷心往事。
在小鳥的帶領下,他們很快就到了那片沙灘。
那片沙灘是金色的,像是真正黃金的顏色。海水像鏡麵一樣,倒映著那油畫一般星光流轉的美麗天空。
整個世界就像是某個人的夢。
有什麽巨大的東西,正在這夢境中沉睡。
哨兵們很快找來兩艘小船,小船靜寂無聲地滑入海水中,在如鏡的海麵寂靜航行。
一時間天地恍然不分上下,船行在水,又像是行走在星空中一般。
所有人的動作都靜悄悄的,仿佛害怕驚擾到什麽東西一樣。
“到了。”小鳥突然說。
兩艘小船停了下來,船尾**著一點點的漣漪。往下看,水鏡印著璀璨星河,看不見海底的任何事物。
“安啦。這個地方我下去過了很多次。”小牧脫了上衣,露出細細的胳膊,就準備往水裏跳。
“等一下。”林苑喊住他,“你可不可以和我,共享視覺?”
小牧沒聽明白,“共享什麽?”
一根冰冰涼涼的東西不知道從哪裏出現,觸碰了一下他的眉心。
“就像是這樣。”林苑說。
小杜眨了眨眼睛,發現他雖然是站在林苑對麵,看著林苑,卻很神奇地同時可以看見了自己的臉——用林苑的視角。
這就是共享視角。同時可以看見另一個人眼中的世界。
“哇,這也太酷了。”他說。
對這位吃了他半塊麥餅的姐姐的那一點一點埋怨之心立刻就煙消雲散了。
男孩在口中叼著一柄短短的匕首,撲通一下跳進了水裏。
再浮上來的時候,海豹線條流暢的尾巴甩起一片水浪。漸了船上的大家一臉。
上半身男孩,下半身海豹的小牧衝大家揮揮手,一頭紮入深海之中。
林苑閉上了眼睛,在船上坐了下來。
她看見了海底的水泡,咕嚕咕嚕的氣泡不斷向上飛舞。
光線變得很暗,她看見男孩劃動的手臂不時出現在視線裏。
有細小的魚群,在附近遊過。
她和小牧共享了視線,通過那個不斷下潛的男孩的雙眼,她看著了海底的世界。
海水,總是帶給她一種熟悉而依戀的感覺,像是她從小就住在海洋的深處。深深的大海,又總帶給她危險的感覺,像在那最深層之處,有著無限的秘密等著她親手解開。
過了沒多久,她看見了那艘沉迷在海底的船。
那舊日裏的龐然大物,如今靜靜躺在海底的淤泥之中。甲板和欄杆上累覆著層層疊疊的藤壺,窗戶的玻璃全都碎了,一個個黑洞洞地像張開著的大口,有無數細小的魚群,在期間進進出出。
小牧來到一個舷窗前,雙手扶窗沿伸進腦袋看了一會,扭動尾巴靈巧地遊了進去。
海底非常黑,幾乎沒有任何的光線。
但小牧的視力能適應這裏。
他的眼睛變得和海豹一模一樣,大而圓的晶狀態,使水底的影像聚焦在那特殊的視網膜上,讓他可以看見船艙裏朦朦朧朧的景象。
林苑跟著他的視線,一路遊進船艙,按照事先說好的計劃,遊過被眾多藻類寄生的餐廳,遊過腐朽了的駕駛室,穿過甲板,拉開一道艙門,沿著斑駁的樓梯向下遊。
在那昏暗無光的長長走廊兩側,所有的艙門都被拉開過了,海員們的臥室浮飄著被翻出來的雜物。
這裏曾經來過許許多多的搜尋者。
遊過那些翻亂的船艙時,可以看見一兩具死去海員骸骨。
這些骸骨都躺在**。仿佛當年在是睡夢中沉沒,不曾醒來,就這樣永遠沉睡在這片寂靜的深海中。
到了,就是這裏吧。
小牧來到走廊的最深處。握住最裏一間船艙的門把手。
他不費什麽力氣就推開了那道門。一群亮藍色的霓虹蝦虎魚從船艙內迎麵衝出來。
習慣在深海潛遊的小牧避開那群魚,看向被他打開的船艙。
這裏是船長的臥室。
臥室內早已被搜尋一空。
死去船長的遺骸還在,蒼白的骷髏坐在一張辦公桌前,桌子和椅子是被固定在地板上的。
船長的屍體,似乎也被固定在了那裏。就那樣歪歪斜斜地保持著握著筆的姿勢,在寂靜的時光中坐了無數年。
之前來過的搜尋者,掃**似地帶走了船艙內能帶走的一切,桌麵和抽屜都是空的,連船長帽子上的一小塊寶石都被摳了去。
帶回一件瑪麗號船長的遺物。
小牧想起了自己需要完成的任務。這也是特研處分派下來的任務。
看上去很簡單。
要帶點什麽回去?
已經沒什麽可拿的了。小牧想,不如把船長的帽子帶回去吧。
也不知道什麽材料做的,這麽多年泡在水中都沒有腐爛。
舊日時代的東西就是好。連做帽子的布料都與眾不同。
【鋼筆】
他突然聽到了一個聲音。
那聲音很奇怪,不像是人在說話,又能清晰無誤地傳入他的耳朵中。
他察覺到自己的視角分裂了一下,看到了幽暗的海底的時候,又同時看見了海麵上的天空。
是坐在海麵上的那位姐姐,睜開了一下她一直閉著的眼睛。
原來是林苑姐姐在說話。
小牧聽從了那個聲音,伸手去那船長手中握著的鋼筆。
那隻金屬做成的鋼筆,在海水中浸泡多年,通體爬滿了綠色的銅鏽,已經毫無價值。
所以沒有引起任何一位先前進來的探索者的注意。
小牧從船長手中拿下那隻鋼筆,
【插|進桌麵上的那個小孔中】那種奇怪的聲音又響起了。
小牧果然在桌麵的右下角,發現了一非常不起眼的小孔。
他試探著把那隻生鏽了的鋼筆插進去。竟然十分合適。
輕輕扭動,鋼筆的筆身不堪重負,碎裂開來。但厚厚的實木桌麵下方,彈出了一個抽屜。
他和林苑都沒有聽見,在抽屜打開的同時。
仿佛從更幽暗的船底,一種來自海洋深處神秘的聲響至冥冥淼淼之處傳來。
像亡靈不舍人間的一聲歎息,又像是神靈詭秘的囈語。
有什麽東西,在抽屜打開的那一瞬間醒了過來。
在小牧的眼中。隻看見抽屜裏鋪滿了金光閃閃的帝國幣,和一個陳舊斑駁的木頭小盒子。
哇哦。小牧被金色硬幣璀璨的色澤晃了眼睛。
【隻拿那個木頭盒子】腦海裏的那個聲音又響了起來。
可是,那些金燦燦的色澤像能**人心一樣,美麗的色澤流淌進少年的心底。
這麽多的帝國幣,我隻要拿上一把,媽媽就不用日日發愁,妹妹也可以買一雙新的鞋子了。
或許還可以給自己買一把好一點短劍。
或者幹脆去報名哨兵學院,讀幾年的書,出來以後可以當隊長,或者留在白塔附近生活……
像是被蠱惑了似的,他越想越遠,手指已經想那金燦燦的東西摸去。
我就拿一點,我必須帶走一點。
【不能拿】一個聲音猛地在腦海中炸了一下。
小牧愣了愣。
【不許碰!】
【不能拿!】
【睜開眼睛】
【醒過來!】
那是一種指令。
一連串強硬的指令傳入腦海中。
小牧一個激靈,醒過神來。圓圓溜溜的海豹雙眼變得清晰。
眼中所見,抽屜哪有什麽璀璨的帝國幣。
那個小小的木盒躺在抽屜中,四周盤桓著一條條細細小小,渾身長滿長毛的五彩海蟲。
也不知道為什麽,剛剛居然會把這些五彩的,一看就有劇毒的蟲子看成帝國幣,竟然想要伸手抓上幾隻。
根本沒有想到,在舊日的船艦上,怎麽會有這個時代的帝國幣。
也不知道如果真的被那些五彩的蟲子咬到,會有什麽樣的下場。
這條船有多少人都下來過了?居然從來沒有人發現這樣會蠱惑人心的蟲子。
幸虧,林苑姐姐及時喊醒了我。小牧出了一背的冷汗。
他用一根鐵條撥開那些在陰暗的海水中蠕動爬行著的蟲子,用一塊破布包住那個小小的木頭盒子。
“我拿到了。”他在心裏說。
【馬上回來。】那個聲音在腦海中回應。
完成任務小海豹很開心,擺動尾巴向船艙外遊動去。
海麵上,耳目都極端敏銳的哨兵開口匯報海底的情況,“他完成任務了,正在上浮中。”
很順利,大家都鬆了口氣。
這時候,閉著雙目坐在海麵上的林苑動了一下。
好像聽見了什麽聲音。
像是一種魚。
巨大的,凶狠的。
潛行在深海。朝著這裏遊過來。
一隻鯨魚。
虎鯨。
“有別的哨兵靠近。”小鳥從船上站起來,“一群人,不明敵我,大家戒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