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舒景同看到了林苑臉上汗水, 那些汗滴掛下來,匯聚在下巴尖,她抬起手背抹了一把。

她也並不輕鬆的。舒景同想。

隻是,她竟然在學習和成長。

林苑開第一槍的時候, 並沒有打中怪物。那隻人頭怪物不過微微停頓了一下, 就迅速地跑開了。

但到了第二槍,那隻怪物的行動變得異樣遲緩笨拙, 像是腦子突然傻了一樣, 被林苑的子彈狠狠擊中。

第三槍怪物已經徹底僵住,一動不動,成為一個活的靶子, 被林苑轟掉了小半個腦袋。

不過三槍的時間, 她就學會了,學會怎麽樣在瞬間入侵怪物的腦子。短短的時間裏, 她學會了如何抓住敵人, 影響敵人的行動。

在這樣混亂不堪的戰場上。她的學習能力恐怖如斯。

如果,不是從小生長在白塔裏, 她會變成一個怎麽樣的人?

舒景同的腦子裏, 閃過這個念頭。

屋頂上的怪物一直沒有再出現, 它似乎感受到了威脅,躲避得很遠。

金屬構建的餐廳吊頂卻在緩緩變形, 不少地方鼓了泡, 滲出鐵鏽色的**。

那隻巨大的人頭怪異常狡詐。

它不再主動攻擊。卻不知道在什麽時候,把它所有爬過的地方塗抹了大量腐蝕性極強的口水。

它被一而再再而三地打中麵孔,滿心充滿怨恨, 於是想要撬開整個飛艇的屋頂, 掀開這個鐵皮罐子的一角。

讓所有的畸變種蜂擁而入, 讓裏麵那些幾次帶給自己痛苦的家夥們嚐到它的報複。

滴答。

屋頂上有的地方已經被蝕穿,開始滴下濃稠的酸液。

那**敲在餐桌上,很快冒起一陣青煙,在桌麵上腐蝕出一個小小的圓洞。

嘀嗒。

那聲音就像敲在所有人的心頭,在那裏也灼燒了一個名為恐怖的洞。

所有人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抬頭看著頭上的頂棚。不知道它什麽時候會被蝕穿,垮掉。

然後把這一艙手無縛雞之力的向導暴露在怪物的視線中。

“給哨兵做精神疏導,讓她醒過來。”

林苑突然說,她保持著持槍的姿勢不動,伸手輕輕揉了揉自己的肩膀。

“精神疏導?在這裏?”舒景同指了指自己,“你,你是在和我說話嗎?”

精神世界是一個極宏大又極脆弱的地方。

向導進入哨兵精神圖景的時候,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務求謹慎。

若是一個不慎,有可能對哨兵的精神形成嚴重的傷害,也有可能讓向導自己迷失在哨兵的精神圖景的世界中,再也醒不過來。

所以大部分向導在做精神疏導治療的時候,都會選在專門的疏導室內進行。

那些帝國專設的高端疏導室,會裝飾得溫馨舒適,地上鋪著顏色溫和的地毯,擺著柔軟的躺椅和對坐的沙發,牆壁隔音效果頂級。

大部分向導在精神疏導開始之前,還會有一些儀式。例如會先靜坐調節好自己的情緒,放一些輕柔舒緩的音樂,熏一些清淡舒適的果香等等。

進入哨兵的精神圖景之後,向導也是溫柔而禮貌的,絕不貿然深入。

隻把外圍沉積的一些精神汙染物小心拔除,不會過於粗暴,務求安全。

沒有這樣的先例。也沒有人會在這樣滿地血腥,危機重重的環境裏做精神疏導。

還是給一位剛剛受了重傷,精神圖景內必定一片混亂的哨兵疏導。

“對啊。”林苑側頭看過來,一臉理所當然的模樣,“你精神疏導成績是我們班第一名吧,我應該沒記錯。”

她雖然不太認識同學,但年年學期考核成績第一的名字她還是有點印象的。

舒景同的臉憋紅了,他一會覺得林苑是在故意嘲諷他,一會又覺得林苑或許說得沒錯。

確實,林苑的精神力很強大,令人望塵莫及。

但要說精神疏導這種細致的工作,我,我確實是學校的第一名。

舒景同深深吸了一口氣,在衣服上找到一塊幹淨的地方,把血淋漓的雙手勉強抹幹。

手掌伸向哨兵額頭的時候,他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

妮可和另一位女向導眼睛亮晶晶的,衝他比了個大拇指。

視線的餘光裏,林苑早已經轉回頭去了,視線依舊緊緊盯著屋頂,仿佛不用看就確定舒景同會行動一樣。

她也記得我的成績呢。

舒景同調整了自己的呼吸,靜下心來,把自己溫暖的手,輕輕按在了哨兵冰涼的雙眼上。

……

林苑感覺有人在拉自己的衣服。

轉頭一看,那位梳著長長麻花辮的哨兵已經醒來了。

她半邊身體纏著一圈圈白色的紗布,臉上一點血色也沒有。但一睜開眼,她就伸過手來拉林苑。

“你……”她指了指林苑抗在肩頭的槍,“那把槍不適合你。和我換一把。”

最開始的聲音是啞的,說到最後一個字的時候卻已經勉強坐了起來,把自己腰上一把更為小巧的蠍式衝鋒槍拿下來,和林苑交換。

林苑把手中沉重的突擊□□遞回,接過那柄輕了很多的衝鋒槍,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肩膀。

寬大的深藍色運動衣下,露出一大片已經通紅了的肌膚。

哨兵的半邊肩膀已經完全廢了,她用唯一還可以動的那隻手去拿那隻沉重的金屬武器,往自己肩上架。

“你,你不能開槍了。”舒景同伸手扶她

是他親手包紮的傷口,知道那裏的傷勢有多嚴重,如果這個人不是一個哨兵,是向導或者普通人。這樣的傷都夠她死個兩三回的。

那種蹩腳的臨時縫合,經不起一點的震動,更不要說槍械強大的後坐力。

“不開槍,就等死。”女孩頂著濃濃的黑眼圈,把血淋漓的發辮撩到身後,抬頭看那逐漸變形軟化的屋頂,“你們全都會死去,我也會。”

“那你……”舒景同想了想,最後說,“那你把槍托墊我肩上。”

他從後麵撐著哨兵受傷的身體,伸出自己那雙平時隻會插花泡茶的手,幫忙一起托住沉重的武器,讓堅硬的槍托抵在自己的肩頭。

舒景同知道有很多人在悄悄看他。他和一個陌生的哨兵,靠得太近了。

但他突然覺得自己不在乎了。

靠著他身體的是一個貧民哨兵,沒有任何頭銜和光環。

但她是一條生命。

是一位斷了一隻手,還依舊拿起槍想要守護他們的英雄。

是在這樣生死關頭,值得自己全力協助的人。

哨兵後背的體溫透過衣料傳來,可以聞到她身上有火藥和鮮血殘留的味道。

舒景同扶著她,和她一起握著那柄槍,兩人靠得很近,心中沒有任何旖旎的念頭。

在這一瞬間,他依稀覺得自己也像一個戰士,在戰場上和哨兵肩靠著肩,一同等待迎接那凶狠殘酷的敵人來襲。

艇艙的頂棚抖了一下,簌簌地落下塵土。

再一下,一大片的屋頂在所有人絕望的目光裏碎裂,掉落進艇艙中。

嘩啦一聲,激起飛濺的廢物和漫天塵土。

陽光照射了進來,刺眼得很。

飛艇內部不再安全,像一個被掀開蓋子的罐頭,露出了內部任人大快朵頤的鮮肉。

裂開巨口的頂棚邊緣,出現一張怪物的臉。六七歲的小男孩,過度肥胖的樣子,臉頰帶著兩坨紅暈,咧開嘴露出寬而古怪的門牙。

哨兵當先開了一槍,男孩模樣的人頭被當場攻穿,哇哇大哭地沿著飛艇的內壁直滾過來。

開槍造成的強大後坐力猝不及防地撞在舒景同的肩膀上。

好疼!

原來是這麽大的力道。他咬著牙,穩住了自己,撐住了後背撞上自己的哨兵。

那人頭怪物躲開第一發子彈一路疾行,衝到半路的時候突然慢下來。

那掛著眼淚的臉開始傻笑,露出做夢似的癡傻神色。

哨兵的第二梭子彈緊隨而至,把它轟得稀爛。

又一個人頭從邊緣冒了出來,接著是兩個,第三個。

那些敏捷到恐怖的家夥一露出臉來,就仿佛被蠱惑了一般,移動得呆滯又緩慢。

這對視力絕佳,身體素質強大的哨兵來說,簡直就等於在打固定靶子。

哨兵兩三槍一個,又穩又狠地解決了那些怪物。之前異常麻煩的怪物,四處亂串的怪物,如今殺起來像切菜一般容易。

她把訝異的目光投向站立在自己身邊的女孩。

那穿著一身深藍外衣的姑娘,站立飛揚的塵土中,袖子折疊到手腕,素手持著一柄小型衝鋒槍,仰頭盯著天空。

在她腳下,漫天的塵土之中,似有無數詭秘的東西在來回湧動。

一個又一個的頭顱從缺口邊緣冒出來。

它們神色古怪,相互擁擠,望著船艙中的人滴滴答答流口水。

隻是,無論哪一隻,巨大還是小巧的,都總是會在一個莫名其妙的時候出現動作的短暫停滯。

隱隱約約的,可以看見一支支躍動的觸手,從陰影裏突然出現。

那些靈活的觸手準確無誤地瞬間侵入怪物的腦子。滴溜亂跑中的怪物,就會在某一個瞬間陷入情緒上的呆滯。

哨兵敏銳抓住這樣的一瞬的機會,把怪物數槍解決。

兩個人一個控場,一個擊殺,簡直是配合默契。

哪怕不斷出現有人頭怪物出現,竟也無法突入如此巨大的缺口之中。

這是向導?

原來真正的向導是這樣的。從沒接觸過向導的哨兵心裏想著。

以她的級別和戰鬥能力,原本無論如何也無法同時對付如此多的畸變種。

是身邊站著的這位女性向導,展開了她強大的精神力控製,強力地控製了戰場,可以讓她數以十倍地發揮自己的戰鬥力。

她不曾體驗過這樣酣暢淋漓的戰鬥。

哪怕子彈快要耗盡,哪怕身體虛弱到極點。

但是原本早該因為過度傷累而陷入混亂的精神圖景,此刻卻一片安寧。

幾乎沒有出現一點因為身體痛苦和過度耗用精神力而帶來的負麵情緒。

這樣穩定的精神狀態,讓她足以撐著自己,全力以赴,毫無顧忌地拚到最後。

那位擁有著純白金吉拉的精神體的向導,一直在自己支撐著自己。

是他用那種貓科動物柔軟溫和的精神力,疏導排除了自己精神圖景中的所有痛苦的負麵情緒。

原來這就是向導。

難怪帝國如此珍惜向導。

可是這樣的向導,真不應該僅僅是哨兵們家庭的伴侶。他們該當出現在戰場上,成為哨兵們最好的夥伴、戰友。

有一瞬間,哨兵心中閃過了自己這個級別的小兵不該有的念頭。

真是可惜,可能我護不住這樣好的向導。哨兵看著頭頂昏黃的天空,心中遺憾地想著,可能到最後還是沒辦法護著他們平安出去。

子彈已經沒了。身體也到了極限。

然而怪物還在一隻隻地出現。

他們隻是普通的飛艇護衛兵,接觸汙染區的次數很少。

驟然進入這樣陌生的,完全沒有情報的新汙染區,是很難找到出去的出口的。

半空中和怪物們戰鬥的哨兵個個染血,不時有戰士一身是血地從數千米的高空墜落。

也有身負重傷的哨兵掙紮著掉回飛艇中。

第一個摔下來的哨兵斷了雙腿,滿身都是血,他在地上滾了幾滾,撐起身來咬著牙去撿他掉落在地上的槍,爬行的身軀拖出兩條長長的血痕。

“把我的槍給我,我還能打。媽的,那些家夥,那些家夥殺了隊長。”

他的眼睛通紅,臉上有黑色的翎羽時隱時現,這是狂化的征兆。

妮可猶豫了一下,向那個滿身是血的人走了過去,顫抖著手接觸了一下他的皮膚,捧起他的臉。

我行嗎?像我這樣的差生,妮可想。

我的梳理課成績並不好。我可能做不到。

這個時候她突然後悔起自己往日在學院裏的吊兒郎當。至少,應該把疏導科學好一點啊。

手心裏,那張臉布滿了黑色羽毛的臉瞳孔豎立,衝她凶狠地吼了一聲,把她嚇了一跳。

隻是很快,那張臉黑色褪去,轉變回人類的樣子。哨兵短暫地清醒了過來。

他愣了片刻,看了看自己斷了的腿,和變幻不定的身軀,把自己手中緊緊抓住的槍遞給妮可。

“你……你會不會用槍?”他對妮可說,聲音又輕又溫柔,像在低聲哀求一樣。

“你,你把它對著我這裏,開一下。”他的手上都是血,虛弱地比了比自己的腦袋。

“求求你了,我不想最後變成怪物。”

妮可的精神體在這個時候出現。

那是一隻通體銀白的網紋蟒。大蛇白色的身軀在地麵遊走,繞著兩人四周遊動。

“沒事,你不會有事的,我是向導呢。很厲害的向導。請你冷靜下來,配合我。”

向導雖然很年輕,頂著一個爆炸頭。但聲音很溫柔,捧著哨兵的手柔軟又溫熱。

銀色的蛇身在四周遊動,漂亮的鱗片折射出彩色的微光,隔絕了周遭一切狂暴混亂的氣息。

哨兵愣愣看著她,變幻不定的麵容漸漸穩定下來。

“對,很棒。就是這樣。我馬上為你做精神疏導。”妮可說。

從前,在學校裏,她一直覺得自己是一個特立獨行的姑娘。叛逆,不羈,非常酷。

這時候,她才知道自己從前種種自以為是的行為十分可笑,不過是小孩兒的玩意。

現在的我,才是真正地酷呢。

金尊玉貴的大小姐閉上眼睛,伸手按住了哨兵的雙眼。

有一個人走出來,就有第二個,第三個。

很多人跟了上來,挽起哨兵的褲腿給他止血,包紮傷口。

看見那雙腿被咬斷的截麵,好幾個向導眼睛都紅了。

天空的哨兵們努力守護著搖搖晃晃的飛艇。

飛艇內的向導們,全力以赴治療著一個個被送下來的傷員。

所有人都在竭盡全力。

然而怪物仿佛無窮無盡。

此刻的天空是橙黃色的,油彩似的色調,美得像一幅畫。

誤入其中的小小飛艇,搖搖晃晃航行在無邊的畫布中,絕望地尋找著逃生的出口。

在遠處的天空,海市蜃樓般地懸浮著一片巨大的城市虛影。

那是舊日裏才會有的城市,高塔一樣的摩天大樓密密麻麻,亮著星星點點的萬家燈火。霓虹彩燈懸浮在城市間,來回環繞的高架橋上,滿是往來行走的車流。

那座舊日的亡靈像是某人迷失在過去的一個夢,黑壓壓地懸停在遙遠的空中。

從那燈火輝煌的虛幻城市中,遠遠地飛出一群黑雲似的人頭怪物。

如此陌生而巨大的世界,茫茫無邊無際。

怪物源源不斷,要去哪裏尋找逃出生天的那個“門”。

天空中能夠戰鬥的哨兵越來越少,幾乎每一個都已經或死或傷地躺在飛艇上爬不起身來。

向導們滿頭是汗,有不少人已經召喚不出自己的精神體。

舒景同放下了手裏的槍。

他的肩膀此刻又紅又腫,已經徹底抬不起來了。

和他相互依靠的那位哨兵剛剛昏死過去,此刻就躺在他的腳邊。

他有一點絕望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已經盡力了。

但又忍不住想,如果我,如果我們不是這樣柔弱無力。

如果不是從小就生活在安逸的白塔裏,如果能接受更多一點的鍛煉,遇到今日這樣的絕境會不會還有轉機。

明明就生在一個恐怖的時代。為什麽能夠蒙住雙眼,心安理得地活過這麽多年呢。

汗水模糊了他的視線,他努力抹掉,眼前全是狼狽不堪爬不起身的同伴。

隻有一個人,是林苑,她還和最初一樣,筆直地站立在滿是血和塵土的戰場中間。

飛艇頂端巨大的缺口邊緣,黑色的腦袋層層疊疊,源源不斷出現。

像是黑色的潮水湧起,但卻不曾落下,黏膩在洞口四周,層層堆積。

這麽多的怪物,全被林苑一人按住了。

隻是這些怪物甩不掉,殺不盡,高高堆積的海浪終究有決堤而下的那一刻。

或許我們都會死去。但希望她,希望那個人至少最後能活下來。

舒景同目光模糊地想著。

林苑固執地站在一片狼藉的戰場中。

她的前胸和後背,都被汗水濕透。

飛艇外橙黃的天空,像是燒起了一片大火。

滿天都是人麵,各種各樣的臉,嬉笑怒罵,發出讓人心煩意亂的聲音。

腳下全是血,滿地的血,同學和戰士痛苦的□□不斷充斥在耳邊。

林苑覺得自己頭很疼,疼得好像要裂開來。

心中有一個巨大的洞,空落落的,卻摸不著,那裏被什麽東西強硬地封上了。

林苑覺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幼年時期,小小的她獨自站在那場漫天的大火中。

四麵都是痛哭和嚎叫,

所有人都會死的,她想,和那時候一樣,所有人最終都會痛苦地慘死在這裏。

她拚盡全力也沒用。

哪怕耗幹了自己,最後還是救不了任何人。

但是沒關係的,她並不會感覺到痛苦,也不會感到難受。她是一個沒有情感的怪物。

心裏本來該裝著七情六欲的地方是空著的,被封閉了。就好像當年父親封住了自己的五感,至今還沒解開一樣。

她永遠不會覺得難過和傷心。

隻是為什麽她還站在這裏。她有些不理解自己。

明明她也已經支撐不住了,過度地過於不顧一切地使用精神力。讓頭疼的快要裂開,觸手們也虛弱地幾乎要枯萎了。

而那些怪物還在一層層地,像海浪一樣地堆積上來,一點點累積成恐怖的高牆。

不是她獨自一人能夠解決的事。

奔潰就在眼前了,苦苦堅持毫無意義。

她不用去看,她已經看到了身邊每一張麵孔倒下去的麵孔,看到了他們的絕望,看到他們的痛苦。看到有人在喊她自己一人離去。

我並不柔弱。林苑想。

我應該屬於這個戰場的。

不想輸,不想讓他們死去。

我隻是……

心底有封閉多年厚厚冰川微微裂了一道,

在這樣性命攸關的時刻,她竟然有一點點欣慰。

她好像有一點點知道了,什麽叫做悲傷。

就在這時,一陣的海浪聲湧過,冰涼的海水漫過她崩緊到極點的心。

林苑愣了愣,她聽見了一聲熟悉的鯨鳴聲。

從遠處,黃昏的天空中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