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管家之權
“祖母,你已經知道了?”李珺喬震驚不已。
李太君卻是一笑,“你猜我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李珺喬沉思片刻,“難道是我突然開口向祖母請求買下初雪的時候?”
李太君搖搖頭,眼中的笑意更濃,“更早一些。”
她見李珺喬依然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才緩緩開了口,“你當祖母老了,耳目不聰也不明了?你倒是說一下,這段時間你來祖母的院子次數屈指可數,難得來一次,說不了幾句話就急著要離開。”
“每次我給你備下的點心茶水,你從來不碰,問你原因,你不是說剛剛已經在屋子裏吃過了,就是說腸胃不好,即使是讓你帶回去,你也百般推辭。”
“喬丫頭啊,你這般疏遠防範,你還真當我看不見了?”
“我自問沒有何處怠慢了你,也不知道你對我的怨恨從何而來,我沒有當麵問你,但私下卻讓徐嬤嬤暗中關注你的一舉一動。”
李珺喬靜靜地聽著李太君說著當中的緣由,一種無以名狀的感覺突然湧上心頭。
那種感覺夾雜著慚愧、內疚、羞澀,她隻覺得此刻的自己就像一個不懂事的小孩,她自認為自己已經隱藏得很好了,然而在老祖宗麵前,她的那些小心思卻無所遁形。
她低著頭,良久才說了句,“祖母,孫女慚愧。”
李太君繼續說道,“你還真當你能遇上初雪那個丫頭是碰巧?你有否想過,一個普通人家的丫頭,怎會有那樣的氣魄和心計,能夠成功在成了精似的洪嫂口中套到話?”
李珺喬聞言猛地抬了頭,心中的震驚更為深重。
“難道......難道說初雪是老祖宗的人?”
李太君這才滿意地點頭,“不錯,到今時今日,總算明白過來了。”
“初雪那孩子是徐意的內侄孫女兒,自小聰穎,徐意見她心思剔透,便著意栽培,每個月都會抽一兩天的時間過去,指點督促其讀書認字。”
她補充了一句,“難道你沒發現,她眉眼之處也有些像徐意嗎?”
李珺喬搖了搖頭。
即使她竭力回憶那名喚作初雪的丫頭的容貌,卻沒覺得她和徐嬤嬤有哪些部分相像。
要不是老祖宗跟她說了初雪和徐嬤嬤的關係,李珺喬壓根不會把她在街角遇到的那個衣衫破爛,但眼神卻堅定的女孩兒,竟是老祖宗刻意安排。
事已至此,老祖宗也沒打算瞞著她,幹脆把她的打算和盤托出。
“喬丫頭,我沒承想過你居然會懷疑是我在你日常的吃食中做手腳,既然你心中有疑問,那無論我如何分辯,都不及你親自去找到答案。”
“初雪那孩子,就是我給你安排的副手。雖然很多事情我都不方便出麵擺平,但我能做到的,就是給你最大的支持,讓你自己找到答案。”
“如此這般,你還會怨祖母瞞著你嗎?”
這個風燭殘年,滿身病痛的老人,此時低聲下氣地向李珺喬這麽一個晚輩求和,這也是她萬萬沒有想到的。
她抬眸看著老祖宗額頭滿布刀刻一般的皺紋,竟發現她原本斑駁間中還夾雜著黑發的白發,竟不知什麽時候變成了全白,就像嚴冬落下的雪花一般,再無半點雜質。
李珺喬愧恨交加,心中湧起一陣悲痛,跪倒在老祖宗麵前,“祖母,孫女錯了,孫女不該聽信了大娘子的挑唆,竟來懷疑待我如珠如寶的祖母。孫女辜負了祖母的憐愛之情,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自處了。”
老祖宗卻把跪在跟前的李珺喬請求拉了起來,輕撫著她的手背,“喬丫頭,你不怪祖母就好,祖母也不怪你,我們祖孫二人坦誠相對,把話說開了,以後還像從前那般親密才好。”
此時李珺喬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話了,除了拚命地點頭,再也想不出還有其他更好的回應。
老祖宗愛憐地看向了李珺喬,問了句,“那這件事你打算怎麽處理?”
李珺喬連忙用袖子擦了擦眼邊的淚水,低聲回道,“縱使孫女已經知道害我之人是誰,但現在已經失了機會。”
“既然孫女的身子在李大夫的調理下慢慢好起來了,以後我自個兒小心防範她就是了,也不好舊事重提,徒惹人生厭。”
老祖宗滿意地點了點頭,輕輕拍了一拍她的手背,然後雙手握緊了李珺喬的手。
“喬丫頭,你能這樣想,也證明了你是一個懂得顧全大局的人,我也沒有看走了眼。隻是這事終究委屈了你,要是你堅持想要討個說法,祖母也會支持你。”
李珺喬搖了搖頭,“她現在身懷六甲,即使是塌天大錯,也隻能高高舉起,輕輕放下,我又何必把自己牽扯進去,破壞當前喜氣洋洋的氣氛?”
“要知道,如今的李家已經是船破偏遇打頭風了,府裏人心散渙,各懷鬼胎,外麵的紡織坊又對經緯樓的生意虎視眈眈,暗暗有取而代之的傾向,李家實在再也經不起任何風吹草動了。”
“既然如此,還不如放下私人恩怨,一同為這個家籌謀設想,總比互相廝殺要好吧。”
李珺喬的此番見解讓老祖宗更為欣賞,她笑著對李珺喬說,“喬丫頭,我且把這個家交給你,你隻管盡力而為即可,如果有什麽難處,或者需要什麽幫助,即管跟祖母開口,祖母一定會幫你的。”
李珺喬自認生性散漫,昔日在刑偵大隊的時候不喜處理上下級和同僚之間的關係,今日也無意於內宅婦人的雞毛蒜皮。
她一心隻想做一條躺平的鹹魚,奈何這個時勢卻在屢次鞭打她,讓她不得不翻身躍起,做迎難而上、衝在最前麵的那尾活魚。
從前別人說,時勢造英雄,她當時還不相信。
如今她穿越到此處來,一路披荊斬棘,不但莫名其妙成了人人羨慕的縣主,還得了這人人覬覦的管家之權,讓她有些覺得世間之事,實在微妙。
雖然李珺喬並沒有任何理家的經驗,但她打從心底也不想二房和三房漁翁得利,既然老祖宗把一腔信心都投注在她的身上,她也不怕來賭上一把,看看這個目光如炬的老人,到底有沒有押錯了寶。
李珺喬反手握住老祖宗布滿皺紋的雙手,對她說了句,“祖母之托,卻之不恭受之有愧,孫女定當盡力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