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娘子是心之所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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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一入體,就替我消了大半的疼痛。

這比醫院開的特效藥還有用……

而我也是現在才反應過來,原來抱著我的人,是他,就是上清……

他的唇一離開我,我就控製不住的撲他身上嚎啕大哭了起來,「你終於來了,我好怕,我怕死了,上清……你不在他們都欺負我,都欺負我!」

「沒事了,都過去了,娘子別怕,害娘子的,本座接下來會慢慢同他們算賬!」他拍拍我的後背安慰好我,將我打橫抱起來,帶回家。「娘子乖,睡一覺起來就沒事了,以後,我不會再離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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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我這一回究竟睡了多久。

一覺驚醒,滿腦子都是我被人拖進去欺負的場景……

剪子,對,剪子!

我摸著床頭木欄杆著急掀開被子翻下床,光著腳踉蹌地跑到老舊梳妝台前,拉開抽屜就從裏麵摸出一把上了鏽的大剪刀,抓過自己一把及腰長發,毫無留戀地一剪子剪掉——

「落兒。」他倏然出現在我背後,臉色很難看地抓住了我拿剪子的手,擔憂道:「你在做什麽傻事,女孩子頭發怎能隨便剪!」

他這樣一說,我頓時就委屈勁全上來了,惱火甩開他的手,繼續再抓一把頭發剪:「都怪這頭發!我不要了,我寧願當個禿子也不要被人這麽欺負!」

「落兒……」他拿我沒辦法,趕在我剪刀合下之前,竟用手護住我的頭發,以致於我本就帶氣用猛力的一剪子哢嚓下去,直接剪破了他如玉竹般的三根手指……

血滲出來的那一瞬,我手一抖,立馬就把剪子扔在了地上。

看著他那隻血淋淋的手,我嚇得登時哭了出來:「我、我不是故意的……上清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想弄傷你!對不起,都是我不好。」

他歎口氣,玉手一揮,修長指節上的三條血痕眨眼間愈合如初,「莫怕,凡間器具,傷不了本座的。」

握住我發抖的右手,他把我攬進懷中,讓我靠在他的胸膛上訴苦哭泣,溫暖地說:「傷心難受就哭出來,害怕就告訴本座,落兒,別把本座當陌生人。」

別把他當陌生人……可我們不就是有著最親密關係的陌生人嗎?

「上清,我感覺惡心,很惡心。」

但眼下,我還是會本能地想在他跟前尋求庇佑安慰,畢竟除了他,我也沒人可以倒苦水了。

「我知道,娘子這次是真被嚇到了。」他撫著我的後背輕輕說:「任何傷害娘子的人,都得死。那兩個欺負娘子的混賬,永遠都不會再出現在娘子眼前了。」

「永遠……」我淚眼蒙蒙地昂頭看他,哽咽著和他確定:「你、殺了他們?」

他目光真摯地和我說:「娘子,是底線。本座討厭別人觸碰本座的底線,哪怕娘子覺得本座血腥、殘忍、可怕。」

最後那三個詞,他說得很沉重,可我從他的眼神裏,還是看出了一絲絲的擔心。

他終究,是怕我會因為這些,而疏遠他。

可他這是在為我出氣啊……

我又有什麽資格去善心大發站在道德製高點厚顏無恥地指責他。

他都是,為了我。

「上清。」我頹廢無力的虛弱趴進他懷裏小聲抽泣。

他耐心溫柔地給我整理一頭淩亂發絲,一隻大手小心握住我隱隱發疼的腰肢,不嫌棄的親吻我額頭,「莫怕,本座從今日起,不會再一聲不交代地就離開娘子了。

那些混賬沒有看到娘子的身體,娘子身上的蛇鱗,是本座給娘子的護身鱗甲。娘子不髒,娘子身上,很幹淨。」

「可我一想起那兩張惡心的嘴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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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覺得,我自己也是個髒東西……」我躲在他懷裏顫著聲訴苦。

他摸了摸我的頭發,思考片刻,說:「跟我來,我帶你去個地方。」

「嗯?」

他摟著我,長袖在我眼前一揮,就把我帶到了一處陰暗卻四處縈散著溫暖氣息的山洞。

牽住我的手,他拉我走去山洞中央浮滿氤氳白霧的水池子前,和腫著眼心情低落的我說:

「這裏麵蓄的是雪山溫泉水,可以洗清世間一切汙濁之物。娘子若是還覺得身上殘留著其他人的氣味,就下溫泉泡一泡吧,洗完,娘子就不許再覺得自己髒了。」

「溫泉……」我望著那一小池子散發熱意的清水,呆呆地抓著他手不敢放。

這池子看起來有些深,下去不會淹死吧。

「娘子如果不想自己單獨洗,本座可以下去陪娘子。」他看出了我的顧慮,故意裝作認真地調戲我。

我一個激靈立馬鬆開了他的修長手指,吸了吸鼻涕,很有骨氣地挺直腰杆說:「我、我自己洗就行了,隻是我沒帶換洗的衣裳……」

他護著我又走近水池幾步:「不用擔心,本座給你準備,你安心沐浴就行。想洗多久都可以,本座就在外麵,有什麽需要本座的地方,叫一聲就行。」

我反應很遲鈍的半天才點頭:「好。」

臨走,他又特意親密地附在我耳邊淺淺道:「水不深,娘子下去,水線隻能超過娘子的鎖骨,不會淹死娘子。」

我尷尬得癟嘴,「哦。」

再扭頭,身邊的蛇仙大人便已經化成一股風消失不見了。

見他走了,我立馬迫不及待地連拉帶撕弄開了自己的襯衣扣子。

脫掉全身衣物,光著腳丫一步一步試探著踩青石階下溫泉。

雙腿一截一截被溫度適宜的清水給淹沒,如上清所說,整個人走下溫泉,水位也隻不過才剛剛到達我的鎖骨。

的確淹不死。

進了清澈溫暖的水池子裏,我著急地撩水清洗自己脖子胸口,原本敷在身上的片片瘮人蛇鱗已經消失不見了,手指觸及到的肌膚多出了幾條紅血痕,應該是之前我自己不小心用石子擦傷的。

背上的傷口沾了水,有種灼痛感,隱隱的,不是很強烈。

脖子胸口,還有腰,但凡被那兩個渾蛋碰到的地方,我都用力搓了無數遍。

越搓越惱火,越覺得自己這一輩子可悲!

我才二十多歲,年紀輕輕就被厲鬼索命害死了,而我的親舅舅親舅媽,卻是間接導致我死亡的凶手!

我死了他們也不打算放過我,還找人來玷汙我……我恨死他們了,可那又能怎樣,讓上清幫我殺了他們?

我的事,又憑什麽總讓別人為我出頭,總讓別人為我雙手沾滿血腥。

脖子上的皮膚被搓得像褪了層皮一樣疼,我這才死心放過這片地方,然後是胸口、肩膀、腿……

渾身上下每一寸地方都不放過,全部都搓得皮膚發燙血紅才停手。

身體被清洗幹淨滿意了,我一頭悶進水中浸泡這頭長發……

在水下憋了半分鍾的氣,才猛地昂頭從溫水裏出來。

這樣來回折騰了四五次,我的腦子方清醒了許多。

拿起那把被剪掉三分之二的短發,我抓住發絲用力捧清水搓。

一通洗下來,頭發大把大把的掉,可隻有這樣,才能讓我心理上覺得好受些……

即便是掩耳盜鈴自欺欺人,也至少能稍稍麻痹下自己,讓自己,獲得短暫的丁點輕鬆。

在水裏磨蹭了有三四個小時,我趕在自己的四肢要被泡酸痛前摸著青石台階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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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上來。

岸上放著上清早就給我準備好的一套古代女子的白色貼身裏裙,也許是覺得把全套都給我我未必會穿,所以就單獨把柔軟貼膚的裏裙送了過來……

不過,即便隻是一件單薄的裏裙,也比我們現代夏天女孩穿的大長裙還要保守嚴實。

衣領係好,扣上繡工簡單的腰帶,這套衣服竟然出奇的合身。

連腰帶的長度都正好合適。

該不會,是特意按著我的身材找的衣服吧……

但他,應該沒量過我的尺寸啊。

送來的淡藍色繡花鞋穿在腳上也非常合腳,一點不大,一點不小。

蛇仙大人原來是這麽心細的男人,我以前竟不曾留意過……

收拾好自己,我摸著石洞牆壁小心翼翼往光線明亮的洞口方向走。

出了山洞,我才發現洞外竟是片開滿五顏六色小野花的花海。

放眼俱是一望無際的花花草草,金色的落日餘暉從正前方投射過來,將整個山穀花野都罩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濾鏡。

風清天高,落日沉入青色雲海,繁花似錦,點綴在安靜寧和的深山幽穀。

晚風習習,攜來淡淡的清清芳草花香,令人莫名的心緒平和,心曠神怡……漸漸,便忘記了一切煩惱。

「喜歡這裏麽?」

男人的清朗嗓音在身後響起,一束五色小雛菊遞到了我的眼前,讓我不由驚了下。

我回頭看他,一時不知所措:「上清……」

他目光溫柔的把花送到了我手裏,好脾氣的哄著我:「同我這樣生疏做什麽,我送花給自己的娘子,理所應當。

本座采了半個時辰呢,這片花海中,開得最好的花兒,都在娘子手裏了。

鮮花配美人,甚好。」

視線往下移,他瞧了一陣我的脖子,之後脫下了自己的外衣,心疼的披在我身上,裹住了我脖子,「痛不痛?」

我不解的問了聲:「什麽?」

他淡淡道:「皮都快被你刮沒了一層,不痛麽?早知娘子這樣虐待自己,本座就應該親自去幫娘子洗。」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心虛伸手摸摸自己還發燙的脖子,小聲嘀咕:「不痛,我倒是寧願把這層皮刮了。」

「落兒,本座會讓欺負你的人跪著求你原諒她的……本座會幫你,把曾經受得那些苦,那些痛,都千倍百倍的奉還給他們。本座,就是來替你收債的人。」

身子被他從後摟住腰,摁進了懷抱裏,他將下頜壓在我的右肩上,萬分疼惜道:「我的女人,誰都不可以動她一根頭發。」

「上清。」我內疚的躲在他懷裏,情緒低落道:「別再為我殺人了……我聽說,仙家亂殺人是損陰德的,不利於修行,你別為了我把你自己搭了進去,不值得。」.c

他摟緊我沉默了一陣,說:「我還以為,娘子是不喜歡這樣雙手沾滿鮮血的我。」

我趕忙搖頭解釋:「沒有。我沒有這個想法,你是仙家,你們有你們的規矩與習慣,我清楚,你根本不是會濫殺無辜的仙家,你不是壞人,我就是害怕你為了我犯錯……

我自己已經夠不幸的了,我不想連累你,我害怕……」

他想了想,柔聲告訴我:「娘子不會連累本座的。本座殺的,都是罪有應得的人。落兒不怕,上天,不會怪罪本座的。本座答應娘子,就算是為了娘子,本座也會潔身自好,不做任何有損陰德之事。」

「上清……」他越是這樣對我好,我就是越是覺得,心裏酸酸的……

我們倆的婚姻起初原本就是一場交易,我根本沒指望他這位仙家老公婚後能對我有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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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卻成了我每次出事後,第一個跑回來救我,保護我,安慰我,替我出氣的人。

這種純粹的感情,讓我總覺得,不太真實。

「本座從前,沒有過女人,本座也才剛開始學習,如何同娘子相處。

本座不知如何哄娘子,才能讓娘子立馬開心起來,但本座會盡己所能,來為娘子掃去童年的陰影,撫平心底的傷痕。

娘子想要什麽,本座都會給娘子,哪怕是要天上的星星月亮,本座也會趕赴九天親手摘給你。

落兒,相信本座,本座是來做你的夫君,給你溫暖與快樂的。

放心把自己交給本座,本座會精心嗬護,溫柔以待。」

他摟著我,輕淺的字句卻透著堅毅不摧的力量,讓人下意識的就想相信他。

我忍不住了,轉身撲進他懷裏,抓著他胸口衣袍悶頭埋上去,悶聲問:「仙家大人,你為什麽會對我這麽好。」

他扶住我的肩膀,深呼吸,道:「因為娘子,是本座的心之所許。」

心之所許……

我把他當便宜老公,他竟然把我當心之所許。

我果然是個不識好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