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你的妻子都沒看過你的蠢弟...)

遇了這一茬,季之霖哪兒還有心思去寧綏的寢室找他。

寧遠溟知道他要麵子,沒去看垃圾桶裏的東西,而是聰明地轉移話題,提議去咖啡廳坐坐。

季之霖原本也將寧遠溟捧在手心裏,兩人相識十幾年,寧遠溟承載著他多少許多的記憶。

幾年前在國外,他甚至還一時衝動向身邊這個人提議過,要不然結婚吧。

如果那時候寧遠溟答應了,或許現在根本沒有寧綏什麽事。

可偏偏那時候寧遠溟一山望著一山高,總覺得夠一夠能夠攀上季鬱呈,裝作沒聽懂他的話。

季之霖當時很消沉,後來也沒再提在一起的事,一如既往地對寧遠溟好,但那事兒,卻成了他心裏的一根刺。

三年前剛回國,學校裏有個資助項目,他那時候認識的寧綏。

寧綏對他太好——實在太好。他說想嚐楓糖蛋糕,寧綏就絕不會送黑糖的來,他皺皺眉,寧綏就不會和別的男生接觸。

季之霖覺得自己的心就是這樣一點點被寧綏暖化的。

正因為他覺得寧綏對他死心塌地,仿佛不撞南牆不回頭一樣,所以在從寧綏和寧遠溟之間選一個人嫁給季鬱呈這事兒上,他毫不猶豫地選了寧綏。

白月光麽,總是希望白月光一直美好,不被染上陰影的。

但是寧綏不一樣,自己這麽幹了,他頂多傷心一段時間,卻不會真的怪自己。

更何況,嫁給季鬱呈這事兒,也算不上多大點事兒——季鬱呈隻是個植物人,可能這輩子都醒不過來了。

對寧綏造成的傷害,可能就隻是遭受圈子裏的一些難聽的非議罷了。

可眼下,他不知道為什麽有點兒後悔,還有點兒埋怨寧遠溟。

要不是為了寧遠溟,自己怎麽會幾次吃寧綏的閉門羹?

種種複雜的情緒讓季之霖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的,不過他沒說什麽,跟著寧遠溟去了咖啡廳。

兩人坐下,季之霖點了一杯楓糖咖啡。

寧遠溟看了一眼他心不在焉攪動的勺子,問:“我記得你以前不喝這個。”

咖啡廳外麵的招牌還是上周的招牌,季之霖想起自己上周自己就是在這裏,叫了個小提琴手,對寧綏說出那番話的。

當天還在下雨,寧綏出去的時候傘被雨吹翻,他差點就站起來追出去,當時寧綏眼睫掛著雨水,仿佛隨時都能哭出來。

回憶起當時的場景,讓季之霖心裏的慌亂消失不少。

這才多久,半月不到,寧綏總不可能轉變得那麽快。

他正這麽想著,那邊的老板娘走過來,發現他帶過來的人換了一個,怪異地看了他一眼。

老板娘嘀咕道:“上一個分了啊?”

季之霖沒有心情理會,寧遠溟則有些尷尬,衝老板娘點了點頭。

見季之霖這麽失魂落魄的,寧遠溟心中也不大舒服。

季之霖是不是國內的校園生活過太久了,忘了寧綏和他們完全不是一個階層的人?至於這麽惦記麽?

但凡他和寧綏去做一些他們以前在國外會做的事情,他就會看到寧綏的局促之處。

騎馬,賽車,高爾夫,這些,寧綏從小到大完全沒接觸過。

越是寧綏不擅長的東西,越是容易讓他出醜。

寧遠溟淡淡道:“如果實在在意,不如把寧綏約出去,下周有電子科技美術展,他肯定會去的。”

“實在不行還可以讓他們專業的人以慶祝結了婚為由把他約出去,你再出現給他一個驚喜,我看下周有一場沙灘賽車的策劃就不錯。”

季之霖倒是沒去深究寧遠溟的用意,隻意識到寧遠溟語氣中的不悅。

他梗著脖子道:“分都分了,他都是我大哥的人了,他怎麽樣和我有什麽關係。”

寧遠溟開玩笑似的道:“那你發現仙人掌不是他送的,失魂落魄成這樣?”

“我可沒。”季之霖說:“我本來還擔心他死纏爛打呢,現在巴不得他把心思放我大哥身上。”

季之霖不耐煩道:“你別亂想。”

說完,季之霖也沒心思喝咖啡了,說係裏還有事,抓起衣服走了。

他走之後,寧遠溟視線落在他的座椅上,發現他居然連盆栽都忘了帶走。

“……”

寧遠溟視線仿佛都被那盆仙人掌紮了一下,心中的不舒服頓時放大了百倍。

寧遠溟對季之霖的確有些感情,但這感情沒有他自己的生存重要。

十三歲一次驗血,他就知道了自己不是寧家親生的,如果被寧家人知道這一點,遲早要把真少爺找回來,於是還是個小孩的他偷偷地把化驗單給換了。

這之後他便一直陷於惶惶不可終日的陰影當中。

既擔心寧家發現他做過什麽,把他趕出去,也擔心自己被趕出去後,在這個圈子身敗名裂。

他急於給自己找一個靠山,一個即便寧家將他丟棄,也能讓他風風光光當他的小少爺的靠山。

一開始是所有人仰望的高嶺之花,季鬱呈。

但季鬱呈薄情寡義,他去了季家幾十次了,季鬱呈都沒記住他的名字。

現在是季之霖。

可又眼見著寧綏在季之霖心中的份量遠要比自己以為的多。

寧綏,寧綏……

寧遠溟垂下眼喝咖啡,麵上沒什麽表情,但指尖已經掐進掌心。

這樣下去不行。

他得做好第二選擇。

寧遠溟思索了下,給徐天星發了條短信,問:“你上次說能拿到那位的聯係方式,是真的假的?”

徐天星便是樓道上嗆寧綏的銀發高個,是寧遠溟從小的死黨,也是最支持寧遠溟的人。

不過比起其他朋友,他家裏不算富有,隻是小康,他爸開了家小小的芯片公司,最近剛被那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崛起的新科技公司收購。

徐天星是個生物科技迷,有點兒崇拜那家公司背後的老板,正千方百計地求他爸去要對方名片。

那邊很快回複:“你怎麽知道?剛要到。”

……

寧綏這邊,反正請了假,他便去了一趟公司。

雖然除了季老爺子,大家都在嘲諷或惋惜他是個衝喜的工具人,但是他可對這樁婚姻滿意死了。

他還自顧自地買了一些喜糖呢。

這是一家坐落在著名CBD內的生物生命型科技公司,雖然所占麵積不大,規模和季氏那種有上百年曆史的聞名財團相比也十分不值一提,但卻連續兩年以發展最迅猛、最具有商業潛力為名上了各大商業雜誌,成了江城的商業新貴。

媒體兩年了都沒挖掘出任何有關於這家公司老板的背景,對方不參加任何宴會,也不出席任何場所,一切都交由二把手林滿管理。

唯一拍到的隻有一張非常模糊的背影,模糊到看不清楚到底是誰,隻勉強能判斷應該是個年輕人。

可年輕人又怎麽會在初期便有雄厚的財力來開展艱難的研究和投資,以及做那麽多針對於福利院的慈善?

難道是什麽國外來的資本?

這種神秘感使得整家公司近兩年引人注目甚至超過了季氏。

當然,外麵的一切謠傳在寧綏看來都有點妖魔化了,他投資這家公司一開始隻是想幫以前孤兒院的朋友林滿一把。

誰知道公司疾速發展,在短短三年內闖出了個名頭,以至於自己名下的股份收益越來越多。

寧綏對此很滿意,特地去了林滿的辦公室,把喜糖遞給他。

林滿正在忙項目,可沒心思和自己年輕的老板兼朋友閑聊,對寧綏道:“你看一下你手機。”

寧綏有兩支手機,一支私人手機平時用,一支事業上的手機,畢竟作為這家科技公司的老板,他還是需要和一些國內外廠商聯絡。

不過工作手機他不常用,經常丟在林滿這裏,讓林滿幫他回。

這就導致了他的微信號裏亂七八糟地躺著很多生意合作夥伴,還有一些不知道哪裏摸過來的奇奇怪怪的外圍和模特之類的。

“怎麽?”寧綏知道林滿必然有事。

“你自己看。”林滿支支吾吾的,也不知道怎麽解釋。

寧綏於是打開手機一看,發現工作手機的微信半小時前剛通過了一個人的添加好友,一看就是林滿通過的。

對方的頭像是一片藍色的天空和一隻小鹿,加完之後也沒吭聲。

但這頭像怎麽有點熟悉,好像在哪裏見到過……?

寧綏打開自己的那支私人手機一看,居然找到了用著同樣頭像的人。

等一下?是寧遠溟?

寧遠溟的微信還是三年前寧綏剛進寧家,以為真的能和他們成為一家人時加的。寧琛的他也加了。隻不過後來就互相屏蔽躺列了。

寧綏戳進去查看簡介,確認了下,還真是寧遠溟。

寧綏:???

寧綏腦袋瓜都嗡了一下:“他加我幹什麽?”

“我也不知道,所以讓你自己看啊。”林滿扶額,“他肯定是不知道咱們公司背後的人是你。”

林滿是當年和寧綏、小禹一起長大的朋友,寧綏的事他都知道。

最近替嫁的事兒他一聽說,差點衝去寧家問問寧家人到底怎麽想的,但寧綏卻把他攔住了……不僅攔他,還好像對於嫁給一個植物人還喜滋滋的……

話音剛落,兩人同時發現寧遠溟把那張藍色天空小鹿的頭像換成了一張他自己穿著白毛衣騎馬的照片。

不得不說,寧遠溟長得也的確不差,被寧家貴養出來,身上有種幹淨的小少爺氣質。

這張照片挑選得也很好,一看就很吸引人。

剛換完頭像,寧遠溟對寧綏的工作微信打了聲招呼:“你好[可愛]。最近有一些生物科技上的問題,不知道能不能請教您。”

林滿:“……”

寧綏:“……”

係統:“噗。”

寧綏:“…………”

寧綏握著這手機頓時像握著一個燙手山芋,一個頭兩個大。

“別笑了,笑什麽笑。”寧綏怒道,他也有點尷尬,雖然幹得出來大半夜摸季鬱呈胸膛的事情,但他臉皮子是真的薄,有些輕微的發燙。

想把手機丟回給林滿,但林滿這人不太正經,等一下為了替自己出頭,對寧遠溟說些胡話,事情可能沒法收場。

寧綏把手機一收,逃也似的離開:“這手機先放我這裏。”

這件事寧綏還沒想好怎麽處理,立馬把寧遠溟刪了吧,會有點奇怪,於是他選擇了無視,暫時擱置。

自從寧綏回到寧家以後,寧遠溟一直在背後偷偷地搞些小動作,但寧綏根本不放在心上,不,與其說不放在心上,他根本看不上寧遠溟的那些小手段。

他一門心思都撲在賺錢上,哪兒有時間陪對方玩那些爭寵的雕蟲小技?

下午課上,坐在階梯教室角落,吃著喜糖,寧綏忍不住打開筆記本電腦,開始在網上搜索季鬱呈。

托季之霖那個大冤種的福,昨天抓了一下自己的手腕,導致自己的經驗條掉了一大截。晚上和季鬱呈肢體接觸了好久,才勉強補回來。

寧綏發誓以後一定要繞著季之霖走。

現在他要想辦法把掉的錢補回來。

除了肢體接觸,信息接觸和情感接觸也能獲得錢。

“情感接觸”顧名思義就是兩人相愛,這一點是不用想的了,植物人老公都沒有意識,怎麽可能對他產生愛情。

“信息接觸”則指的是接觸到植物人老公一些比較隱私的信息。

昨晚如果探查了他的尺寸,想必能得到一大筆錢。

可惜自己還是臉皮太薄了……寧綏為自己的純情扼腕歎息。

寧綏把百度詞條上的季鬱呈的信息從上往下全都瀏覽了一遍,一邊看一邊不禁感歎這人變成了植物人實在是季家的遺憾。

短短幾年他給季家創造了無數新的記錄,能力強到任路過的螞蟻都會驚歎一句。

自己嫁給他真是不虧……寧綏喜滋滋地想。

寧綏一邊記憶這些信息,一邊問係統:“阿統,經驗值漲了嗎?”

係統:“沒呢,這些信息都被大眾所熟知了,不算什麽隱私信息。”

隱私信息……

小時候的經曆什麽的嗎?

但是季鬱呈本人成了植物人,那種事情要問誰才能問到?

季之霖?寧綏可不想和他接觸。

季老爺子……?

想到季老爺子那張不怒自威的臉,寧綏縮了縮腦袋。

寧綏很快想到季氏有一個內部網站,其中有一個隱藏頁隻有季家家族內部的人才有賬號可以登陸。

像這樣曆史有百年之久的家族,都會有一些家族曆史記錄、族譜和相冊。昨天老爺子為了表示看重,把季鬱呈本人的賬號交給了自己。

寧綏舔了舔唇,興高采烈地找到網頁,輸入賬號密碼。

……

季之霖雖然在寧遠溟麵前說不在意,可實際上心裏哪兒能不在意?

他就想搞清楚寧綏到底怎麽想的,怎麽舍得把自己的東西一股腦兒扔進垃圾桶?

下午金融係也有課,但他完全沒心思上課,忍不住去學校論壇查了計算機係的課表,摸來了寧綏上課的階梯教室。

季之霖好麵子,明明昨晚一宿沒睡,麵上還得裝作若無其事,表現出一副是他甩了寧綏,是他季少不在乎寧綏的樣子。

他跑來上這堂課,甚至還換了件黑色兜帽衫,坐在最後麵,把帽子戴上,戴著口罩,生怕被人發現他跟著寧綏來上課。

寧綏打開電腦時,他視線就緊緊盯著寧綏,想從寧綏臉上找出一點傷心憔悴的痕跡。

可寧綏看上去哪裏有一絲難過的痕跡?

甚至還剝了好幾顆糖,喜滋滋地吃得臉頰一鼓一鼓的。

季之霖越看越把自己看得失魂落魄。

過了會兒,他發現寧綏似乎打開了季氏的頁麵……?

旁邊的同學可能看見了也不知道那是什麽,但作為季家的人,季之霖對季家內部的族譜頁麵哪兒能不熟悉?

季之霖忍不住眯起眼,想看個仔細,寧綏到底在看什麽?這麽專注?

可距離隔得太遠,而且階梯教室陽光直射,筆記本屏幕有些反光。

但他打開季氏內部的網頁,能是想了解什麽,總不會是想了解老爺子和季鬱呈吧?

季鬱呈可是個植物人!

而且寧綏才剛嫁過去一晚上!

季之霖理所當然地覺得寧綏是想看看自己小時候的照片。

以前寧綏問他要過,當時他還沒那麽喜歡寧綏,拒絕了寧綏……現在想起來,有些後悔。

這麽一想,季之霖心中積壓了一天一夜的陰霾忽然就散開些許。

寧綏他……雖然表麵冷漠,但背地裏其實和自己一樣輾轉反側吧?

不過,不知道寧綏為什麽看那麽久,還低下頭做了一些筆記?

季之霖猶如貓爪撓心,不弄清楚寧綏到底在看什麽,他覺得他今晚都睡不好了。

趁著前麵的老師背對著寧綏距離很近,是自己籃球隊的人。

他給那人發微信:“幫我一個忙。”

……

季家老宅。

清晨醫生離開之後,季鬱呈就開始了他漫長的作為植物人的一天。老宅非常安靜,是個療養的好地方,但正因為這種安靜,使得每一分每一秒都更加難熬。相比之下,半夜小妻子的騷擾倒是沒那麽讓人不能忍受。

直到兩秒前,009忽然上線提醒他:“你的季氏賬號被登陸了。”

季鬱呈沒什麽興致:“老爺子終於打算找人替代我了?”

“不是。”009說:“是寧綏登陸的。”

季鬱呈閉著眼睛也知道寧綏要幹什麽。

“是想看季之霖小時候的相冊吧。”他冷冷道。

雖然並不在乎這位被強行塞給自己的妻子心裏惦記著誰,但又是被當做工具人利用,又是被當成蠢弟弟的代餐,任誰都會不爽。

現在居然還用自己的賬號去看前男友的信息……他是不是忘了他嫁給的人到底是誰?

季鬱呈心中憋悶,陰鬱地道:“這種事通知我幹什麽。”

……

煎熬地等待了許久,季之霖終於收到了籃球隊隊員拍了發來的照片。

照片拍的是寧綏的筆記本屏幕,由於仍然有點逆光,非常模糊。

季之霖迫不得已用手指將照片放大來看……

結果……就看到了頁麵上全是季鬱呈。

???

季之霖懷疑自己眼睛出問題了。

停留的那一頁記錄的是季鬱呈的喜好、季鬱呈的性情、季鬱呈力挽狂瀾處理過的幾個沒有公布的項目、季鬱呈哪一年去過哪裏、季鬱呈的身體代謝……

季之霖:“……”

雖然沒辦法完全看清楚,但季家每個人都有一個單獨的頁麵,寧綏打開的頁麵既然是季鬱呈,就不可能是他。

季之霖整個人都懵了,霎時間簡直有點空氣都被抽幹,難以呼吸的感覺。

他忍不住發短信給那隊友:“你再拍一張來看看。”

對方:“再拍一張幹什麽啊?寧綏的屏幕頁麵半小時一直都是這。”

隊友又瞅了眼寧綏的手下的本子,回:“他好像在抄寫下來呢。”

季之霖:“……”

見季之霖久久沒回複,和他對話的隊友忍不住回頭朝坐在教室最後的季之霖看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他錯覺,總覺得季之霖在抖。

與此同時。

009:“不呀,你的妻子都沒看過你的蠢弟弟,登陸後直奔你的頁麵,瀏覽了整整半小時,還下載了大量你的照片進行保存。”

季鬱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