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已經換上一身公主行頭, 雖然沒帶多少首飾,但是三公主常年在外承受風吹日曬,變得有些暗黃粗糙的皮膚, 已被宮人用最好的潤膚膏與胭脂水粉給塗好。

這般精心妝扮過後的三公主, 看上去與之前相比,簡直是判若兩人, 正寧帝欣慰的點頭。

“三皇兒生得好, 著官服顯得英姿颯爽, 著女兒裝,則是分外端莊大氣,很好。”

三公主下意識看了眼太子,想不通自家父皇是如何做到,當著生得天人之姿的太子的麵, 如此誠懇的誇她這被襯成狗尾巴草的容貌。

畢竟她不知道這世上有一種神奇的存在, 叫做父親看女兒的濾鏡。

三人剛來到鳳元宮外, 就見皇後已經快步迎了上來,一把攬住正要給她行禮的三公主。

“我們母女之間, 就不要講究這些個虛禮了, 總算盼到你回來,母後實在高興。”

說完, 皇後又不悅的看了眼皇上與太子。

“你們爺倆也真是的, 有多少正事,竟然需要說這麽久, 就不能等等?明明有的是時間,樂平剛回京, 累了吧?唉, 看這瘦的, 你身邊跟著的人,都是怎麽伺候的?你可是公主,都不知道要精心些……”

聽到皇後自打見了她,就沒停過的話,三公主算是知道了厲害,她若以之前的模樣來見拜見皇後,那後果,著實讓人不堪設想。

何殊從旁勸道,“母後,既然三皇姐回來了,就派人去宮學說一聲,讓妹妹們下課後,都過來聚聚吧,可惜大皇姐與二皇姐都不在京。”

皇後一邊拿著帕子擦拭眼角激動的淚水,一邊有些感傷的回道。

“是啊,你們都長大了,各有各的事,想要一家團聚下,都湊不到一起,不過她們兩人這幾年好歹都曾陸續回京過幾次,就數你最狠心,一出去就是這麽多年。”

三公主賠著笑臉道,“母後,兒臣是在忙正事呢,職務在身,回京一趟一耽誤就是一兩個月,讓外人看了又要說閑話。”

皇後也知道這其中的緣由,歎了口氣道。

“母後知道你是個要強的,總想多掙功績為自己正名,為你父皇爭光,可你一個女兒家終年在外奔波勞碌,身邊連個照顧的人都沒有,讓我們當父母的怎能放心。”

意識到這個‘照顧的人’,就是皇後將要提及催婚的前奏,三公主立刻笑著說道。

“母後,兒臣不辛苦,這幾年在外麵,可長了不少見識,您不知道,民間不僅有很多有意思的風俗,提起您與父皇,也有許多猜測,他們聽說皇弟特別擅長耕地後,就認為您肯也很擅長織布……”

看著皇後因三公主講的那些民間趣事,成功被轉移注意力,正寧帝與何殊不約而同的對視一眼,算是鬆了口氣。

年齡小的公主與幾位年齡大的公主都不怎麽熟悉,但是她們都曾聽說過這位三皇姐很會當官的事,對她頗為仰慕。

在晚上的家宴上,一群小公主們圍著三公主不停的問長問短,可是她們也就隻是問問而已。

何殊算是看出來了,最小的幾個目前還看不出來,六七八三個已經年滿十歲以上的公主,雖已接受數年皇子教育,有些將騎馬射箭之類的功課也學得很不錯,但是對於政事,都沒什麽悟性。

跟三公主打聽宮外的事,更好奇的也是那些民間秩事,或是對書上提到過一些大安名勝景點感興趣,就沒人提到民生經濟。

這難免讓何殊感到有些失望,畢竟她們具有古往今來的女子中,從不曾有過的大好機遇和環境。

但她也知道人各有誌,不可強求,若有選擇,她自己其實也不會願意選擇現在的位置。

能讓她們通過讀書開智、明理,以後不會成為一個容易受人蒙蔽,或是耽於情愛的公主,就算是成功,也不枉她們姐妹一場。

三公主雖未成親,但是早在她及笄入仕後,就已在宮外開辟公主府,不再住在宮裏。

結束一家人的小聚後,何殊送三公主出宮並順便回東宮的路上,三公主才好奇的問道。

“皇弟,父皇今日怎麽沒有派人召原平進宮?”

聽到她提及四公主,何殊才想

起來那位。

“四皇姐還被禁在她的公主府中學規矩呢,已經一年多了,父皇對她的學習成果不滿意,一直不曾召她入宮。”

三公主聞言,心中暗自吃驚,雖在大公主與二公主的書信中,知道老四應該是徹底惹惱了皇上,將她禁足在公主府的消息。

但是聽到太子這麽輕描淡寫的提起四公主已被禁一年的消息,她不免有些好奇。

“原平這是做了什麽錯事?”

何殊不是喜歡在人後議論他人的性格,但是問出這話的是三公主,她還是很給麵子的低聲解釋了一下,讓對方要引以為戒。

畢竟何家成為皇族後,兩百多年下來,分散各地,早就沒了何氏宗族身份的後代可不少。

示意二人周圍的隨從都退遠一些後,何殊才語氣平淡的低聲講了下事情的經過。

“這屆新科進士遊街時,四皇姐聽信別人挑唆,連人家名字都不打聽一下,就匆匆進宮要求父皇將其中一人指給她做駙馬。”

這些都是大公主與二公主都不知道的隱情,也是涉及到皇家公主的醜聞。

雖在小範圍內傳了下,但是隨著宮裏反應及時,以雷霆手段重罰所有涉及人員,也就變得沒人再敢提及,尤其是在皇家公主們麵前。

那麽丟臉的事,連皇後都不知道內情。

畢竟在公主們的名譽這塊,不止公主,所有宗室女們都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係。

也就隻有極少數像那兩個實在沒腦子,隻想到要看四公主笑話的宗室女,因教養有失,才會做出那麽不知輕重的事。

聽到這話,三公主的反應很快。

“那人身份有問題?”

問完,她突然想起去歲的大考上,給她留下過深刻印象的一人,所以她接著便以不可置信的語氣問道。

“莫不是榜眼何昌逸?”

見何殊滿臉一言難盡的點頭,三公主下意識想要抬手捂臉。

“瑞王伯家的小兒子,我們小時見過的啊,她但凡長點心,也不至於鬧出這麽拙劣的錯誤吧。”

三公主覺得她們這些公主的臉麵,都要被老四那個蠢不自知的家夥給丟盡了。

何殊也想不通這世上為何會出現那麽滑稽的事情,最後隻能歸因於可能是公主當得太過隨心所欲,給對方造成某種錯覺。

所以她在過去一年多的時間裏,不動聲色的為四公主被禁一事層層加碼,目的隻有一個,就是阻止正寧帝心軟。

“是啊,孤也沒有想到,在我們都不知道的時候,四皇姐竟已將自己放縱到這種程度,父皇為此大動肝火,便將她禁了。”

所以你們就不要以為是她又在背後幹了什麽,才能慫恿她們的父皇對四公主下狠手了。

想起二公主提及四公主被禁足一事時,看向她的那道飽含深意的目光,何殊就覺冤枉。

也不知道在這些年齡大的姐姐們心中,她都是個什麽形象,反正是好像不怎麽善良的樣子。

與此同時,三公主也正在心中暗自思忖,看來這次確實是老二猜錯了,老四分明是被她自己作死了,與太子有何幹係。

她就說嘛,這世上就沒有比太子更貼心,更關愛姐姐們的弟弟,老四又向來是個欺軟怕硬的性子,從來不敢招惹太子,太子怎麽可能會對老四下狠手?

“禁了好,再任由她這麽不知輕重的下去,肯定會給父皇與皇弟帶來不好的影響。”

三公主對老四沒有一絲同情,與兩人從小就關係不睦無關,隻為她實在看不上老四與其母親一樣又蠢又小心眼的性情,不值得同情。

而她的生母,就是死在對方生母又蠢又毒的算計之下。

雖然她從小就長在皇後膝下,與兩位嫡女一起長大,所享受的地位與待遇也和嫡女無異,可她畢竟是庶女,沒有生母的陪伴與照顧,隻能寄人籬下,是她這輩子都無法釋懷的遺憾。

何殊身為太子,又是弟弟,哪怕是在這位她最欣賞的三公主麵前,也不好就此事做出主觀評價。

“這件事自要聽從父皇的決斷,孤也不

好勸阻什麽,希望四皇姐能跟著教養姑姑們好生學習,認識到自己的錯誤,早些讓父皇滿意,也能早些恢複自由吧。”

她肯定不會就此多說什麽,隻負責在一邊添磚加瓦,手動提升四公主可以恢複自由的難度。

說話間,已經來到宮門前,雙方道別後,三公主登上前來接她的馬車時,還忍不住再次感慨,太子是真厚道,對她們這些姐妹真是既寬容又大方。

不僅給她這個姐姐高官厚位,還讓下邊的妹妹們都能接受皇子教育,全力培養。

對老四那個不爭氣的東西,也格外寬容。

反正她做不到像太子這般大度,隻盼著她父皇這次的態度可以更堅定一些,堅持得更久一些,要讓老四受足教訓。

當三公主正式現身在次日的朝堂上時,再次引起朝堂上文武大臣們的爭議。

當初堅持認為三公主選擇炸堤泄洪之舉太冒失,隻能論過,不能算功的大臣,在鐵一般的事實麵前,終於不好意思繼續昧著良心攻訐三公主隻有過。

但是他們眼中從來隻有利益算計,所以也就隻是稍改口風而已,堅定的認為三公主隻能算是功過相抵。

認為因她的提前泄洪之舉,可能會造成嚴重的不良後果,導致後來者為謀功績而隨意效仿,從而給朝廷造成不必要的損失。

那些冠冕堂皇的話說得義正言辭,附和者眾多。

何殊知道那些嘴上各種悲天憫人,實則滿腹利益算計的人,其實都在暗地裏打什麽主意。

與此前寫信回京,闡明自己想要推遲回京的原因,以及她想用自己過往積累下的功績,為東合府受災百姓換取高產作物種子的三公主,根本無法相提並論。

可是身為上位者,她再怎麽不滿,也不能真由著性子來,將這些可憎的嘴臉都逐出朝堂。

因為她若真將朝廷都變成自己和正寧帝的一言堂,且不說此舉會為大安留下的嚴重隱患。

那些在朝野上下根深蒂固,諸多勢力盤根錯節的各個派係,一旦合起夥來反噬,不管是她,還是正寧帝,都承擔不了那嚴重的後果。

所以這些年來,她隻能盡量無視,除了會抓住各種機會,適當的為其修枝剪根,從而起到一些警告作用外,沒有動一些根本性的東西,也不曾表現出她對某些人與事其實是真的很厭惡的態度。

這也是何殊並不願走到台前,將自己正式曝露在朝堂之上,與那些人直接打交道的原因,因為她不確定自己在某些時候能忍得住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