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仁兒, 祖父知道你心中對你父親有怨,可他畢竟是你親爹啊,何況那些惡事都是劉氏做下的, 與你父親無關, 讓他受這兩年的勞役,又被罷爵除族, 這個處罰已經夠了啊。”

早在回來的路上, 趙晉仁對此早有預料, 縱然事到臨頭的時候,情緒總難免受些影響,畢竟這一切總在提醒他,自己過往的人生有多可悲。

但他主意已定,因為他不想總是躲在皇上與太子庇護下, 那兩位的一舉一動牽涉太大, 不能總讓他們為保護他而招來非議。

所以他直接跪倒在地, 磕頭道。

“祖父,皇上對我趙家恩重如山, 孫兒實在無臉去求皇上為我趙家徇私枉法, 請恕孫兒難以從命。”

看著麵沉如水的跪在地上的大孫子,趙老侯爺才不得不認清一個現實, 就是他低估了孫子對兒子的怨, 高估了自己對大孫子的影響力。

想到這個大孫子當年是帶著滿腹的怨恨離開趙家,被外祖家撫養成人後, 才被接回京,他好像從沒為對方做過什麽。

“好吧, 祖父明白你的意思了, 不過家中還有你的一個弟弟與兩妹妹, 你為長兄,總不能不管不問。”

想到那些庶弟庶妹的出身來曆,趙晉仁抬頭目光冷凝的看向自己的祖父。

“祖父若不提,孫兒差點忘了那些人,您真的打算讓孫兒過問嗎?他們的姨娘因為背主,參與毒害我母親一案,已經被罰為苦役,就將他們幾個都送到寺廟與尼姑庵中出家吧,為他們的生母與出身贖罪。”

趙老侯爺實在沒有想到,他的大孫子提起這件事,竟然連他的半分麵子都不給。

“他們的生母故然有錯,卻已受到應有的處罰,而他們可是你的親弟妹,是你的手足,他們若能有個好前程,對你也是個助力。”

提起自己生母遇害一案,趙晉仁心中就悲憤到難以自持,他是在後來才知道皇上與太子調查出來的那些細節。

那劉氏想害他生母,當然需要幫手,正是他生母身邊那些得其信重的人,受重利所誘,才會利用他生母的信任,成為劉氏害他生母一屍兩命的幫手。

在他長大被接回趙府後,發現他母親身邊的幾個丫鬟成了他父親的妾室,他就起過疑心。

可他在趙家根本沒有根基,唯一對自己抱有善意的祖父卻在話裏話外勸他,身為趙家人,要重視和維護趙家的聲譽,不要再去追究那些過往,根本不可能幫他,他才不得不作罷。

讓他沒想到的是,那些真相遠比他所以為的更加殘酷,連他母親留下的被他視為長輩,以為無辜的丫鬟婆子中,也有劉氏的同謀。

好在他回府前,外祖家的長輩再三叮囑他,不要相信和親近與趙家沾邊的任何人。

所以他的警惕心強,哪怕心裏覺得那些人無辜,也隻是給他們安排輕鬆些的活,沒給他們接近機會。

奉命去臨海後,也沒想過要帶與趙家有任何關係的人,要不然,他在回趙家後,早已在不知不覺中死於自己的天真和無知,到死也沒機會見到母親遇害的真相大白於天下。

“孫兒隻知自己與他們的生母有血海深仇,此生都不會給他們提供任何助力,祖父若對孫兒不滿,認為孫兒不孝,大可開宗祠將我除族。”

聽到這話,趙老侯爺氣得臉色鐵青,趙家現在隻有趙晉仁身上有爵位,趙氏其餘族人將他自己除族,都不會同意將趙晉仁除族。

“你……”

因生母的遭遇,趙晉仁對趙氏隻有怨,沒有半分歸屬感,根本就不在乎自己姓什麽,那些怨憤早已蓋過時人對宗族姓氏根深蒂固的重視與執著。

看著眼前這個可以毫無壓力的輕易將‘除族’二字說出口的孫子,趙老侯爺也意識到,大孫子因當年的事,已經怨到不在乎姓氏,更不在乎趙氏宗族。

以為對方這是因為受到外祖家的教唆,才會與趙氏一族離心離德,趙老侯爺不禁有些後悔當年鬆口答應讓胡家接走孫子。

“算了,你長大了,翅膀硬了,祖父是說什麽,你都不會聽,可你要記住,你姓趙,一輩子都是

趙家子孫,這點是誰也改變不了的事實。”

看著祖父黯然轉身離開的蒼老背影,趙晉仁神情堅定,沒有絲毫的心軟。

晚上的慶功宴,也有邀請趙老侯爺,他選擇拒絕參加,也沒人在意。

這場慶功宴依舊是宮裏少有的一場規模較大的宴會,參加的人中除了作為功臣的趙晉仁一行,還有就是一些朝廷重臣,兵部與翰林院和門下省三個部門來的人數都相對較多。

定海水師名義上受兵部所管轄,翰林院與門下省則都是由主管官員,率領部門裏有特長,或是年輕有才名有潛力的手下前來赴宴,都抱著借機較勁,展現自家優勢的心態。

沈卓與何昌逸都在入選名單上,他們已經知道宮宴名額的珍貴,心中都有些不安,畢竟他們在門下省的資曆尚淺,品階也不高。

結果沒入選的其他人不僅對他們入選的事毫無異議,還都有些亢奮。

“我們這次有了沈狀元與何榜眼,別的不說,反正在相貌儀容這塊,絕對能將翰林院給比下去,總算可以打個翻身仗了。”

兩位自認是以能力與人品取得同僚認可的青年才俊,萬萬沒有想到,他們最讓這些同僚感到有信心與底氣的地方,竟然是他們的長相。

“張大人,下官實在不知,這……這長相跟宮宴有何關係?”

跟門下省的老資曆張舍人提出這個問題時,何昌逸著實感到有些難以啟齒,相他堂堂七尺男兒,能文能武,琴棋書畫不說有多精通,但水平都過得去。

張舍人態度十分親切的幫對方理理衣襟,語中心長的說道。

“何榜眼呐,不要覺得有心理負擔,記住要昂首挺胸,不吝展現咱們門下省意氣風發的風采,才不浪費你這天賜的好容顏,知道嗎?諸位同僚可都對你們寄予厚望,你可知道,翰林院的那些家夥們,之前還曾嘲諷我們門下省是醜男集中地,這能忍?”

說起這件事,張舍人就深感憤憤不平,那些因為閑著沒事,隻能在儀容上找找存在感的家夥,實在是欠教訓。

自打有了沈卓與何昌逸,這兩人雖然也受到高強度工作任務的摧殘,這顏值也沒下降,門下省才擺脫醜男集中地的渾號。

何昌逸是真不知道自家與翰林院之間,竟然還存在這樣的舊怨,有些無語的回道。

“我等身為朝廷命官,最該重視的難道不是辦事能力嗎?儀容方麵不失禮即可,怎麽還能以此較高下呢?”

張舍人當然支持他的觀點,可是現實就是他們門下省因為在這方麵存在短板,一直受到來自翰林院的抨擊,連其它衙門也都有所耳聞。

“說到底,還是因為那些人膚淺,可是現實如此,我們也不能認輸,你與沈狀元這次一定要找回這個顏麵。”

在旁邊聽到這番對話的官員趕緊附和並囑咐道。

“是啊,何大人,出發前,你們一定要將自己收拾得精神些,手指甲……哦,這個挺好,要做到連頭發絲都不能亂一根,免得人家挑出一點不齊整的地方,說我們門下省的人邋遢。”

奉令準點下值回家換衣服,收拾儀容的二人麵對同僚們的盛情,都感到無言以對。

“長到這麽大,我還是第一次發現容貌竟然還有這種用處。”

聽到沈卓的感慨,何昌逸深有同感的點頭。

“誰說不是呢,看來同僚們在這些年被翰林院給擠兌得不輕啊。”

雖然心情複雜到難以言喻,但是為了不辜負同僚們的殷切期盼,兩人也隻好打起精神認真對待這件事。

畢竟有一說一,翰林院中確實聚集了一大批相貌英俊,氣質出眾的年輕俊傑。

此前沒怎麽關注自身長相的兩人,對自己能否在儀容方麵代表門下省取勝,並沒有多少信心。

不過兩人除了仔細洗把臉,再將頭發束得更細致些,換上沒上過幾次身的公服,戴上吉冠外,並不知道自己一介男子還有什麽好收拾的。

兩人在自家門相遇時,看到彼此的模樣,不約而同的點頭。

“沈賢弟這麽一收拾,給人的感覺好像確實格外精神些。”

“昌逸兄看著也是,我們這般,應該能交差吧,

反正在下是實在不知該如何收拾了。”

何昌逸點頭道,“是啊,我們總不能臨時去買些胭脂水粉吧。”

此話一出,想像到那種讓人不忍直視的場景,兩人不約而同的下竟識搖頭,想將那個可怕的畫麵拋之腦後。

直到二人與其他入選的同僚們在宮門外聚到一起,排隊等候入宮,察覺到同僚們露出的恨鐵不成鋼的眼神時。

他們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同僚讓他們提前回家好好收拾,其實就有讓他們用胭脂水粉修辭一

看到一批收拾得格外俊美,過來時,身上甚至還散發著香風的官員時,兩人才確定了他們心中的猜測。

這個挑戰也太大了些!

看了眼自家門下省僅有的三位,也都入選了的女官,兩人不絕而同的決定,這種任務,還是交給這三位同僚更合適。

候在宮外的這些官員們不知道的是,太子此刻正在跟正寧帝吐槽。

“真不知道一群大老爺們,在相貌打扮上什麽好較勁的,搞得跟咱爺倆打算從他們之中挑駙馬似的,一個個塗脂抹粉擦香露的。”

看了眼翹著二郎腿坐在那裏,一手撐著下巴,一手拿著卷起的書冊敲膝蓋,雖然容貌精致,卻沒有半分女子的秀氣,周身都透著閑適與痞氣的太子。

正寧帝心說,要不是他能確定那些人都不知道太子的真實情況,每次舉辦這種宴會時,他也總會忍不住懷疑,有些人是不是在暗地裏打著參加選秀,競選太子夫的主意。

“這是從先帝朝傳下的,還好這次是定海水師的慶功宴,兵部來得人不少,門下省的向來不講究這些,情況應該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