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等到定海水師的戰船抵港靠岸後, 收到奏報的何殊才知道趙晉仁給她、給朝廷帶來一個大驚喜。

趙晉仁並不傻,哪怕從寇盜那裏得知他們背後還有某國大勢力,他也確實去了對方的海域附近, 但他並沒想著要登岸去報複之類的。

而是在出入該國的船隻基本都會通過的一片重要海域, 找到一處可以遮掩船身的島礁,放線釣‘魚’。

釣‘魚’的船用的都是從那夥寇盜那裏繳獲的船, 裝出每艘都吃水較重, 仿佛滿載而歸, 還生恐被人給盯上的樣子。

再掛上襲擊福江府的那夥寇盜回自家地盤時,才會掛出去的繪有某大勢力巨大標識的旗幟,從而大肆劫掠進出那島國的船隊。

前後幹了近一個月,不僅救回一批被搶走的大安人,還搶到大批的船隻與貨物, 將那些基本都不是幹正經生意, 最少也兼職幹海盜的所謂商隊人殺得所剩無幾。

隻在後期很有技巧的留下一些可以回去通風報信的活口, 為那夥海盜背後的勢力將仇恨拉得十分足。

有心算無心,又是以逸待勞, 定海水師除了武器裝備損耗有些大, 還有十幾個將士受傷或生病外,並沒有出現人員方麵的折損。

這確實是個令人驚喜的消息, 在何殊的印象中, 趙晉仁因其自身的成長經曆,是個少年老成, 性格端方,做事特別有板眼的, 沒想到他竟然也有不拘小節的時候。

但是不得不說, 這活確實幹得漂亮, 雖然有些冒險,好在他們也沒有貪心,知道見好就收,沒給對方留下反應過來的機會。

所以定海水師得以順利返航,在沒有憑據的情況下,那夥寇盜與其背後的勢力,則都背定了這口黑鍋。

看到太子露出這段時間以來,最為舒心燦爛的笑容,正寧帝有些好奇的接過奏報看了下。

看完之後,他就知道太子為什麽會這麽高興了,看著確實讓人感到解氣。

“沒想到趙晉仁竟然還有這等手筆,這次幹得不錯,我們要好好犒賞定海水師上下!”

說完,正寧帝若有所思的說道,“朕怎麽覺得這種操作方式有些眼熟呢?”

總算是徹底出了這口惡氣,讓何殊的心情十分好,所以她饒有興致的問道。

“眼熟?父皇仔細想想,到底是什麽人,有這等心機本事,雖然有些損,但是隻要人品沒問題,我們就能重用。”

說完,正寧帝隨後就想起來自己為何覺得眼熟了,眼神有些微妙的看著太子。

“你忘了,當年船隊首次出海,趙晉仁親自帶水師護航,回來的時候卻遭到一夥人數眾多,實力強大的海盜打劫,財貨損失慘重,你曾大發雷霆。”

“是有這麽回事。”

對於當年生氣的事,何殊還有些印象,但她想不起來這與趙晉仁這次帶著定海水師做的事有什麽關係。

正寧帝見她絲毫沒想起來,接著提醒道。

“你當時訓斥李成堅、趙晉仁他們腦子不會拐彎,既然海上形勢嚴峻,就不要再跟人講什麽仁義,隻要能在保住性命的前提下,在回來的時候做些偽裝,順手逮兔子,不管是繳幾個海盜窩,還是攔住實力不如他們的海盜來個黑吃黑,彌補一下損失,總不至於損失那麽大。”

正寧帝之所以記得那麽清楚,是因為他在事後暗自默算過,越算越覺得有道理,多搞些人手黑吃黑的搶海盜,可謂是一本萬利,可比搶……啊不,比他們爺倆勞心費力的查處那些犯事的大臣來錢快。

所以他後來在水師與船隊的投資上,再沒說過反對話。

經正寧帝這麽一提醒,何殊才隱約想起來,好像確實曾有這麽一回事。

她當時因為損失的財貨太多,對那些遍布各大海域的海盜恨得咬牙切齒,才會在盛怒之下說出那些話,本人倒是沒怎麽放在心上。

“嗯,這麽看來,趙晉仁現在已經成長為一位相當成熟的水師大將軍了,真是可喜可賀。”

難怪李成堅率領的船隊後來從沒賠過本,順手繳海盜窩,已經成為他們每趟出海回航的保留項目,土豆

好像就是這麽搞來的。

這兩人都挺受教啊。

就是這些事若與她這個堂堂一國太子有關的話,好像不怎麽像話的樣子,所以何殊此刻的心情也有些微妙。

為什麽不能是他們自行領悟的技能呢?難怪趙晉仁那家夥在奏報中總在感謝皇上與太子,原來人家還真是在感謝她給對方提供的靈感。

為照顧太子的麵子,正寧帝將手上的奏報放到一邊,清了下嗓子道。

“嗨,這些旁枝末節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定海水師上下能順利的安然返航,這就是你所說的理想結果,其它的都是驚喜。”

何殊也配合的那點小意外拋之腦後,點頭道。

“是的,一切都是值得的,我現在更好奇的是他們搶……哦不,帶回的都有些什麽貨物,應該能彌補福江那邊的經濟損失。”

不管怎麽樣,這份奏報成功讓兩人的心情陰轉晴,門下省依舊是最察覺的那個。

因為當他們有哪裏沒做好時,太子教訓他們的聲音低了好幾個度,也沒了前段時間的焦躁與不耐。

這絕對是個值得門下省的所有人都共同慶賀的好消息,也不需要明說,隻需一個表情,一個眼神,這個好消息就能在短時間內傳遍整個門下省,讓眾人都莫名感到輕鬆不少。

那是種很難用言語形容的感覺,雖然不管那位的心情如何,從不會隨便發作誰,也不會故意給他們找事。

他們的工作強度,與平時並無不同,做得好被誇獎,做得不好挨訓的內容也都一樣,但是那位的情緒,就是莫名可以影響到他們門下省的所有人。

中午吃飯後,短暫的休息時間裏,有人小聲道。

“聽說了嗎?定海水師已經成功返航回來了,按說他們早就去將襲擊福江的寇盜一網打盡,該一起回來才對,結果又在海外耽誤了一個多月才回來。”

有人點頭附和道,“就是,多讓人擔心,用大批真金白銀砸出來的定海水師可寶貝著呢,船和人都是寶貝。”

沈卓與何昌逸到底是後入職的,雖然知道定海水師,但對定海水師的具體情況並不了解。

何昌逸隻隱約聽說過執掌定海水師的忠實侯,是位經曆頗為傳奇的,敬佩的感慨道。

“聽說忠實侯是位特別有才華的少年將軍,在沿海立功無數,令人欽佩。”

有同僚感慨道,“那可不,若非實在能力過人,怎能得到那般優待,嘖嘖,聖上親自出手為他保駕護航,解後顧之憂,實乃吾輩楷模,我等也要更加努力些才行。”

這話讓何昌逸有些不明狀況,趙晉仁被封忠實侯時,他曾聽自家父親感慨過,說趙晉仁也算是命運坎坷,卻因自立自強而得明主賞識,從而出人頭地的典範。

後來他便聽父親講了下趙家後宅的某些陰私,知道趙家那些過往的人,誰也沒想過當年遭遇過那樣的不幸,被外祖家接走撫養的孩子,還能再有機會崛起。

更傳奇的,是在長大成人後,剛回京,就有機會得重任,堪稱是一遇風雲便化龍,年紀輕輕就執掌一軍被封侯,達成無數人奮鬥終生都無法實現的成就。

何昌逸還記得他父親當時曾說過,即便這裏邊有趙家是外戚這點優勢,但出身能給他提供的隻是契機。

關鍵還是趙晉仁在遭遇重大挫折,甚至可以說是背負著血海深仇,卻無處申張的情況下,沒有放棄自身,離京在外,寄人籬下的那些年,用心學了一身本事。

這樣的傳奇經曆讓何昌逸深受觸動,畢竟他自己與對方的成長經曆存在類似之處,有共通之種。

聽到同僚這話,意識到其中可能還有什麽他所不知道的內情,何昌逸本想順口問一下,卻見沈卓微笑著伸手搭上他的肩膀,點頭附和道。

“是啊,我們也更加努力才行,聖上對我等臣子都關心有加,隻要我們也能像趙大將軍那般盡忠職守,為國立功,聖上肯定也會維護我等。”

直到晚上下值回去後,沈卓主動提出要去何昌逸家坐會兒。

“昌逸兄應該知道趙家是聖上的母族吧?

何昌逸知道對方這是要給他解惑,心中十分感謝,一邊張羅著燒水煮茶,一邊回道。

“知道啊,我聽家父講過,說是忠實侯幼年喪母,被外祖家接去撫養的事。”

也就是說,他知道趙晉仁的生母因遇人不淑,被表妹恩將仇報的害命,丈夫卻包庇與其有苟且的凶手,還將之扶為繼室,使得趙晉仁這個嫡長孫自幼流落在外,寄人籬下的成長經曆。

“我接下來要說的事,在京中其實不算是秘聞,隻是我們平日裏繁忙,何兄與外人也接觸得少,所以才沒聽說。”

何昌逸這才明白對方阻止他的原因,京中不算秘聞的事,他卻不知道,會顯得他太過孤陋寡聞,畢竟他已到京中近一年。

“多謝沈賢弟在關鍵時候提醒我。”

沈卓擺擺手道,“這等小事不足掛齒,三年前,忠實侯在外遇襲,皇上震怒,令人徹查,徹查結果雖然沒有正式曝出來,但是當時的承義侯,也就是忠實侯的父親與繼室及其子女,全都被罷爵除族,並發配到農場服役,與此同時,則是趙大將軍被封為忠實侯。”

話雖不多,其中所透露出信息量卻很多,何昌逸能夠領會得到,就是難免感到有些驚愕。

“所以,這就是孫大人說的解除後顧之憂?”

沈卓點頭,直接將人家的親爹後母除族,徹底逃離那些後宅陰私手段,讓忠實侯從此免於遭受孝道的鉗製。

知道自家皇叔還曾做過這種直接幹涉大臣家中後宅爭鬥後,何昌逸的心情著實有點複雜,這也太貼心了些。

不過自己好像也曾得到過類似承諾?如今看來,他皇叔應該不是在說客氣話,而是認真的啊。

設身處地的想想,若是自己得到這份優待,還不得拚命報答皇上的大恩大德。

“難道朝中大人們就沒異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