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若非必要, 何殊輕易不會動用這種手段,可是對於有些讓她實在忍無可忍,不願再給對方哪怕一點翻身機會的人,她不是不會施手段的人。
前世的時候, 她經常通過網絡見識到人類的多樣性, 這輩子卻是因為太子這個身份,被迫見識那些人類的卑劣。
對於女子, 何殊往往都是抱著寬容與照顧的心態, 盡量體諒她們在當前這個大環境下的種種不易。
但是像劉氏那種做人已突破下限的女子, 何殊怎麽也無法原諒她的所作所為,因為那是對善良與恩義的玷汙。
突然接到自己被罷爵除族的聖旨, 趙家上下如遭雷劈, 原承義侯趙曾平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反應過來後, 滿麵驚慌的陪著笑臉。
“汪公公,我們侯府上下向來謹守本分, 絕對不曾行不忠不義之事,這是什麽人的汙蔑?這絕對是別人的汙蔑,皇上不會這麽對我們的。”
汪林的臉上掛著虛偽的笑容, 說出去的話卻十分刻薄無情。
“承……哦, 趙大老爺,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貴府為何要豢養死士啊?借他人之名行違法犯紀之事, 你的妻族劉氏一族所犯下的這些罪過, 也是要算在你的頭上的, 隻將罰你們一家四口罰入罪籍, 去農場勞動,成全你與你繼室的夫妻情深,已經是皇上格外開恩的結果了。”
汪林親眼見到太子對趙晉仁遇襲一事有多憤怒,再聯係之前的葛景宏遇襲一案,不難看出皇上與太子對這種事深惡痛絕,一律嚴懲的態度。
在他看來,這原承義侯趙曾平夫妻還能有命在,已經是格外開恩了。
其實他也不太明白太子為什麽會在吩咐他來傳旨時,特意強調‘為成全承義侯與其繼室的夫妻情深,才特意開恩,讓他們一家四口整整齊齊的去農場’,但不影響他將話給如實帶到。
麵如死灰的跪在一旁的趙晉禮大聲道。
“可我是無辜的,汪公公,求您對皇上說,我是真的不知道爹娘做的那些事,我是無辜的啊,求皇上看在姑祖母的份上,饒了我吧,我不要去農場,我真的是無辜的啊。”
可是汪公公壓根就不搭理,直接吩咐與他一起來的大理寺捕快已經開始拿人。
除聖旨上直接注明的四人,一些涉案的管家婆子等人,也都已經被罰入罪籍,需要去大理寺過堂,肯定不可能還給他們留麵子。
後院的劉氏等人聽說聖旨中的內容,差點嚇暈過去,焦急的抓住前來報信的婆子的手。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府裏怎麽會突然獲罪?老侯爺呢,快派人去請老侯爺,他是皇上的親舅舅,皇上不會這麽對府裏的。”
前來報信的婆子被抓痛了也不敢出聲,哭喪著臉回道。
“已經有管事去後院請老侯爺了,夫人,怎麽辦啊,好像是我們做的那些事都被皇上知道了,馮媽媽呢,我們這幾天是不是都沒見到馮媽媽,是不是她去告發我們了?”
這婆子也是劉氏的心腹,雖然不及那馮婆子得劉氏的寵信,但是劉氏做下的許多惡事,都少不了她的幫忙。
馮氏被她安排出去辦別的事,也是她不欲讓人知道的事,所以劉氏皺著眉頭嗬斥道。
“不要亂說,馮氏出門替我辦事去了,她有什麽好告發我們的,這次出事還不知道是什麽原因,你不要自亂陣腳,先去將蘭姐兒接過來,府裏亂,別讓她嚇……”
話音未落,就見幾個兵勇推開尖著嗓子試圖阻攔他們的丫鬟婆子,毫不客氣的上前核對一下身份,確定她就是原承義侯趙曾平的繼室劉氏後,一左一右架著她就往外拖。
這種對待罪犯的方式,讓劉氏的心涼半截,快要被狼狽的拖到前院時,就見被養得如珠如寶的女兒,此刻也被人強行拖了過來。
向來嬌縱的大小姐此刻滿臉驚慌,哭得滿臉狼藉,讓劉氏看著心疼不已,尖聲叫著。
“你們放肆!我們老太爺可是皇上的親舅舅,你們竟敢這麽欺淩他的孫女,你們不要命了嗎!”
回應她的卻是毫不擱誤的繼續拖拉,將她們母女直接架到前院,與趙曾平父子送作堆。
劉氏滿心恐慌的一手攬著女兒,一邊眼巴巴的看著她的丈夫趙曾平。
“侯爺,府裏到底犯了什麽事?為什麽會被這麽對待啊?”
想到聖旨中訓斥他的內容,趙曾平此刻也是滿心的恐慌,十分無措,劉氏表現得再怎麽柔弱無助、需要他,他也無心憐愛。
再加上聖旨中提到的那些罪名,都是這劉氏慫恿他做下的,心中難免對其有怨,哪裏還顧得上安慰這位備受他寵愛的繼室。
“我哪知道!”
看到丈夫這反應,劉氏在心中暗恨他沒擔當,但她清楚,在這種緊要關頭,隻有抓緊個耳要子軟的男人,她們才能有機會獲得一線生機。
以她對老侯爺的了解,不管怎樣,對方完全是將兒子視為自己的**,絕對不會放棄自己的兒子。
“侯爺,你別著急,老太爺一定會
有辦法的。”
早有見勢不妙的下人已經去叫老承義侯,等到老承義侯被匆匆抬過來時,看到的就是前院一片哭天喊地的混亂場景。
“住手、住手,汪公公能否給老夫一個麵子,就算是要抄家,也要待到老夫進宮問明情況後,再做處置,不管怎麽說,我們趙家雖已不是承義侯府,卻仍是忠實侯府。”
眼前這位畢竟是皇上的親舅舅,汪林還是要給麵子的。
“失禮之處,還請老侯爺見諒,咱家也隻是奉命行事,捉拿涉案人員去大理寺而已,絕對沒有抄家的意思。”
話雖說得客氣,回頭就讓人摘掉劉氏母女身上金銀珠寶等飾品,脫去外層華服的動作卻是毫不遲疑。
劉氏母女趕緊向老侯爺求救,老侯爺卻是無能為力。
看到如此不給麵子的這一幕,老侯爺就知道這件事肯定無法善了,隻得怒瞪向不爭氣的兒子。
“你這個孽子,說,你們這是幹了什麽天怨人怒的事,才會為自己招致如此大禍!”
再怎麽說,他們趙家也是皇上的母族,從皇上將他大孫子封為忠實侯的事情上,看得出皇上仍然願意給趙家留下最後的關照。
可是既然還願意留情分,又為何要對他的兒子一家如此無情?可以說是絲毫不給他這個國舅麵子。
除了是他這個被寵壞了的不肖子又做了什麽事,老侯爺實在想不出這裏麵的原由。
被父親厲聲質問的趙曾平有些心虛,他那個孽子遇襲的消息剛傳回京中,他與繼室一家被罷爵入罪,他的心中有所猜測,但他心存僥幸,不願承認。
“爹,救命啊,兒子也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您快進宮去求求表弟,就算兒子治家不嚴,不知道其他人背著我幹了些什麽,但我一直謹守本分,真的沒有做什麽啊。”
這番推脫之話,讓劉氏聽得暗恨不已,可她卻不敢開口分辯什麽。
知子莫若父,聽到兒子的這番話,老侯爺就知道了,應該是兒子的那個繼室又做了什麽,他的兒子知情卻放縱,才為家裏招來這場大禍。
氣得老侯爺手顫抖指著兒子,“你……你,叫我說你什麽好,唉!真是家門不幸哪!”
再怎麽恨兒子不爭氣,跟被迷了心竅似的,對劉氏那個女人言聽計從,如今連累他落得如此下場。
可是趙曾平畢竟是他膝下獨子,劉氏也就算了,老侯爺終究不忍看著兒子與一對孫女都被抓去過堂,並罰入罪籍,被送去農場改造,從此徹底沒了前程可言。
所以老侯爺隨後還是如何殊所料,進宮想要找正寧帝說情。
看著發須皆白,一大把年齡跪在禦案前,堅持不願起身的老舅父,哭得哀傷不已。
要不是何殊已經提前給他描述過這個場景,讓他想好了該如何應對,正寧帝覺得自己一定會心軟。
因此正寧帝露出痛心疾首的神情,語帶無奈的回道。
“舅舅該知道朕的脾氣,趙曾平縱妾滅妻,還將賤妾抬為繼室,有違倫理綱常在前,舅舅卻一再縱容,才使得他一錯再錯,豢養死士、襲殺朝廷棟梁、草菅人命,換了旁人犯下這些罪,不用犯齊,隻需一條,朕都不會給他們留全屍。”
正在哭號的老侯爺愕然抬頭,“陛下何出此言?襲殺朝廷棟梁?曾平怎有膽量做下這等事?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更重要的是,進宮前,他已經了解過皇上重懲他兒子一家的罪名,老侯爺十分確定,裏麵並沒有這一條。
正寧帝麵帶同情的將太子準備的東西遞給汪林,汪林恭敬的接過,然後送到老侯爺手上。
在場的人以為正寧帝是在同情自己的老舅父,養出這麽不爭氣的兒子。
隻有正寧帝自己清楚,他同情的是他這老舅父教兒不嚴,使得一家子遭到太子的厭棄,如今不得不麵對骨肉分離,兒孫被罰入罪籍的淒慘結局。
太子一定要做的事,他這個老父親除了配合,別無他選,所以他隻能對不起這老舅父了。
看著手中那些關係到趙家無數隱秘的證詞,老侯爺的雙手顫抖得更加厲害,真心實意的老淚不受控製的流下,全身都散發著絕望與悲哀。
裏麵包括但不限於他的前兒媳被害經過,有他二孫子強占府中丫鬟與良家女子的惡□□件,還有他的大孫子屢次遭那劉氏設計暗害,直到最近這次甚至派出死士暗殺,差點將他大孫子殺掉一事。
此刻他也知道了,原本皇上說的襲殺朝廷棟梁,指的正是他們府上豢養的死士襲殺他大孫子一事,隻是為了顧全他的麵子,才沒在聖旨上直接公開這件事。
正寧帝給了對方一段接受現實的時間後,才臉色沉重的開口。
“晉仁是於國有大功的棟梁之才,朕認為他有趙家先祖遺風,可以重振趙家昔日榮光,肯定會重用,絕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英年早逝,而且還是憋屈的死於內宅爭鬥。”
老侯爺的心雖動搖,但他仍試圖給兒子開脫。
“這都是那劉氏婦人心毒手辣,怎
麽處置她都不為過,但曾平隻是受她蒙蔽,並不知道這件事,要不然,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允許那婦人對晉仁下此毒手的。”
直到這會兒,正寧帝才知道太子為何連這老侯爺一塊厭棄,絲毫不顧慮這位年齡一大把的長輩。
這個偏心的老糊塗是拿他當傻子糊弄呢,正寧帝不悅的回道。
“朕雖為皇帝,也不好太過徇私,之前那戶部主事葛景宏遇襲一案的最後處置結果,舅舅應該也有所耳聞,朕也不能讓自己的棟梁之臣寒心,舅舅請回吧,總之有晉仁在,趙家不會倒。”
趙家本為侯府,隻是傳到老侯爺這一代時,已經降為子爵,爵位雖低,可是趙家作為勳貴世家,還是頗有家底的,日子過得花團錦簇。
這也是那劉氏在見到趙府的富貴生活,費盡心機勾搭趙曾平,為了能成為趙家的女主人,不惜弄死對她有恩的親表姐的原因。
可是家底厚的趙家在正寧帝還隻是一介郡王,經濟非常困窘的時候,不僅絲毫不曾伸出援手,還往他的郡王府送個讓他輕不得重不得,在後院掐尖要強的表妹當側妃。
估計是因為料定他這個當時不受寵的皇子沒什麽好前程,與他素無親近之舉。
原本的唯一可取之處就是在他登基之後,沒怎麽冒出來礙他的眼。
直到看見暗衛調查到的那些內容,他才知道,人家表麵上是沒做什麽,暗地裏卻是一點都沒少仗他的勢。
皇後的娘家做的那些仗勢欺人的事,因為有太子時常派人盯著,基本都在可控之內。
因為顧慮到他的麵子,太子沒有讓人盯著這趙氏,也就使得這趙氏做的一些事,不仔細查都不知道他們有多大膽。
眼看皇上已經不耐煩再與他多言語,知道這件事已經再無轉圜之地,老侯爺也隻得見好就收。
抹著眼淚站起身,失魂落魄的躬身施禮道。
“都怨老臣教子不嚴,方給家中招此大禍,讓陛下失望,給陛下添麻煩了。”
正寧帝的臉色這才稍緩,“舅舅先坐下休息一下吧,兒孫自有兒孫福,能有晉仁這個有大出息的孫子,舅舅要好好保重身體,等著看著晉仁一房光宗耀祖才是。”
正寧帝琢磨著,若是因為這件事,把他這老舅父給氣死了,不僅會連累趙晉仁要守孝一年,耽誤太子正在謀劃的大事,待他百年之後,見到生母也不好交待。
知道大孫子有出息,可以重振趙氏榮光,固然是件大好事,可是一想到自己的兒子竟被除族,老侯爺實在無法為此感到欣慰。
可他現已明白皇上不僅罷他兒子的爵位,還堅持要將他兒子除族的原因,就是為了不讓他的兒子拖他大孫子的後腿,以後不必礙於孝道,受他的兒子拿捏與限製。
也就是說,皇上這般不顧情麵的重罰趙家,懲處他的兒子,為的就是給他的大孫掃平一切障礙,清除一切隱患,好讓他的大孫子沒有後顧之憂的為國效力。
若是被犧牲不是他的兒子,與在他麵前長大的一雙孫子孫女,老侯爺的應當會為此感到高興與欣慰。
可是他現在實在是高興不起來,但也不敢再糾纏,畢竟他比誰都清楚自家與皇上之間,並沒有什麽舊情義可言。
他當年耍心眼,提前將侯位傳給兒子,還順便將大孫子的世子之位給定下來,就是硬靠著他姐姐的麵子。
如今皇上雖然奪了他兒子的爵,卻將他的孫子封爵,已經算是對他趙家的莫大優待。
以皇上現在隻看重他大孫子,卻看不上趙家的態度,再糾纏下去,耗完皇上的耐心,他的兒子說不定連活著的機會都沒有。
如今隻能等,等到以後再找合適的機會,來求皇上赦免他的兒子與一對孫子孫女。
至於那劉氏,老侯爺現在隻盼著她能早死,讓他兒子可以早些解脫。
同時也無比後悔自己當年一時糊塗,縱容了兒子做下的醜事,也容下了劉氏這個毒婦,為他趙家埋下今日這禍根。
趙老侯爺進宮為兒子求情,卻無功而返,隻能回府關門謝客,任由除了被封侯的大孫子之外的兒子一家,全都被拿到大理寺的事,早已落在觀望此事的京城各勢力眼中。
繼皇後毫無預兆的親自出手斷掉娘家的榮華路之後,皇上又毫無預兆的親自對自己的舅舅家下手一事,著實讓京中圍觀眾人都驚愕不已。
他們不明白這對夫妻是怎麽想的,不說幫忙遮掩,還總是抓住把柄就對自己的近親下狠手,著實讓人看不透這對天家夫妻的路子,都不顧慮一下自己的麵子嗎?
次日的早朝上,正寧帝神情嚴肅的在朝堂上當眾表態。
“近來屢次出現的朝廷命官遇襲事件,眾卿應當都有所耳聞,這種惡劣事件的頻繁出現,透露出一件事,就是某些人高高在上太久,對生命失去敬畏,不將別人的命當命。”
“朕在此表個態,誰敢不將別人的命不當命,朕就讓他拿自己的命來抵命,不夠抵的,就將他全族、親族都給算上,朕說到做到。”
“朕將
會不遺餘力的保護棟梁之臣的生命安全,讓他沒有後顧之憂的為朝廷效力,為百姓做事。”
這話說得朝堂上一部分大臣熱血沸騰,一部分人則是很想問問,所以陛下您就是因為後麵這件事,才會選擇大義滅親,將自己的親表哥一家給除族,罰入罪籍,送農場勞動改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