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在杜宅吃了一頓滿意邱顏做的爆炒小河蝦, 何殊非常滿意,再看到用新鮮小蝦裹上麵粉與雞蛋等材料, 炸出來的可以用來當零食的蝦餅, 她就更滿意了。

痛痛快快的撈了一小半天的蝦,身心都能借此好好放鬆一下的感覺特別好。

在杜家耽誤的時間有些長,還需回城的眾人隻得取消爬到聽泉山頂的原計劃。

不取消也不行, 連沈卓在內的幾位青山書院學子都已體力不支, 就算還有時間,他們也沒勁爬。

與去前對樂賢居士的生平一無所知,抱著湊熱鬧的想法去杜家時的心態不同,柳平是最不舍得離開杜家, 此刻心情最為亢奮的那個。

因為樂賢居士答應以後與他互通書信,雖然通信的前提需要先學會認字與寫字,柳平也為此感到激動不已。

何殊也不太明白這兩人為何格外投緣,隻能說人與人之間的緣分實在很難有規律可循。

先將沈卓等人送回青山書院, 何殊三人回懷安客棧後, 她才知道崔景懷給杜樂賢的建議。

“嗯,這件事你做得很好。”

以她現在的身份,肯定不方便說這種話, 由崔景懷說很合適。

“誰還沒點過去呢, 我們現在需要能用之才,還可以考慮一下和杜樂賢的境況相似的其他人,隻要不存在原則性的問題, 都可接觸一下, 給個機會試試,這件事你看著安排一下。”

崔景懷恭敬的應下,“殿下的這份心胸, 實在令人欽佩。”

“都是為了咱們大安的將來。”

何況那些人與她、與她爹都沒舊仇,隻要他們珍惜這個可以一展所長的機會,好好為朝廷為百姓做事,不做違法亂紀犯忌諱的事,不管是她,還是她爹,都不介意給其應有的待遇。

“京中傳來消息,因青山州韓氏事發,被查出二十年前從青山韓氏分出去的宛平韓氏,也是其共謀,這次要一並被抄家受罰,但那宛平韓氏是原平公主婆婆的娘家。”

何殊聞言,立刻領會到對方話中深意,“原平又進宮鬧了?”

崔景懷點頭,何殊冷笑著哼了一聲。

“照著陳駙馬的長相氣質,多找幾個人,最好是出身好,或者是祖上曾輝煌過現已沒落,總之就是有缺憾,會哄人的給她送去玩花前月下的偶遇,報酬給豐厚些,務必得是人家自願。”

聽到何殊的話,崔景懷差點失態,他從來沒有想過,這世上竟然還能有這種操作,而且這個安排竟是出自一位年僅十二歲的少年之口。

“這……合適嗎?”

要不是那陳家雖然經常攛掇四公主進宮膈應人,但也不敢太過分。

再加上被騷擾的對象主要是正寧帝,可以讓她們的老爹在兒女親事上多長些記性,何殊早就想這麽幹,好讓她那個被當冤大頭忽悠,還自以為遇上真愛的四姐醒醒。

哪怕雙方之間沒什麽手足情義,對方的生母當年還曾對她起過壞心,何殊也不想看到一個癡心錯付的女孩,被渣男與其一家吸血鬼這麽利用。

“沒什麽不合適的,那陳家仗著能拿捏住原平,現在的胃口是越來越大,連這種事也敢試圖插手,視國法為兒戲,不能再縱容了,這次的事,皇上沒有動搖吧?”

沒有動搖,就是被煩得不輕,給崔景懷的信中早就明裏暗裏都在催促他們要早日起程回京。

看完京中送過來的信件,知道青山州韓氏一案的審理情況,設置建言箱一事的進度,東宮產業,以及近期已經陸續收到的一些與稅改方案有關的反饋等,何殊一一給出相應回複。

忙完這段時間積攢下的公務,時間已臨近子時,除了中間草草吃了頓夜宵,就沒耽誤過。

她在東宮的常態作息與此相比,也就上/床睡覺的時間可以提前一些而已。

相較而言,在青山書院借讀的這段時間,竟是難得的輕鬆悠閑。

不過何殊也知道,不管她再怎麽享受在書院中的清靜自在,她也要準備結束這段短暫的遊學之旅。

京裏還有沒完沒了的事務等著她回去,還有稅改方案這場硬仗要打,正式在朝堂上公開要廣開言路,在大安境內各地安置建言箱的事,也需要她去坐鎮。

對某些勢力而言,廣開言路一事,會給他們帶去的潛在威脅太大,他們肯定會找出一大堆冠冕堂皇的大道理,阻止這項重要舉措的實施。

她不在場,她爹耳根子太軟,魄力不足,容易被人忽悠得心生退意,將答應取消的話說出口。

作為一個皇帝,為了維護帝王的威嚴與地位,肯定不好出爾反爾,何殊肯定不能容許這種事情發生。

次日回到青山書院後,何殊就提起這件事。

“昨日回去後才知道,家裏給舅舅來信,想讓我早日回去,真是可惜了,本來還想在這裏多借讀一段時間。”

這是何殊的真心話,隻是想歸想,她並沒打算真要多留。

畢竟來青山書院的半個月中,她已得到自己想要的一些信息,

也是時候該離開了。

昨日一起出去遊玩時,還沒聽到何殊提起要離開的事,現在突然聽到她這麽說,眾人都有些意外。

“怎麽會這麽突然?商賢弟在哪讀書不是讀,在這裏多借讀一段時間不行嗎?你這段時間寫文章的水平可進步不少。”

聽到這位同學提及寫文章的事,何殊的神情凝了一下,笑容都差點掛不住。

對她而言,在書院借讀所承受的最大壓力,最傷腦筋的事,就是寫那種製式文章。

她的所謂進步,完全是在沈卓為她提前打好的框架中,做的‘完型填空’。

要不然,她始終搞不清楚那什麽‘破題……起講……起股’之類的規則,根本無從下筆。

“第一次離家,在外麵兩三個月,家中長輩難免惦記。”

知道何殊這麽快就要離開,沈卓也覺有些意外,不過想到帶何殊外出遊曆的崔景懷一直留在陳陽城中,就能理解對方不便長留的原因。

想到自己還沒找到可以還對方人情的機會,此次一別,不知何時還能再見,沈卓的心中難免感到有些失望與遺憾。

“沒想到謹恒兄這麽快就要離開,本打算下次休沐,我們再一起去登聽泉山。”

按實際年齡算,何殊與沈卓本是同年人,她的生日甚至還比對方小三個月。

因何殊頂替的是崔景懷真外甥的身份,才會在對人報年齡時,虛漲一歲,成為人家的‘商兄’。

何殊比絕大數同齡人都要高一些的身高,也完美的遮掩了她虛報一歲年齡的事。

“賢弟與各位同學好好精進學業,待到明年全都通過鄉試後,就能參加後年的大考,屆時我們就能在京中重逢,還能一起共事。”

對於這些學子而言,這絕對是最好的祝願與期望,同時也是一種認可,不過眾顯然領會不到,仍為即將到來的離別感到傷感。

等到何殊帶著馮立與邱顏將要正式離開的這天到來,不僅班上學子,連與她打過交道一些學子,都紛紛送來離別禮物。

連對何殊三人有滿肚子意見的柳先生,也贈上一幅他的得意畫作,作為臨別禮物。

“謹恒,你雖出身好,性情卻不浮躁,這實屬難得,但你本身天賦極佳,隻要你願意在經史典籍與寫文章方麵多上些心,你完全可以做到,不借助家族之力,也擁有大好前程,希望你不要再浪費自己的資質。”

何殊知道這是對方這番話中的好心,可她這輩子顯然注定不可能會去參加科舉,但她仍然承這份老先生的情。

“多謝先生教誨,學生定當銘記在心,這趟出來遊學,學生收獲頗大,既見識到諸位先生的知識淵博,也在諸位同窗身上學到許多,這次回去後,一定會發奮圖強。”

不過她需‘圖’要的並非自強,而是國強民強,民富國富。

帶著先生與眾同窗贈送的禮物離開後,作為回報,何殊決定私人出資給青山書院修幾個泳池,再建造一處配備運動器材的健身場所。

若可以,她甚至還想為青山書院建個馬場,送他們一些馬。

這年頭的交通條件太差,出行騎馬有些類似她前世的騎車,可惜書院中的學子大多都出身普通,沒有機會學騎馬。

但是考慮到人心複雜,書院中並不缺乏心胸狹隘,嫉妒成性之輩,若借此機會算計其他同學,是能要人命的大事。

所以何殊還是打消了這個想法,給修建泳池與健身場所,讓他們多鍛煉體力與四肢協調度,等到將來他們若有機會學騎馬時,也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送何殊離開時,沈卓目光堅定的說道。

“謹恒兄好生保重,弟一定會爭取早日赴京趕考,與兄在京中重逢。”

按照沈卓原本的打算,其實並不急著去參加鄉試,乃至會試,因祖父母年事已高,他不想離得太遠。

何況他的年齡還小,就算能夠考取進士,也難得信任與重視,並不急著入仕。

不過聽到何殊希望他們能早日進京,與其一起共事的話,沈卓莫名生出想要早日進京的衝動。

何殊實在很欣賞這位的少年老成,胸有丘壑卻思想通透的小兄弟。

相比較其他人,她最希望這位可以早日上京,年齡小不要緊,她可以帶在身邊多培養幾年,將來放出去,就是一位得力幹將。

“我知道讓你早日上京,你肯定放不下家中祖父母,我會跟懷安客棧這邊打好招呼,等到你將來進京趕考時,可以帶著祖父母他們隨懷安商隊一起上京,京中一切我都能為你安排好,包括柳平上武院的事。”

見沈卓麵露驚色,沒等他開口婉拒,何殊就拍拍他的肩膀繼續道。

“咱們兄弟的緣分不淺,你要相信,我對你最大的期望,就是希望你能在學好本事後,沒有後顧之憂的安心為國為民做事,京中情況更複雜,天地更廣闊,早點去那裏接受曆練,你的成長會更快。”

沈卓知道這是對方全心全意為他著想,才會這般為他考慮周全,安排得周

全,大恩不言謝,他鄭重其事的拱手道。

“卓定當不負兄長所望!”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沈卓早看出何殊從沒掩飾過的一些性格與思想觀念,務實,是其身上最明顯的性格特征。

沈卓甚至懷疑,何殊之所以始終學不會如何寫製式文章,完全是因為對方打心裏抗拒製式文章的那些華而不實的規則要求。

從何殊平日裏的言行之中,也不難看出他是位心懷天下,對天下百姓心懷憐憫,願意虛心聽取別人想法的人。

所以何殊即便不這般強調,沈卓也不曾懷疑對方是不是心存拉攏之意。

雖然也確實很感激對方為自己用心做出的這些安排,但他能夠感受得到這其中的誠意,並不含雜質,就是真心為了幫他解決後顧之憂。

這種感覺就像朝廷為官吏承付醫藥費的舉措,澤及大安所有官吏,朝廷此舉確實有所圖,但圖的也就是官吏能夠更好的為朝廷為百姓盡忠盡力而已。

離開青山書院,也就意味著他徹底結束了這段短暫的上學生活,讓何殊頗為感慨,不知道自己何時還能再次擁有這種機會。

不過她不能讓自己沉溺於此,短暫的感慨一下後,就將注意力放到接下來的事情上。

得知崔景懷一行要回京,知府張長平前來送行。

相較於杜樂賢雖然沒有掩飾自己憂國憂民的誌向,仍想複出的態度,卻言行坦然大方的表現,這位張知府表現出的就是他擅長左右逢源的一麵。

看得出來,這位張知府可能是因為在先帝朝見的太多,修煉出一身擅長明哲保身的圓滑本事,雖然擺出討好恭維姿態,其實並沒有攀附崔景懷這位權貴的想法。

但這並不影響他的發揮,知道崔景懷很重視‘外甥’,就想以何殊為突破口,不動聲色的言語恭維著。

可惜因他不知內中詳情,恭維得再怎麽情真意切,也說不到點子上,反倒讓聽的人為其感到尷尬。

不管怎麽說,這位的政治才幹與能力,都很有可取之處,人品道德也過關,是位難得的能臣,若無意外,將來的朝堂上應有其一席之地。

所以何殊也不想讓雙方下次再見時,場麵太過尷尬。

“張大人此次功勞不小,想來等到此案落實後,朝廷應當會召張大人回京,學生在此提前祝賀張大人官運亨通,希望張大人到時能在巡捕司中挑幾個得力手下一起上京。”

崔景懷迅速意識到何殊這是看上那個戲精試的捕頭了,微笑著點頭道。

“是啊,巡捕司的那幾人挺有意思,若能隨你進京,應該能有更好的前程才是。”

張長平知道對方說的是哪幾人,都是他精心培養出的心腹手下,他當然不介意帶著他們一起上京,也希望他們能有更好的前程。

但他知道自己這次得罪了不少京中貴人,不確定自己接下來會得到怎樣的安置,還真不敢冒然帶著在府城巡捕司幹得好好的幾個兄弟。

可是崔景懷這對舅甥的話中,卻透露出他此次上京,肯定會有一番好前程的意思,讓張長平的心情十分複雜。

不確定對方是不是在拉攏他,他若不答應,對方是不是就會放棄他,任由他去承受京中某些貴人的怒火。

見張長平目露遲疑,崔景懷瞬間明白對方在顧慮什麽,不禁失笑。

“張大人不必猶豫,崔某隻向聖上與太子殿下效忠,並無拉攏旁人的想法,此次的事,將由崔某一人承擔,肯定不會讓張大人立了功卻受屈。”

心中的顧慮被對方直接當麵點出,張長平不禁有些尷尬,同時也鬆了口氣,知道以對方手眼通天的權勢地位,還不至於拿這種話糊弄他一個地方小官。

但是就算被人看出心思,他也不能承認,所以張長平隻能幹笑著回道。

“崔大人說笑了,下官猶豫的是兄弟們在巡捕司幹得好好的,不知道他們是否願意拋家舍業的隨下官上京。”

與他們這些需要避開故裏,去異地任職的主政官員不同,各級地方官衙中的官吏大多都是本地人。

張長平的這番解釋看似合情合理,但是在場之人都沒當真,可能確實會有出於某些顧慮,甘於現狀,不願離鄉去博前程者。

但是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才是常情,官吏的晉升之途本就有限,但凡是對自己的前程有所追求的人,大多都不會放棄這種難得的機會。

畢竟張長平將要麵臨的是因功入京受賞,又不是入京受罰。

“到底要怎麽安排,你們自己看著辦吧,我們也隻是隨口建議一下,不是想要幹涉什麽。”

對張長平說完,崔景懷又看向同樣前來送行的吳教諭。

“在陳陽的這段時間,有勞吳先生用心招待,崔某此番回京後,可能會另有任命,再來陳陽城的可能很小,你在這邊若遇不平之事,或是樂賢先生那邊的事情不順,都可通過懷安客棧給我遞信。”

看到張長平這個知府畢躬畢敬的表現,而且對崔景懷口稱‘大人’。

吳教諭已然意識到對方的身份肯定不止是京中權貴那麽簡單,而是有正經官職在身,品級還很高的那種。

而對方此刻說的這番話,也相當於是給他的未來提供一份保障,同時也是為了確保他的老友可以順利複出。

“東家大恩,吳某感激不盡,吾雖不才,仍盼能有機會得東家差遣,為東家略盡綿薄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