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婚事(人生中跟女孩子的第一場...)
先用強生卸妝, 再用小手絹兒揩,那一條條全是嶄新的,也得五分錢一條, 平常陳思雨卸妝,隻用一條, 完了還得洗呀又洗, 純棉易破, 一條頂多卸三回,但此刻, 擦完一條她換一條。
而冷峻,不愧有個歌唱家母親,等陳思雨把臉擦幹淨時, 他已經打水來了。
清水洗完臉, 陳思雨掏出隨身的小鏡子來,揚頭說:“油彩可傷皮膚了, 瞧瞧, 這才多久啊, 我都悶出痘兒來了。”
一張如春粉, 如嬌桃的素麵猝不及防懟在冷峻麵前。
李倩, 程麗麗眼巴巴的看著, 趙曉芳在打呼嚕,冷峻目光溫柔的就像水一樣, 看了許久,說:“我媽那兒有珍珠霜,消痘很快的, 一會兒回家,我幫你拿。”
這答案, 於文藝工作者來說,簡直就是,滿分一百他一百二的節奏。
陳思雨還沒來得及接茬,李倩搶著說:“回誰家,回你家?”
總空這些小文藝工作者們,沒一個不認識冷峻的。
大家又不瞎,在那幫於全國一層層篩選,選出來的頂尖飛行員中,論外表,他絕對是最帥的一個,而且畢竟三代飛行員世家,他的談吐,舉手投足中都有旁人所沒有的教養和修養。
說他會跟陳思雨這種尖果兒談對象,李倩不相信,也不想信。
雖然李倩認識冷峻,但冷峻並不認識她,他隻對陳思雨說:“那邊家屬院的大門已經上鎖了,招待所是三人間,太擠了,你去我家住一夜呢?”
他還沒有明確表態過要跟她談戀愛,就去他家住,陳思雨才不要。但程麗麗突然一把搡,直接把陳思雨和冷峻的腦袋撞到了一起,說:“答應呀!”
兩層洋樓,皮質大沙發,玻璃窗還是落地的,程麗麗要能去住,美死了。
冷峻給撞了個猝不及防的懵,怒目看了程麗麗一眼,溫聲問:“疼嗎?”
他修長幹淨的手指撫上她的額頭,輕輕揉了起來。
陳思雨輕輕拂開了他的手,笑:“不疼。”再瞪程麗麗:“你給我安分點。”
程麗麗屬於沒皮沒臉型,終於掰回一局,指著李倩反問:“怎麽,我們陳老師談對象,你不高興,你瞪啥瞪,瞅啊瞅啊你?”
李倩狠狠瞪了程麗麗一眼,轉身就跑,程麗麗一陣咯咯怪笑,吵醒了正在打呼嚕的趙曉芳,她揉著眼睛問:“天亮了嗎,哪兒來的鴨子在叫?”
“你才是鴨子,不,你是頭豬,在哪你都睡得著。”程麗麗說。
陳思雨已經忍了程麗麗一天了,哪怕冷峻在,也按捺不住,要收拾她一頓。但就在她準備好好收拾一下這無法無天的丫頭時,曲團進來了。
“陳思雨同誌,剛才我們已經跟林敏紅溝通過了,她是角兒,以後給她備個助理,專門拿杯子,你給她道個歉吧,這事兒就算完了。”曲團說。
許主任說:“我們知道你委屈,但一時半會兒這事情還查不清楚,我們也隻能這樣處理。不過你放心,我們心裏有杆秤,不會白委屈你的。”
林敏紅是老藝術家,是前輩,一聲對不起而已,陳思雨說了也無防。
林敏紅呢,大鬧一場,惹得司令都生氣了,此時心也惶惶的,要陳思雨道歉,也隻是找個台階下而已。
所以聽她說了聲對不起,就順坡下驢,把這事兒給了了。
因為已經半夜了,家回不去了,許主任安排,讓陳思雨她們仨去住招待所,而且連明天一早的早餐票都提前給了,三更半夜的,陳思雨也不好打擾冷家兩個病人,自然就謝絕冷峻的邀約,要去住招待所了。
冷峻站在原地不動,程麗麗於是推她:“陳老師,你過去說唄。”
“就這兒說,到底怎麽了?”陳思雨問。
冷峻兩手插在兜裏,咬唇半天,說:“周六晚上我去接你,咱看場電影吧。”
皇帝不急太監急,程麗麗連推帶搡:“快答應呀。”
陳思雨卻故意反問:“為什麽呀……”
冷峻憋了好半天,才說:“咱們不是處對象了嘛,我想約你看場電影。”
他聽到她跟李倩說他是她對象了,他覺得自己該有所表示,想來想去,應該約她看場電影,但又篤不準她剛才是不是在開玩笑,提這個要求的時候擔心極了,怕她會拒絕。
可那個擔心的念頭才冒出來,陳思雨已經脫口而出了:“好呀。”
回頭,挑眉給程麗麗擠了個得意的眼神,她又對冷峻說:“那咱們周六見。”
再回頭,再對程麗麗說:“學著點兒吧你。”
對付男人得有智慧,整個總空的小姑娘們都知道她在跟冷峻談對象了,他含含糊糊的哪行,真想處,他就必須公開,大大方方的承認。
不然,她是不可能跟他去看電影的。
程麗麗自以為跟著陳思雨,目睹了她攻克一個飛行員的全程,從頭到尾思索了一遍,恍然大悟:“陳老師,我明白了,你這叫先斬後奏,逼著他不得不承認,你就是他的對象!”
關於馮竹是敵特一事,目前空院,也隻有為數不多的幾個人知道。
為防走漏風聲,冷峻跟父母都沒有提過,至於突然停止訓練,撤回本部工作,上麵自然會給個其他理由,叫他不致引起馮竹的懷疑。
而從現在開始,冷峻就得仔仔細細的,研究一下馮慧一家人了。
馮慧的娘家人就跟陳剛一家一樣,都是從蜀中搬到首都的,老家三輩務農,弟弟馮世寶也是沾了馮慧的光,由她托關係進的鋼廠,還因為自己作死,如今進了監獄了。
她跟葉老這一線,就暫且不驚動,耐心觀察著。
馮竹的丈夫名字叫馬連,目前在福市一個酒廠工作,據馮竹自己說,因為對方家暴,酗酒,自己跟他的婚姻關係名存實亡,已經兩地分居很多年了。
但冷峻查到的是,馮竹給王司令送的那種酒,正是她丈夫所工作的那家酒廠生產的,而且她不僅給王司令送給,給空院很多領導都送過酒,因為酒的味道不錯。
部隊上的領導們大多喜歡喝酒,所以,她在空院有一批固定用戶。
其中從她手裏拿酒最多的,是機電科一位姓祁的小科長。
祁科長雖然官職小,但年齡大了,已經五十四了,明年就該退休了。
冷峻,政委,聶師長幾個人此時在檔案室,正在翻檔案,手指祁科長,冷峻說:“先從這個人開始吧,我先查一下這個人。”
政委翻的全是大領導的資料,一小科長,他覺得沒啥查頭,手指何新鬆的父親何康,他說:“這位何旅長,我有一回親眼見到他跟馮竹在馬路上聊天,我倒覺得,他極有可能,就是馮竹的上線!”
何旅長,何新鬆的老爹,旅一級領導住的還是單元房,而何新鬆三兄弟,隻有他一個人當兵了,另兩個都在外麵工作,也都屬於分不到房子的單位,所以一家七八口人,擠了一個兩室一廳。
“那你先查何旅長,我查祁科長吧。”冷峻說。
列出懷疑人選,就得對他家五代以內,所有人的檔案進行徹查。
空院內部無隱私,調檔案也很方便。
但因為司令等的急,聶師長也很著急,恨不能一次性就查出所有,一看冷峻列的嫌疑人隻是個科級幹部,當場說:“冷峻,這個祁科長職位太低了,看著不大可能像間諜,要不你再好好研究一下,不拘於懷疑誰,我你都可以懷疑,咱們有罪就抓,無罪赦免,但你找的這個人,我連名字都沒聽過,就別白費勁了。”
“試一下吧,我總覺得,這個人應該有點問題。”冷峻說。
從馮竹結交的人際關係來看,基本都是大領導,而且全是有實權的。
隻有這位祁科長,職位小的可憐,年齡又大了,還眼看退休,馮竹卻願意去花精力腐蝕那麽一個人,冷峻覺得他不簡單。
“找祁科長和何旅長的檔案,快!”聶師長對檔案館的工作人員說。
聶師長更傾向於何旅長會是敵特,因為何旅長跟兒子何新鬆一樣,嘴巴大,沒心沒肺,愛抱怨政策,還愛跳舞,愛喝咖啡,但他曾經也是個非常優秀的戰鬥機飛行員,體能非常好,現在,都快五十歲了,還敢跟年青飛行員一起上重力加速度的考核,而且目前還保持在7個G。
至於何新鬆就更厲害了,他的重力加速度可以達到12G。
體能,是目前飛行隊所有人裏麵最優秀的。
而要說敵特,人們潛意識裏,總會覺得,像他們那麽優秀的人才是。
等檔案找過來,聶師長和政委先看何家的,主要是查,五代以內,看有沒有海外,以對對岸的關係,倆人正看著,冷峻推了一張檔案過來,那是空院所在地,東城區的公安局長,祁建安的資料。
而祁建安的兒子,名字叫祁鋒,據檔案顯示,他在新鄉戰鬥機飛行基地,是一名機械維修人員。
聶師長看了片刻,鼻尖上沁出了汗。
祁局長他並不認識,但能做到公安分局的局長,能力肯定很強,祁鋒他並沒有見過,但做機械維修的,肯定懂飛機操控。
單獨拎出他們每個人的檔案來,都發現不了問題。
但當把他們組合到一起,那就是一條既有飛行員,還能拿到飛行密鑰,領空權限,能夠一路從新鄉跑到南海的,完美的叛逃鏈。
“繼續往下挖,真要是他們,那水可就深了!”聶師長拍板說。
……
十一匯演完,都要評優秀演員和優秀節目。
陳思雨跳的隻是常規舞蹈,倒踢紫金冠也不是她首創,優秀節目按理輪不到她,但這天葉大方拿了封報紙上樓,說:“陳老師,恭喜你,你獲獎了。”
是軍報,陳思雨接過來一看,上麵有十一匯演時,部隊所有優秀節目的表彰名單,而她的《紅色娘子軍》,在最末尾,是優秀作品。
“這個,陳念琴,原來也在咱團呆過,她得了三等獎。”葉大方又說。
陳思雨,一看,還真是,陳念琴唱的《黃土高坡》高居第三,備注:詞曲作者:陳念琴。
“那姑娘我見過,看不出來,還挺有才華,不但能唱歌,做詞做曲都會。”葉大方再說。
其實《黃土高坡》的原創並非陳念琴,而是十幾年後的後人。
陳思雨總覺得,不是自己的原創節目,就當成自己的來用,這不大好。
但她和陳念琴沒有任何幹係,就不操心她了。
自打去了趟總空,大概是被刺激到了,程麗麗終於肯在練功上吃點苦了,趙曉芳一直都很好學,現在32圈單轉也轉的有模有樣了,陳思雨才懶得操心陳念琴,時間和心血,她更願意花在教育和培養芭蕾人材上。
當然,她理沒有想過,專門去搶陳念琴的名額。
但這天下午,押著倆小徒弟學完意大利轉,陳思雨累的腿腳酸軟,正準備回家好好洗個澡,剛出練功房,就聽孫團辦公室有人喊:“陳思雨。”
回頭一看,是總團的呂處長。
呂處長走了過來,上上下下把陳思雨打量了一遍:“瞧著你比我上回見的時候瘦了些。”
帶了倆笨蛋徒弟,趙曉芳沒有控製體重的意識,眼看要成一隻大肥樸楞蛾子了,卻不肯好好減肥,程麗麗倒是天生的瘦,身材條件也好,可她最近才開始認真練,從基本功教起,陳思雨可不得瘦。
呂處長笑著說:“恭喜你,總空來調檔案,我已經把檔案給過去了,你媽那邊,她會自己想通的,你呀,應該很快就可以進部隊了。”
陳思雨愣了一下:“您這話什麽意思?”
呂處長說:“總空有一個名額,不是你幫自己跑的關係嘛,那邊沒錄念琴,許主任專門來找我,要你的檔案,可不就是準備調你了?總空啊,難得的好單位。”
總空當然是好單位。
製服是最新款的,鞋子是皮鞋,逢年過節,勞保是市團的三倍。
而且在總空內部,《天鵝湖》,《吉爾賽》和《羅密歐與茱莉葉》,這些經典的芭蕾是可以練的,一旦有外事活動,六國飯店會直接從總空調演員過去。
在這個時代,那是唯一可以展示芭蕾的,國際化的大舞台。
能調過去,陳思雨求之不得。
但她覺得有些不對:“呂處長,我沒給自己報過名,還有,什麽叫我媽那邊自己會想通的,她是不是找過你呢,跟你說什麽了?”
呂處長跟馮慧交往並不深,而且在馮慧專門辭職以後,打聽了一下,聽說她弟弟居然偷過陳思雨姐弟的飛機大炮捐贈票,就刻意沒再往來過了。
但就在今天,總空前腳來調陳思雨的檔案,後腳馮慧就來了,一個勁感歎自己命苦,說有馮世寶那麽一個不成器的弟弟,害了陳家祥,以致於陳思雨懷恨在心,處處要搶念琴的風頭。
說完,呂處長再說:“陳念琴的節目在南部戰區獲了三等獎,而你隻是優秀,結果你要調總空,陳念琴卻回不來,你媽心裏難過,找我吐了會兒苦水,但手心手背都是肉,她會想通的。”
不是總空內部的人,陳思雨也不知道馮竹的事情調查的如何了,就不好妄下結論,但她覺得馮慧現在就哭,未免太早了點。
畢竟等馮竹是敵特的消息傳出來,她也要接受調查的,嚴重點,組織還會勒令陳剛跟她離婚,而且她們馮家所有人,會經曆一場無比殘酷的大審查,下放勞改是免不了的,嚴重點,怕要後半輩子都要在勞改中沒試過,那時候,隻怕她想哭都哭不出聲來了。
而且丁是丁,卯是卯。
她就算進總空,也是憑借自己的能力進去的,怎麽就成搶陳念琴名額了。
連呂處長都這麽認為,以後別人不更得嚼她舌根?
呂處長已經走了,陳思雨追上了她,並說:“呂處長,我的檔案在您哪兒,您知道的,沒有檔案,總空是報不了名的,所以我沒有搶過陳念琴的名額。”
呂處長說:“按原則來說是這樣,但我聽你媽說,是冷家幫你說了情的。”又說:“管它怎麽進去的,總空那種地方,隻要能進去,就已經很好了。”
“那我媽有沒有跟您說過,她為了陳念琴,拿煙去賄賂總空的老領導,被小將們定義為黑五.類的的事?”陳思雨再反問。
呂處長大驚失色:“啥,你媽被小將鬥過?”
空院的小將鬥人比較溫情,雖然剪了陰陽頭,但頭巾一包就能遮得住,而且他們隻在空院活動,不往外貼大字報,當初也隻是押著馮慧掃了幾天大街就完了,沒再追究。
真要讓虞永健和馮大鋼鬥她,她估計早躺**起不來了,哪還有時間四處搗事非。
明明自己送禮不成反被鬥過,居然說她走後門,陳思雨也不客氣了,就把馮慧當天在空院被小將們鬥的事,原原本本給呂處長講了一遍。
講完,這才準備下班回家。
今天是周六,也是她跟冷峻約好,要去看電影的日子。
……
另一邊,空院。
因為約好了要跟陳思雨看電影,冷峻今天刻意下班比較早,才五點半就回家屬院了。
甫一進院子,就看到院裏一幫領導夫人們難得的,搬了凳子坐在一起,正在夕陽下聊天。
王司令家夫人一抬頭,看到他,笑說:“瞧瞧,說曹操曹操就到,那不是冷峻嘛,他來了。”
冷峻的老娘,梅霜也在,坐在這幫夫人當中。
但她向來脾氣不好,有點氣也喜歡帶在臉上,此刻的樣子,瞧著就是被人惹了,很不高興的樣子。
而這幫領導夫人選的,聊天的地方也挺有意思,就在葉老家的窗外。
司令夫人示意冷峻走近點,笑問:“猜猜我們在聊你啥?”
冷峻先說:“王奶奶好。”再搖頭:“不知道。”
這時葉老家的窗戶裏探出顆腦袋來,正是馮竹,笑著說:“還能是為啥,我們聽說你和陳思雨談上對象了,就問你媽,是不是該結婚了,她為啥不早點幫你準備婚禮,她大概還沒想好接受新媳婦,急眼了呢……”
馬師長的夫人接過話茬說:“要我說,婚啊,早結早好,你們部隊不是馬上該出發了嘛,老馬昨天說起新政策,說上麵下的新規定,未婚的一律不許去。”
司令夫人說:“總不能老子在前線,兒子卻在後方呆著吧,要我說,既然事情已經訂下了,很該早點結婚。”
這幫領導夫人都是從小看著冷峻這班孩子長大的。
他25了,同年齡的基本都已經結婚了,聽說他有了對象,領導夫人們忙著催婚,很正常。
他老媽不太願意他早點結婚,倒不是因為冷峻。
而是因為陳思雨,一旦陳思雨跟他結婚,外事表演,或者外交訪問類演出她就不能去了,而梅霜最遺憾的事,就是因為跟一個飛行員結了婚,在自己最好的年華,沒有出國演出過。
她又是個真性情,被人問急眼了,就會氣啾啾的。
但是馮竹,一個潛伏在空院的敵特,幹嘛那麽操心他的婚事?
正好目前,從公安分局的祁局長,再到空院的祁科長,以及遠在新鄉的,那位姓祁的機械師,還有遠在福州,在酒廠工作的,馮竹的丈夫馬連,冷峻這邊情報都已經掌握的差不多了,唯獨葉老一邊,正愁找個辦法確定,他是否跟馮竹有染,以及,是否被策反了。
今天正好是個機會,冷峻遂順著馬夫人的話說:“馬阿姨,新政策是,必須結了婚才能上前線,確定了嗎?”
馬夫人說:“你馬叔打電話的時候我聽到的,千真萬確。”
司令夫人也笑著說:“我也隱約聽你王爺爺提過,應該是真的。”
空院這種地方,畢竟大家都是從無產階級一步步走來的,就保姆,沒有人會覺得她低人一等,隻當是一份工作,領導夫人們對保姆尤其尊重。
大家聊天說話的時候,也不像舊社會,沒有不讓保姆插嘴的規矩。
正好馮竹跟司令夫人關係處得好,接她的話茬簡直行雲流水:“冷峻同誌,你不著急,別人著急,你葉爺爺這幾年天天研究《易經》,一聽說這事兒,就幫你和陳思雨排上八字了……”話說到一半,她隔著窗戶喊問:“葉叔,您的八字排出來了沒,咱們冷峻都等急了。”
人嘛,退休了都得有個興趣愛好,空院的才爺子們,有鑽研下棋的,還有研究兵法的。
葉老在退休後,就研究上了《易經》,還頗有些心得。而雖說新時代不講封建迷信,但換個角度,《易經》也叫傳統,叫國粹,雖然大家明麵上反對,但空院但凡有孩子結婚,家長還是喜歡悄悄的,找葉老來排個八字。
老爺子自己也比較喜歡排八字,隻要知道孩子們的生辰,就喜歡幫他們排一下。
這會兒,冷峻隔窗一看,就見葉老坐在窗戶下的小茶台前,麵前攤著稿紙,瞧那洋洋灑灑的樣子,還真是在認認真真的,幫他排八字。
推門進屋,冷峻沒有打擾,站在一旁靜觀。
馮竹走路腳步特別輕,端了杯水,直到出現在冷峻身後,他才察覺,而他是個飛行員,從體能到聽力,視力,都是極佳的,可見馮竹腳步之輕。
她湊到葉老身邊,手撫葉老的肩膀,葉老給她一觸,才猛然驚的抬頭。
“孩子眼巴巴的瞅著呢,你算的怎麽樣了呀?”馮竹笑問。
葉老看到冷峻,摘了老花鏡,硬擠了個笑:“挺好的。”
馮竹也在笑,但顯得有點焦急,指著稿紙說:“這個傷官,七殺是啥意思?”
冷峻順著杆子說:“七殺這個詞,聽起來似乎不大好。”
馮竹也說:“我也覺得,七殺聽起來不好。”
葉老掩了紙,說:“《易經》也算四舊,封建迷信,我就玩玩而已,信不得。”
馮竹接過稿紙,翻了一頁,說:“這是你幫青青和冷峻倆排的吧,身官兩宜,這又是個啥意思?”
葉老接過紙,說:“小馮,八字隻是一方麵,男女結合,得看人家是不是相互喜歡,這個是我隨便排的,就不要拿出來說了。”
“葉老說的是,廚房還忙,我先去廚房了。”馮竹說完,轉身走了。
冷峻再跟葉老聊了幾句,也出來了。
正好這時領導夫人們都散了,他也就跟梅霜倆回家了。
進了家門,梅霜才說起自己生氣的緣由來:“那個馮竹吧,原來還好,近幾年,我看她是越來越像葉家的女主人了,今天跟我們一起聊天,話裏話外都是在說葉青青家庭好,條件好,休息時間多,說思雨工作忙,文藝工作忙起來顧不上家庭,給她這樣一說,你猜怎麽著,大家都覺得,你娶葉青青比娶思雨更好。那叫啥來著,居家,好過日子。”
冷峻洗了把臉,換了件幹淨襯衣,穿上皮夾克,蹲到門口開始刷鞋子了。
梅霜自顧自,又說:“她不就一保姆嘛,是,從小帶青青長大,跟青青親如母女,但要真為青青好,就不該老是動心思,想把青青嫁給你,她應該滿院子看著,給青青找一個脾氣性格都相投,也有前途的小夥子才對。”
回頭見兒子在刷鞋,又說:“你姐去買菜了,你不在家吃飯,這是又要回單位加班?”
冷峻手頓,說:“我約了陳思雨,要出去看個電影。”
梅霜一秒變臉:“快去快去。”又說:“對了,關於敵特,你查的怎麽樣了?”
冷峻換好了鞋子,卻問老媽:“媽,你覺得,馮竹像不像敵特?”
“她,就一保姆,剛來的時候,給她男人打的渾身是傷,大字不識,字都是葉老教她的,她要能當敵特,三歲小孩兒怕是都能了。”梅霜說。
冷峻點了點頭:“也是。”
實際上,馮竹不但是敵特,而且是個極為高明的敵特。
她原本應該是識字的,但在葉老麵前故意裝做不識字,就可以讓葉老教她識字,並以此,跟葉老保持一種父女般的感情。
而她對葉青青親如母女,就可以一直呆在葉家。
她又懂人際交往,於是,滿院的領導夫人,幾乎都在不知不覺間成了她的同盟。
而這些年,她一直在嚐試通過葉青青來攻下他們冷家。
本來,她認為他和葉青青結婚,水道渠成,但陳思雨的出現是個意外,於是,馮竹為了離間他和陳思雨,就想了個排八字的妙招。
雖然冷峻不大懂《易經》,但什麽七殺,身官兩宜一類的東西,講的就是八字的合與不合,婚姻的幸與不幸,陳思雨的八字應該是她給葉老的。
其目的,是想讓葉老算出來,他和陳思雨八字不合。
繼而,讓葉老來說服他的父母,棄陳思雨,選葉青青。
而通過葉老剛才的表現,冷峻基本可以判定,葉老並沒有策反,隻是在不知不覺中被馮竹給利用了。
因為一旦真的被策反的話,他應該順著馮竹的話頭,替她說話才對。
一周了,關於葉老有沒有被策反,在空院全體領導的心裏,都是一塊沉沉的石頭,畢竟葉老可是空院目前唯一的,七十歲以上的,參加過戰爭的元老了,真要被策反,判國了,那於整個空院,都將是一場沉重的打擊。
這當然得立刻匯報司令。
而等司令那邊討論完,部署好戰略,下命令,冷峻他們就可以實施抓捕行動了。
匯報完,冷峻步履匆匆,要赴人生中,跟女孩子的第一場約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