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出宮盤店
明月扶了扶自己的發鬢,慢條斯理地抬起視線朝十四爺望去。
十四爺看到明月那副愜意從容的模樣,有一瞬間的錯覺,竟覺得眼前人不是一年前他娶回來的那個完顏明月。
一年前剛嫁入四所的那種膽小怯懦和小心謹慎已不見,就連往日的溫柔恭順都消失了。
如今那雙好看的眸子裏盡是淡然從容。
想到這裏,十四爺心中的怒氣在不知不覺間被懊惱和歉意所代替。
他深吸一口氣,心想,她還是那個完顏明月,變的隻是心性罷了。
他不喜她膽小謹慎、任人拿捏的性子,她改了。
所以如今這般鮮活的她,他又有什麽資格氣惱呢?
想到這裏,十四爺語氣緩和了許多。
他溫聲道:“八哥是你我的兄長,且你也知曉我和八哥他們的關係與旁的兄弟不同,你怎麽可以為了幾盒糕點就......”
“也沒幾兩銀子,就當做個順水人情,大家都開開心心的不好嗎?”
明月聞言,淡淡一笑,然後重複了十四爺的最後一句話,須臾,她反問:
“那您覺得妾身開心嗎?”
“皇阿瑪膝下的阿哥公主可不少,還有旁支宗室的,若是妾身為賣個人情而將鋪子裏的東西免費往出送,那這生意還能做嗎?”
她垂下眸子,避開他打量的目光。
輕聲開口:“若今日真為八爺開了這個頭,那望舒齋便也到關門的時候了。”
十四爺聞言,望著明月失神了一瞬。
其實她說的沒錯,這偌大的京城,能每日吃得起名貴糕點的,大多是京中貴胄。
若一味地因人情所困,那望舒齋的生意確實沒法做。
而且這鋪子本就是她的嫁妝,無論她想怎麽經營,他都無權幹涉的。
想到這些,十四爺的神情裏多了幾分頹然。
他抿著薄唇,隻是安靜地坐著,目光有些空,不知道在想什麽。
明月起身給他倒了杯清茶,隨後溫聲道:“至於私自出宮的事兒,若是有人追究,妾身不會連累您和額娘的。”
她的語氣清清淡淡,似在說一件稀鬆平常的事兒。
“妾身嫁進四所已有一年,從未求過您什麽,或者跟您要過什麽。”明月輕舒一口氣。
她抿抿唇:“但望舒齋的生意要做,那是妾身額娘留給妾身的東西,不能丟。”
提到額娘,明月心裏酸酸漲漲,連帶著聲音也有幾分哽咽。
十四爺右手的食指搭在茶杯的杯蓋上,淡淡目光落在明月身上。
隔了半晌,他掀開杯蓋抿了口茶。
他沉默了一瞬,才輕聲開口:
“你日後想要出宮,跟額娘說上一聲,免得落人口舌。”
明月怔了半晌,待回過神來,她輕點了點頭,低聲回道:“嗯。”
緊接著,屋內又是一陣沉默。
清冷的月光從夜空滴落,穿透薄霧落在樹梢上,碎成了搖曳的樹影。
喝完一盞茶後,十四爺起身朝門外走。
臨走前,他從袖間取出一枚玉牌放到桌子上。
“日後若是有急事要出宮來不及跟額娘稟報的話,便用這枚玉牌吧。”
話音剛落,他便轉身離開。
明月鴉睫微垂,望著那枚玉牌有些發愣。
映月居外,十四爺在院門口站了良久,也未等到她的身影。
他嘴角扯出一絲苦笑。
她怎麽可能跟偏院裏的那些女人一樣追出來挽留呢?
說起來,他好像連一個完整的洞房花燭夜都未曾給她,隻怕她早已寒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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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天邊飄起了細雨,濕透了映月居的小軒窗。
水墨化開了的白晝,空氣濕漉漉的泛著泥土青草的香。
上午,出宮後,明月緊握著手中的玉牌。
這玉牌他既給了她,不用白不用。
有了玉牌果然要比先前出宮要方便許多,省了她胡編亂造想出宮理由的時間。
出宮後,春桃去望舒齋幫忙了,明月則帶著冬喜徑直去了城東。
昨天托鋪子裏的夥計四處打聽,說是城東有店家賣鋪子。
不多時,主仆二人便到達目的地。
明月望著麵前這個小二樓的鋪麵,心裏生出一絲竊喜。
這間鋪麵處在鬧市,前邊就是三爺的貝勒府,與之相鄰的還有朝中幾位大臣的府邸。
鋪子前身是間小酒樓,店裏除了家具和陳設有些老舊外,裝修風格倒是很符合明月的預想。
若是價錢能談攏,到時候買下這間鋪麵後倒是能省不少錢。
明月在店裏等了半晌,不多時,這間鋪子的老板便來了。
是個高高壯壯的中年男子,為人很是隨和。
明月原以為在價格上要磨蹭很久,沒成想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談攏了。
因著老板過兩日就要舉家搬遷去西北,所以才急售這間小酒樓。
最後定價是二百兩銀子,比明月預期的價格要低三百多兩。
下午,在拿到官府鈴印的賣店屋紅契本後,這間小二樓的鋪麵才算是真正屬於明月的了。
她身份敏感,不能隨時出宮。
所以趁著今日有空,便叫人將鋪麵翻新了一遍,裏麵的家具陳設也都換新。
忙完這些之後,便剩下開店營業了。
因著如今望舒齋在京城的名氣,根本不需要營業前的宣傳營銷,自有大把的顧客慕名而來。
現在隻剩下招員工。
這清朝可不像互聯網發達的現代,網上隨便一查就能知道員工的身份背景,更沒有征信記錄和犯罪記錄啥的。
所以給鋪子裏招夥計也是個技術活兒。
不僅得勤快能幹、人還得機敏通透,最主要的是忠心。
二樓窗前,明月沉思了良久。
給分店聘夥計這件事兒急不得,她必須親自把關才行。
可她不能隨時出宮,這件事兒還得從長計議。
忙完分店的事兒,明月沒有徑直回宮,而是去了望舒齋。
主仆二人剛走到門口,春桃便急匆匆地衝了出來。
“福晉,八福晉來了。”春桃踮起腳尖湊在明月耳邊低聲道,“隨行的還有納蘭月嫻等人。”
明月掀起眸子朝門口睨了一眼。
“有沒有為難你們?”明月問。
聲音異常的冷靜。
春桃和冬喜看到這樣的明月,突然覺得有些陌生。
往常她們福晉見了八福晉,總是低聲下氣,唯八福晉馬首是瞻。
八福晉說什麽就是什麽,福晉從來都是遵從照做。
在她們福晉這裏,八福晉的話比德妃娘娘的還管用。
自從福晉病倒後便再未見過八福晉。
往常總是聲稱最是和她們福晉要好的八福晉更是從未來四所探望過福晉一眼。
她們是福晉的陪嫁,看到福晉在八福晉跟前唯命是從的樣子著實替福晉感到委屈不值。
福晉未出嫁之前,心氣兒也高著呢。
這麽做的原因還不是為了能多幫襯著十四爺,誰讓十四爺跟八爺兄弟情深呢?
十四爺為人仗義,他對八爺的好就是那種隻要有一口吃的,就算他挨餓也要給八爺的那種。
所以她們福晉自嫁進四所後,才在八福晉跟前伏低做小。
待思緒回籠,春桃有些為難地點了點頭。
“其他人倒是沒什麽反應,隻是八福晉......”
明月黛眉輕蹙,她沉聲道:“支支吾吾的成什麽樣子,好好說話。”
春桃抿抿唇,這才答道:“八福晉說咱們望舒齋的糕點沒一樣稱她心意的,還說咱們的奶茶不倫不類。”
她偷偷瞧了明月一眼,見明月臉色陡然沉了下來,又道:“還說......”
春桃還未說完就被明月打斷。
“好了,不用說了,隨我進去吧。”明月抬手輕輕拍了拍春桃的肩膀以示寬慰。
她勾唇朝兩個丫鬟笑了笑,溫聲道:“別怕,又不是什麽豺狼虎豹,就算天塌下來也有我頂著呢。”
說著就邁著步子優雅地進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