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

燈燭搖曳,輕紗羅幔。

空**的房間裏回**著靡靡之音。

男人氣喘籲籲,“裴亦姝,放著好好的榮華富貴不要,你偏偏要與我作對!”

身下女子氣息淩亂,“我的好姐姐……中了這鴆毒必死無疑,你可要一路走好!”

裴亦姝環視著匍匐一地的屍首,一夜之間她的侍從親信已被屠盡,而那對狗男女卻公然在她的床榻上尋歡。

喉頭一股子腥甜,一口鮮血噴在地上。

身上被刺了數道口子,鮮血淋漓,傷口早已撕扯麻木,裴亦姝依仗著吟霜劍才能勉強站定。

這劍是她祖母留下的,在北疆戰場曾飲過無數人的鮮血,如今重染鮮血,熠熠生寒。

吟霜劍寒光一閃,禁衛們陡生怯寒,戒備森嚴地圍繞在她身邊。

她拖著殘敗的身子跌撞前行,忽而淒冷一笑,若不是裴月蓉那賤人給她下藥,這些小兵小卒如何能傷她一分一毫!

“一步、兩步……”裴亦姝在心中默念著,不肯倒下。

“一群廢物!”榻上男人忽然低吟一聲,驟然推開身前的裴月蓉,扯過外袍隨意套在身上,幾步跨出了殿門。

裴亦姝雙目嗜血地看著眼前的男人,幾近**的胸膛布滿了鮮明的齒痕指印,往日裏的虛偽儒雅**然無存,眼底盡是殘酷冷漠。

她的喉間再度湧出一口鮮血,笑得淒厲,“魏淩霄,你我之間總歸是要有一個了斷的!”

魏淩霄一腳踹翻眼前的一名禁衛,將他的配劍奪過,毫不猶豫地疾刺入裴亦姝的胸膛。

裴月蓉衣著清涼地追趕出來,見了此番慘狀,眼尾一抹紅,猶如受驚小白兔撲入男人懷中。

腹腔的劇痛感愈演愈烈,終於令裴亦姝散失了意識,寒霜劍“哐當”一聲掉落在地,一瞬間無數把利刃向她刺來。

穿心透腹應是如此。

眼前一對男女交疊的影子越來越模糊。

垂死野獸,縱是心有不甘,終是絕望茫然。

“姑娘,快醒醒!”

“姝兒要醒了,快去請太醫來!”

耳邊亂糟糟一片,像是有無數雞仔扯著嗓子在叫,吵得人太陽穴突突的跳。

她想睜眼,卻是眼頂千斤,意識混沌猶如遮天雲霧。

耳邊有熟悉的聲音越來越清晰,裴亦姝下意識地抓緊了握住自個的手,是久違的溫潤踏實。

眼睫微顫,緩緩睜開眼,眼前是一位慈愛的老婦人,眉眼溫和,眼底盡是毫不保留的憐愛。

裴亦姝鼻尖微酸,紅了眼眶,隻強壓住眼底的淚水。

“祖母……”

是夢嗎?

可、可祖母不是已經去世了嗎?

熟悉的閨房陳列令她詫異不已,這不就是國公府嗎!

一旁的立著的是她的貼身侍女碧桃,麵色紅潤,正顯青梅嬌態,沒有被磋磨致死的慘狀。

這熟悉的一切讓她有一種陷入夢境的錯覺,回到了上輩子自個還是個十六七歲未出閣的姑娘的時期,還未進宮與帝王家扯上幹係。

一旁的太醫忽然鬆了一口氣,恭敬道:“老夫人,姑娘身子已無大礙,隻需再靜養幾日便大好了!”

方老夫人握緊了孫女的手連連道好:“這孩子打小就皮,這回在馬背上這麽一摔就該長記性了。”

從馬背上摔下?

她記得前世自個確實是從馬背上摔下過一回,當時還昏迷了好幾日。

難道這一切都是真的?裴亦姝心中忽然有了猜測。

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痛的她一陣哆嗦。

又揉了揉眼,祖母的臉龐明明十分清晰,甚至可以看見眼角堆起的皺紋。

所有的思念委屈瞬間湧上心頭,她再也按耐不住一下撲進祖母懷裏大哭起來。

可把方老夫人心疼的心肝寶貝地叫著。

“好姐姐,可別哭壞身子了!”一張潔白無暇的臉忽然湊上前來,麵上笑得人畜無害,“好在姐姐總算是醒過來了呀,妹妹這幾日可是一刻都不敢眨眼!”

裴亦姝身體一僵,瞳孔驟然收緊,是她——裴月蓉。

餘老夫人察覺到孫女的不安,給了她一記眼刀子,裴月蓉立馬識趣地退開了。

“二殿下來了!”

二殿下?裴亦姝腦瓜子裏嗡嗡作響,臉上變了幾變,剛要掙紮起身,就被方老夫人安撫著躺下:“姝兒,快躺下!你身子還未大好,不要亂動!”

一長發束冠的錦衣男子在兩三人簇擁中款款而來,言笑晏晏,連眼角眉梢皆是掛著無懈可擊的溫和純良,“聽聞裴姑娘醒了,母後特命我送來一些滋補養氣的藥材!”

果真是魏淩霄,裴亦姝腦中混亂零散的片段頓時翻江倒海似地席卷而來。

前世的她本是安國公府中嫡女,安國公夫婦與北越軍隊在呲枯林一戰中雙雙陣亡,隻餘下年幼的她和同胞兄長,祖母躬親撫養長大,其兄少承父誌,出征北疆,蟄伏三年,一舉大破北越。

金平之亂時,年僅十六的她領裴家親兵,與兄長裏應外合,平定內亂,得天子盛讚,“溫順純良”的二皇子慕其巾幗不讓須眉,千方百計求娶其為妃。

她的兄長經年在外派兵遣將抵禦外敵,而她出謀劃策安撫群臣,盡心盡力為他鏟除一切阻礙,不曾料二皇子登基便廢後,害她至親,奪她性命。

她恨,恨極了,卻隻能攥緊了拳頭強忍著,如今這付身軀隻怕是連一隻螞蟻都碾不死。

明眼人都能瞧出來,裴亦姝情緒似乎有些激動,。

自打皇後有意要促成裴亦姝與二皇子的姻緣被方老夫人推脫婉拒後,二皇子便愈發有些刻意地接近裴亦姝。

方老夫人雖心中頗有疑慮,到底還是大大方方地迎了,又本著客氣寒暄幾句送了客。

這皇家的心思難懂不難猜,本著利益權謀罷了,她不願意讓自個兒的孫女牽涉其中。

“姐姐發汗了!”

江月蓉用素白的指尖撚著手帕想要替裴亦姝擦汗,卻被她嫌棄似地避開了。

裴月蓉尷尬地將手滯在半空,隻笑的愈發好看了,一口酥軟綿糯的江南口音依舊招人稀罕,大概心裏再怎麽怨毒也是改不了的,“妹妹知道姐姐素來喜愛熱鬧,眼下再過兩日便是到了千秋節,皇後下詔金平城的世家女眷皆可入宮同慶,姐姐這幾日可要好好調養身子,妹妹也好跟著姐姐開開眼!”

裴亦姝不語,而是似笑非笑地盯著她。

正是太明二十八年,二月十三,她被這對狗男女暗害,葬送了餘生。

國公府嫡女不惜臉麵,自薦枕席,前世的她一度淪為京中笑柄。

年邁祖母低三下四地去向帝王帝後討要人情,他的兄長更是甘願被打磨成一把皇家利刃,最後二皇子還落得個寬厚仁義的聲名。

裴月蓉被她盯得心底發毛,難不成自個害她墜馬的事跡敗露了。

不可能,她強裝鎮定打消自個的顧慮,這事做的是隱秘中的隱秘,連自個的貼身丫鬟都不知情。

餘老夫人卻是一眼洞穿江月蓉攀龍附鳳的心思,對這二房庶女是打心眼地不甚歡喜,表麵柔柔弱弱,卻是不陰不陽的性子,到底有些不像裴家的血脈。

隻揮揮手道:“行了,未出閣的姑娘本應端莊規矩些,不要存著些倚靠男人攀高枝的心思,退下吧,不要擾了你姐姐休息!”

裴月蓉一出門便攥緊了拳頭,眼底盡是陰毒狠辣,總有一日她要將所有人都踩在腳底下。

裴亦姝看著裴月蓉的身影,雖是極力隱忍,但還是從她那止不住顫抖的肩膀裏窺見破綻。

為了榮華富貴能親手將其他女人送入自個覬覦已久的男人的床榻之上,到底能隱忍到哪一步。

一個有趣的計劃忽然在她心底生根發芽,不自主笑意愈發深沉。

這樣的笑落在方老太太眼裏便成了天真無邪,愈發覺得可人。

祖孫二人又說了一番話,反複叮囑了幾句,方氏方才離開。

裴亦姝靜靜地躺在**,喚來自個的貼身丫鬟柳碧貼耳交代了幾句。

柳碧微微錯愕,卻立馬心領神會。

待金平城街頭的熱鬧散去,便是到了子夜,裴亦姝喬裝出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