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探花9

探花9

酈築曇簡直氣急敗壞, 他冷笑著伸出一根手指指著自己,漲紅著臉說道:“我輕浮?”

“我浪**?”

“我......”

酈築曇又羞又氣,漲紅著一張春風桃花麵, 抿著水紅色的唇,顫顫巍巍地伸出一隻手對上於洲的手掌。

陽火對陰水。

至陽對至陰。

內力循環往複,在兩人的經脈穴位中流轉不息, 於洲倒還好,隻覺得體內忽冷忽熱,連帶著些綿綿不絕的冰寒刺痛。

酈築曇可就慘了。

他的功法特殊,內息流動必然經過腰側的京門穴, 京門穴是他命穴, 是他身體陰寒之氣最濃的一處穴位,別說遭受來自外界的陽火內力衝擊,就是有人對著那個穴位輕輕嗬出一口熱氣,都能讓他震顫不止。

他此時實在形容不出這種讓他生不如死的滋味。

內力深厚的武者相互調息彼此的內息實在是再尋常不過的事, 可是酈築曇從來不知道這世間竟有比火還要烈燙灼熱的內力, 燒得他五內俱焚,更有一種無法言說的滋味, 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酈築曇自知命運多舛, 古語雲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 必先苦其心誌, 勞其筋骨。

為了躲過皇帝派來的暗衛的試探,他硬是走了三千裏流放路,路上受盡苦楚, 未曾流下一滴眼淚, 也是一條鐵骨錚錚的漢子。

此刻卻已經開始又哭又叫哀泣不止, 淚珠撲簌簌地往下落,拖著變了調的聲音疊著聲地向於洲求饒。

於洲隻是沉聲說道:“靜心,凝神。”

靜你祖宗的心,凝你祖宗的神!

酈築曇恨啊!

內息調整完畢,京門穴以下的位置已經酸軟不堪,內力流轉間的滯澀之感消掉了不少,平時冷如冰的雙足和手掌已經湧上一絲絲的暖意。

酈築曇大汗淋漓地癱軟在粗糲的草席上,像一汪被太陽曬化的雪泥,水光漉漉的臉頰上已經分不清是汗還是淚。

他朦朧著淚眼咬著一截衣袖弱弱地抽泣,心中把於洲的祖宗十八代大罵了八百多遍。

有些人活著,但他感覺自己已經死了。

於洲冷笑道:“多行不義必自斃,若不是你偷我一甲子功力,我豈能讓你助我調整內息。”

酈築曇已經說不出話來,躺在草席上嗚嗚嗚地流眼淚。

於洲去外麵打了野兔,又摘了些野果回來,本以為洞穴裏酈築曇早就拂袖而去,不曾想還未回到洞穴,就聽到一陣斷斷續續的哭聲。

天色已晚,酈築曇竟然還倒在草席上嗚嗚嗚地哭,於洲掐指一算,這人居然哭了整整一個時辰!

饒是於洲見多識廣、處變不驚,這會也是有些瞠目結舌了。

他放下野兔和野果,一時竟然覺得荒誕至極,忍不住蹲在草席前,打量了一會兒酈築曇哭成花貓的臉,這才說道:“你這樣一哭,倒好像是天下人負了你似的。”

酈築曇胡亂地抹了一把臉上縱橫交錯的眼淚,已然哭得喘不過氣來,嗚嗚咽咽地說道:“你...欺負人....縱使我有錯...你也不能...不能這樣....”

於洲說道:“我是怎麽了你了?”

酈築曇說不出話來。

於洲又說道:“禍是你闖的,事到臨頭難道還想不認賬?”

“男子漢大丈夫敢作敢當,本想待你報仇後取了你性命,不曾想你竟然是陰水之體,左右我那些內力回不來,不如留著你一條命,好歹還有些用處。”

他伸出一截滾燙的指尖拭去酈築曇睫毛上懸著的一滴淚珠,聲音雖然輕柔低沉,卻蘊藏著極深的寒意:“若是這點小事都做不好,你就真的不用活著了。”

菩薩心腸,雷霆手段。

酈築曇知道他說的是真的,抹著眼淚淒淒慘慘地從草席上撐起脫力的身體,一聲長長的嗚咽後,他含著淚說道:“我都聽大人的,大人怎麽說,我便怎麽做。”

於洲:“好,那便一個月一次,到時間我去尋你。”

他又看向草席上的酈築曇,見他仍舊淚眼迷蒙地坐在草席上,不禁問道:“你今晚可是要在此宿下?”

酈築曇說道:“本不想叨擾大人,實在是腰膝酸軟,使不上力氣。”

於洲脫下身上的身上的外衫遞給他,酈築曇接過帶著體溫的外衫,猶豫了一會後披在身上,裹著外衫軟著腰爬到草席的一角,把自己蜷縮了起來。

山澗晚間潮濕陰寒,於洲把白天撿到的幹柴聚攏在一起,拿出火石點上了火,篝火嗶剝作響,不一會洞穴就暖和了起來,草席上也暖融融的,酈築曇淚痕斑斑的臉枕在手臂上,眼神有些渙散的狐眼盯著篝火旁打坐的人影。

篝火晃動著,那人的輪廓也模糊了起來,酈築曇的眼皮越來越沉重,手裏攥著一塊外衫的衣角,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也不知道他在睡夢中夢見了什麽,竟然發出一聲帶著哭腔的夢囈,低低的哀叫聲和啜泣聲又響了好一陣。

坐在篝火旁的劍客搖了搖頭,往快要熄滅的篝火裏又添了一根新柴。

酈築曇一睡就睡到了日上三竿,他揉著眼睛從草席上坐起來,洞穴裏空無一人,隻有一堆熄滅的篝火。

酈築曇軟著腰從草席上爬起來,站在洞穴口打量著四周的環境。

洞穴口的對麵是一道飛流直下的瀑布,碧藍的天空上飛過一群白鳥,山林間的鳥雀在啾啾地叫,遠處刮來一陣風,掀起綠浪無數。

這不苟言笑的劍客雖然不懂什麽情趣,倒是蠻會選地方的,這種心曠神怡的自然美景,是再好不過的靜修之處。

酈築曇用輕功跳下山洞,赤紅色的貫征正掛在不遠處的一顆小樹上。

這把劍最是機靈,趁著於洲和酈築曇調養內息的時候悄悄藏在了樹梢裏,又藏匿了自身的氣息,讓於洲尋不到它。

這是一把快要成精的魔劍,酈築曇殺了太多人,這把劍飲了不少血,愈發喜歡酈築曇了。

酈築曇鬆了一口氣,拿著貫征,身上胡亂地裹著於洲的外衫,慌亂逃竄的樣子像極了一隻腳底抹油的耗子。

於洲回來後山洞已經沒了人影,他身上的外衫也不翼而飛,貫征的氣息更是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從鼻子裏哼了一聲,繼續在草席上打坐,正要運功,一股幽幽冷香突然從草席上飄來,於洲眉頭一皺,一時間竟然有些心煩意亂。

打坐最需要凝神靜氣,於洲在山洞裏靜坐了半個時辰也沒有辦法靜下心來,隻好拿著笙歌盡下山走走。

從人跡罕至的深山老林走到人聲鼎沸的鬧市,路上經過一個茶館,聞到茶香不錯,於洲便在二樓臨窗的位置坐下,要了一壺普洱茶。

二樓有個說書先生正在說書,講得也不知是哪的故事,驚堂木一拍,故事娓娓道來。

這次講得不是才子佳人的故事,而是一個色若春花的探花郎。

“那一年春和景明,新科探花郎穿著一身烈烈紅衣,騎著高頭大馬從街上走過,他生得一張春風桃花麵,有著一雙瀲灩含情眸,身姿如竹,舉止風雅,恍如天上玉人落下凡塵。”

“朝堂上的天子對他一見傾心,思慕不已,聽聞探花郎吹得一手好蕭,便日日夜夜召他入宮談論樂理。”

“灼灼如桃花的探花郎風骨清絕,對天子的示好盡是婉轉推拒。”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天子坐擁天下,哪有這樣不如意的時候,堂堂天子,真龍降世,多次示愛被拒,他心中對探花郎已經是惱恨至極,暗罵這人不實情趣。”

天子怒道:“朕見他姿容甚美,起先也存了幾分溫柔愛重之心,既然他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就讓他知道天子之威,不是一個沒有官職的新科探花郎可以冒犯的!”

又在此時,皇宮密探查出探花郎身世存疑,竟然暗中救助了一個罪臣。

此罪臣正是前任宰相的故友,前任宰相因謀逆之罪被淩遲處死,唯有一個獨子僥幸存活。

這宰相的獨子因容色豔絕,被充入南風館做小倌,**更是賣出了一萬金的高價。

就在接客那日,南風館突然燃起了熊熊大火,宰相獨子所在的那間樓閣的火勢最猛,當大火被撲滅後,隻尋到一具白骨,比照了一下身量,可不正是那命途多舛的宰相獨子啊!

聽聞宰相獨子的死訊,尚且還未繼位的天子痛心不已。

原來他覬覦宰相獨子已久!

那一年皇宮夜宴,梅園的紅梅開的正好,尚未繼位的太子去梅園賞梅,正巧在一株紅梅下遇到了身著紅衣的宰相獨子,雖然年幼,但他的風姿已經壓過了滿園的傲雪紅梅。

若是平常人家的兒子也就罷了,偏偏是宰相的兒子,還是家中獨子。

就算是太子,也不能輕易褻玩。

況且宰相獨子聰慧機敏,早看出太子對他有著不可告人的心思,便總是退避三舍。

太子按捺不住,為了得到佳人,竟然鋌而走險汙蔑宰相通敵叛國。

千算萬算,就等在這一刻把一朝落難的絕色尤物收入帳中,在榻上日夜把玩那脂玉般的身子,誰曾向功虧一簣,心心念念的絕色少年竟然葬身火海。

就連成了天子之後也是念念不忘。

哪裏想到想了許久的少年竟然沒死,還易容換貌成了當朝的新科探花。

他當即命人抓捕了探花郎,摘下了探花郎臉上的□□。

探花郎更美了。

他給了探花郎兩個選擇,一是做他的榻上玩物,二是被流放軍營充作軍妓。

天子信心滿滿地以為探花郎會低下他那高傲的頭顱,不成想探花郎寧願去軍營也不願被他褻玩。

天子震怒,一怒之下便將探花郎流放了。

一壺茶喝掉了半壺,說書人的故事聽得於洲想笑。

這怕不是借鑒了酈築曇的遭遇,現改現編的故事。

除了南風館那一段,竟然有多處雷同,可見這編故事的說書客也是個不用心的。

於洲背著笙歌盡走出了茶館。

說書客看他離開,手中的驚堂木一拍,抑揚頓挫地說道:“預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聽書的茶客們哎呀哎呀地歎息起來,又是搖頭又是拍大腿,眼睜睜地看著說書客收拾東西走了。

說書客剛離開茶樓就碰見了與他一起降臨位麵的位麵管理員。

管理員876號說道:“你怎麽跑這說書來了?”

喜歡講故事給別人聽的管理員875號說道:“不然呢,咱們的錢從哪來,我們是要遵守位麵規則的,沒有小錢錢,你不吃飯飯,不喝水水,不睡覺覺啦?”

管理員876號幹嘔了一聲:“行行好,拜托托,閉嘴嘴,疊詞詞,惡心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