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許老師
“那怎麽會。”
許鶴視線遊移一瞬, 要說完全忘記也不至於,他還為了這件事專門到不遠處的新城健身廣場辦了一□□身卡。
但自從在采訪那天摸到了快傳的門路,這段時間他每天有六小時都在練傳球。
站樁式傳球並不會耗費多少體力,在高強度的練習下, 他的傳球精度確實有所提升。
但除了練排球, 他還得瞞著傅應飛自己偷偷練跑酷。
早上4.5公裏的長跑無法滿足前世教練給他安排的訓練量, 變速衝刺和過障礙都需要私下裏偷偷練, 但這些東西他害怕傅應飛接受不了,畢竟有人看個淩空翻越都覺得很危險。
想到這裏,許鶴的視線飄得厲害, 他有些心虛地將手機從傅應飛手中抽出來,塞回自己兜, “這周末我就教你了, 你不要著急, 有我們每天的跑動數量作為打底,你練起來很快的。”
話音剛落,集-合的哨聲響起, 許鶴當即鬆了口氣, 轉身跑向隊伍。
體育老師點了幾個沒跑合格的留下來訓話,剩下的同學一哄而散。
上學的時光日複一日,好不容易挨到了周末又有海量的作業。
每一科的老師布置的時候都說“不多, 就一點。”但聚沙成塔,積少成多,最後帶回家的小卷子能堆成一小摞。
去健身房的事情隻能放一放,許鶴趴在桌子前麵奮筆疾書。
許鶴用五個小時寫完了自己的, 又用剩下的半個多小時幫助被物理折磨到上門求助的傅應飛跟他的物理問題殊死搏鬥。這才終於和作業們拚完了命, 從書桌前解放。
重生哪兒哪兒都好, 就是要重新中考高考。
兩人吃完午飯,帶著換洗衣物坐上了去新城運動廣場的車。
藍京畢竟是大城市,新城又在市中心,這邊的器材和項目全的很。
國少隊的大家各歸各位之後訓練中心也就暫時關了起來,裏麵的器材都送回省隊。
考慮到去排球隊借用器材練跑酷多少有點缺德,許鶴思忖半天還是辦了張這裏的卡,事實證明這張卡辦對了。
他在前台買了阻力帶和腰帶,帶著它來到傅應飛身邊,“給你。”
傅應飛接過,“多少錢?我給你。”
許鶴不敢扯什麽“這是前台辦卡送的,我已經有了”之類的謊,畢竟傅應飛又不是傻,這種謊稍微問一下就會露出破綻,傅應飛自尊心又強,說不定到時候會多想。
他急中生智,“不了,我跟你換一個禮拜的梨子水。”
一杯梨子水不過三片梨,一個梨至少能做3杯,兩個就能頂一個禮拜,兩個梨頂多10塊錢,比阻力帶便宜不少。
傅應飛這次比賽的獎金幾乎都已經花完了,他多少得給自己的竹馬省點。
許鶴伸手拍了拍傅應飛的肩膀,神情嚴肅,“我是在賄賂你。”
他小時候好像特別討厭去茶水間泡水,這個理由應該無懈可擊。
果然,傅應飛不疑有他,坦然接受。
許鶴從包裏抽出阻力帶和腰帶,將黑色的尼龍腰帶在腰部栓緊,又將阻力從腰帶中空的孔洞中穿過,接著將兩端綁在了地麵上專門用來栓阻力帶的短鋼管上。
“首先你得忘記自己以前的跳法。”
許鶴向前走了幾步,等腹部傳來拉緊的感覺立刻停下,“我觀察過你的起跳方式,你起跳時非常依賴慣用腳,起跳時身體微側,另一條腿向上抬起時會給你一個向上的慣力,將你帶高……我用你的方法跳給你看。”
許鶴向後轉身,估計了一下距離,記住自己目前的位置,然後退回綁阻力帶的地方,接著猛地助跑起跳。
單腳衝跳時他顯得更有仍有餘,但阻力帶將他栓在一個比較合理的位置,讓他沒能直接摸到天花板。
他落地時發出結結實實“砰”的一聲,比起以往輕盈的跳躍和落地方式,單腳衝跳看起來極具攻擊性。
傅應飛蹙起眉,他自己跳的時候不覺得,但看了許鶴的跳躍,這種跳法的弊端就顯而易見起來。
落地時因為是單腳先落地,所以落地時會分散更多的注意力在保護重心上,而由於是單腳落地,所以對腳踝和膝蓋的衝擊力格外大。
“單腳起跳的跳躍方式確實能讓我們跳的稍微高一點。”許鶴道,“因為單腳起跳時我們是側身起跳,你看,側身展開時四肢的伸展長度明顯與正身伸展長度不同,所以你的摸高有一部分依賴於你的臂展。”
但是跑酷不一樣,跑酷需要更紮實的遠度與高度。
“雙腳跳起時蹬地的力氣是兩份,重心也更穩定,而且落地不會依賴一條腿,對身體的損傷也更低。”許鶴微微下蹲,做了一個十分輕盈地蹲起縱跳。
這個跳躍他做得已經很熟練了,掉下來的時候幾乎沒有任何聲音。
“剛剛換跳躍姿勢的時候可能會讓你的高度降低,你要接受這點。”許鶴頓了頓,硬下心腸,“不能因為高度降低了就換回去,要聽我的話。”
傅應飛學著許鶴的樣子綁腰帶,魔術貼撕開的時候發出滋啦滋啦的聲音。
他一邊綁,一邊側著臉去看許鶴,真誠發問,“那我叫你許老師?”
許鶴愣了愣,腦子自動提醒:這不是嘲諷,他是真的疑惑。
但這畢竟是未來國家隊王牌接應,不能趁著人小就占人家的便宜。
許鶴違心地拒絕,“這就不用了。”
“嗯。”傅應飛覺得許鶴這句話好像不是出於真心,但又不太確定。
很快,他就把這個小插曲拋在腦後。
如果以後他要做接應,就必須保證自己有較為強力的攔網,雙腳起跳的高度自然是越高越好。
許鶴看他跳了兩回,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小腹,“收緊核心,四肢不用那麽緊張。”
少年的聲音鏗鏘有力,休息日健身房人不少,邊上的給客戶上課的私教都不禁轉頭。
他覺得這位少年好像有點眼熟,但卻怎麽都想不起來到底是誰。
難道是老客戶的孩子?
不像,不是這種眼熟。
他看著看著就覺得有意思,這位小同學有點東西,教起人來十分專業,有那種來健身房搶飯碗的意思。
“這人有點眼熟。”客戶揉著自己的大腿肌肉嘶了一聲,“總感覺我是不是見過。”
私教教練深有同感,“你也覺得是吧?”他看了眼掛在健身房牆壁上的表,“今天差不多了,你接下來可以自己練。”
“不了,我還要回泳池。”他說完這句,忽然腦子裏靈光一閃,“臥-槽!國少隊二傳!”
他這聲驚呼不算大,但許鶴離得近,他剛跳到半空,腹部力量都被突然嚇沒了,整個人直直落到地上,像一株被農民伯伯突然插到地裏的秧苗。
那個私教教練猛地拍了下身邊的啞鈴架子,“對啊!電視上見過,我說怎麽會這麽眼熟。”
兩個成年人目光灼灼地盯著兩個未成年,氣氛一度有些奇怪。
許鶴盯著躺在仰臥起坐輔助器上的男人看了一會兒,越看越眼熟。
但他重生了近四個月,連班裏的同學都還沒記全,一時間也想不起這個陌生人到底眼熟在哪裏。
他對著兩位成年人露出一個友好的笑容,轉身帶著傅應飛繼續練。
改變跳躍習慣無法一蹴而就,隻能一點一點慢慢來。
他給人講了跳躍時候的注意事項,然後就帶著做了點退步肌肉力量訓練,私教教練越看眼睛越亮。
後來更是直接掏出一個和他體格大小格格不入的小本本,用鉛筆頭子開始寫寫畫畫。
許鶴不在意自己的技術被人聽去進而使用或者改進。
反正他現在用出來的這些也是後世跟著國外教練學的,遲早會進入所有人的視野。
傅應飛改變跳躍習慣之後高度驟降,在練習了一段時間之後高度有所回升,但就算再怎麽穩定的跳躍姿勢,還是會對膝蓋產生一定的影響。
許鶴掐著表停下來,“今天這個動作就到這裏,你回家不允許偷練,開頭一個月必須我看著才能練,受傷就麻煩了。”
傅應飛:“嗯,接下來呢?”
“歇會兒。”許鶴盤腿坐在地上,低下頭用衣領擦下巴上的汗。
傅應飛沒有這種小習慣,伸手拿了帶過來的吸水毛巾胡亂地蹭,像個洗完澡甩毛的大型犬。
歇了沒幾分鍾,邊上早就送走了客戶看了半天的私教教練走過來。
許鶴警惕地直起背。
來了!所有健身房都逃不開的環節來了!他要賣課了!
私教教練在他麵前蹲下,拿出自己寫了半天的小本子,“你剛剛那套方法,對於提升腿部力量都有幫助是嗎?有沒有什麽忌諱?存不存在腰腹傷病無法訓練的可能?”
許鶴愣了,竟然不是來賣課的?
教練幹脆在兩人麵前坐下來,“剛才認出你們的那個人是08年奧運會男子4x100米的蝶泳選手,他有腰傷,來我這兒做康複訓練,這個健身廣場是我開的。”
哇,這個健身廣場至少3層,而且還是開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這個教練好有錢!
教練似乎看出了許鶴的心裏話,笑著從褲兜裏掏出自己的名片,“我姓柏。”
許鶴低頭一看,名片上寫的名字是柏樹,曾做過國家隊運動康複師,大學在國外學了體育教育專業。
好家夥,藍京市臥虎藏龍!
他所學的內容隻針對健康的運動員,而且前世他不過是肩膀有傷,對腰和腿影響不大,所以也不清楚這套訓練動作對有傷的人來說會產生什麽後果。
許鶴把名片收到兜裏,“跳躍需要用到核心力量,腰腹部不可避免的會繃緊,我用的這個跳躍方法也不是我獨創的,是國外一個教練教的訓練方式。”
柏教練追問,“那位教練的名字是?”
“額……”許鶴視線遊移。
十年前他的教練在幹什麽?應該還是大學生吧?
“是個意大利人,但是他的名字太長了,我不太記得。”許鶴伸手抓了抓腦袋,“但我記得他讀的學校,他在博洛尼亞大學讀書,或許這個學校有跟這個領域相關的課程。”
柏教練若有所思,他笑著拍了拍許鶴的肩膀,“你很不錯,如果我侄子有你一半上進就好了。他在你們一中當校醫,無論我怎麽勸都不願意出來做運動康複。”
柏校醫?
許鶴震驚了,一中竟然臥虎藏龍到這個地步?
校長知不知道這事?
柏教練還在說:“那小子寧願拿2500的工資也不願意出來,最近還找了一個給別人家小運動員看食譜的工作!”
許鶴往傅應飛的方向挪了挪,覺得麵前的大漢有點激動。
柏教練十分自來熟,“邦”地拍了下地板,“他還把我的微信拉黑了!”
眼看柏教練有越聊越多的架勢,許鶴連忙站起來勸,“可能柏老師有自己的想法,柏教練,我們先去那邊跳箱子了。”
許鶴拉著傅應飛“辭別”柏教練,解開阻力帶溜到第二層,這裏除了跳箱,還有為了練習平衡能力搭建的場地。
他將手機遞給傅應飛,“幫我拍一下。”
蹦到起點後回頭,見傅應飛在手機後麵點頭,這才三兩步跑過一掌寬的平衡杆,接著輕盈地跑過了場上搭建的十多個測試點。
少年跳下終點後甚至沒有氣喘,轉頭看向舉著手機的傅應飛,舉起雙手,“一次成功!”
傅應飛按下保存,在許鶴笑容的感染下情不自禁地笑起來,“我要練這個嗎?”
“暫時不要,先把跳躍矯正過來,跑酷畢竟是附帶項目,我又不是不知道輕重緩急的老師。”
許鶴一時沒注意說漏了,反應過來的時候緩緩轉頭,對上了傅應飛若有所思的眼神。
他稍微有點尷尬,但很快就自我開解道:都教了這麽多了,說一下也沒什麽吧?
許鶴伸手去拿傅應飛平舉著遞過來的手機,抽了抽,沒抽過來。
他疑惑地看向傅應飛,“怎麽了?”
傅應飛鬆開手指,別過頭,“沒什麽,許老師。”
許鶴哇了一聲,嚇得手機差點掉了,連連擺手,“不不不,別別,算了算了,別這樣別這樣,這怎麽好意思。”
他感覺自己急的得好像過年去親戚家串門的人,又想要長輩給的紅包,又要礙於麵子推拒一番,實際上他穿了兜最多的衣服,別提有多開心。
許鶴假裝不怎麽在意被叫老師的事情,手忙腳亂地解鎖手機屏幕,準備找個話題把這個事帶過去,一點開就看見郵箱app裏有一封未讀郵件。
一封來自國外的,全英文的郵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