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學習係統從表麵意思來看就是讓人學習,它沒有任何物資獎勵,不像程敘言了解的達成一個任務,獎勵一塊肉或者一斤麵粉。

學習係統是完成階段性的學習後,得以開啟下一個階段的學習。

舉個例子,程敘言現在剛跟著程偃學《三字經》,所以學習係統給程敘言的第一個任務就是啟蒙。

學習係統裏點亮了《三字經》《千字文》等書籍,有一個機器小人教導,程敘言將這些內容學會了,機器小人就會出一套試卷,程敘言通過了才能解鎖後麵的教學。

而這些任務並不是強製性,程敘言可以選擇不去做。隻不過如果一直未通過,那麽學習係統對程敘言來說就是一個擺設。

宿主的擺爛經過一定時間後,係統就會自動剝離,去其他的小世界。

現在的程敘言還不能理解學習係統在這個時代,不,應該說在任何時代的真正威力,隻是驚撼於係統能在腦內教學的高科技。

吃早飯的時候,他都還念著腦子裏的係統,吃的心不在焉。

然後他就被程偃戳臉了。

程偃歪著腦袋看他,眸光清澈,程敘言心裏揣著事,避開了他的目光,含糊道:“爹,快吃飯吧。”

“我吃完了。”程偃把麵前吃幹淨的碗給他看。

程敘言一時啞聲。

陸氏默默夾了一塊鹹菜,收回目光。

早飯後,程敘言找了個拙劣的借口單獨回屋,他想試試機器小人的教學。

程偃想跟上去,卻被陸氏帶走了。

廂房裏,程敘言把門窗關好,他坐在桌前忍著激動小聲喚:“係統,係統?”

電子音傳來:“我在。”

程敘言眉眼都舒展開,他伸出手在麵前抓了抓,“係統,我想取毛筆。”

話音落下,他的手裏出現了一隻毛筆,通體木色,沒有特別的圖紋,但握起來手感很好。而毛筆的筆鋒尖銳,程敘言不懂毛筆,隻是覺得毛端很柔順,沒有翹出來的雜毛。如果不仔細看,這支毛筆跟程偃使用的毛筆並沒有太大的區別。

程敘言來回摸著毛筆,少頃又咬了自己一口。

手背上細密的牙印和傳來的痛感告訴他,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程敘言深深吸了一口氣,低頭時嘴角快咧到耳根了。

過了會兒,他終於平複好心情,閉上眼睛心裏默念:“係統,我想學三字經。”

他的腦海裏出現一個機器小人,渾身泛著銀色的光澤,小人身後懸著一塊麵板,麵板上清晰的顯示著三字經,現代模式的教學讓程敘言感到久違的熟悉。

三字經共有1145字,很是易讀,程敘言到底不是七歲的孩子,他上輩子病死的時候已經13歲了,有一定的理解能力。

隨著機器小人講解釋義,程敘言慢慢沉浸了進去。

當學到【養不教,父之過】時,程敘言倏地一滯。

父親,也是會犯錯,有錯的?!

他心神一亂,講學的機器小人停了下來,緊跟著如星光散落般隱去蹤跡。

程敘言慌亂的在空中抓著,“係統,係統…”他急切道:“我是不是惹老師生氣了?”

“沒有。”電子音沒有感情,它平靜敘述著:“教學時間到了,宿主該起身活動。”

程敘言半信半疑,他不敢出門,隻在屋裏走動了一會兒,又坐回桌前。

他凝聚心神,這一次腦海裏果然又浮現了機器小人和麵板。

程敘言隱隱覺得上次機器小人消失,跟他情緒起伏有關,這一次他穩住情緒,在屋子裏認真學著,直到腦海裏機器小人再一次隱沒。

男孩的小臉上浮現疲憊之色,腹內空鳴,程敘言在心裏對係統道謝後才打開房門。他驚訝的發現外麵已是黃昏,難怪他肚子那麽餓。

程敘言怔愣的時候,身子倏地一輕,程偃把他抱了個滿懷,這會兒父子相對,程偃不滿的鼓著臉,還裝作很凶的拍了一下程敘言的屁股。

程敘言摟住程偃的脖子,小聲說了句“對不起”。

陸氏適時出聲,“過來吃飯。”

晚飯很豐盛,熬了兩個時辰的雞湯勾的人口水泛濫。

陸氏給兒子和孫子一人夾了一個雞腿,程敘言忙道:“奶奶您吃。”

陸氏笑了一下,“我喜歡吃雞翅。”

她沒有多解釋,把兩個雞翅夾到自己碗裏。

陸氏的吃相很好,幾乎沒有多大的聲響,斯斯文文。

不僅陸氏,連心性如稚兒的程偃也一樣,程敘言確實餓了,加上陸氏做的飯菜美味,於是一不小心吃撐了,他無意識揉著肚子,小眉毛都擰在一起。

程偃帶著他在院子裏走動,陸氏收拾幹淨後,對程敘言招手。

“奶奶。”小孩兒小跑過來。

陸氏摸摸他的腦袋:“還撐嗎?”

程敘言臉色微紅。

陸氏一手牽一個,在院子裏走動。

夕陽已經落下去了,唯有餘光還在掙紮。

冬日的風襯著這殘光,難免讓人有大勢已去的淒涼之感。

陸氏垂下眼,看了一眼身旁的男孩,眼裏的落寞退卻了些。

她喚道:“敘言。”

程敘言仰頭看她,陸氏溫聲道:“記牢這次撐住的難受,以後不管再餓,飽腹七分就夠了。”

程敘言認真點頭。

程偃在旁邊接嘴:“夠了夠了,我吃夠了。”

程敘言好懸忍著沒笑,陸氏莞爾:“知道你吃夠了。”

祖孫三人走的慢,夜幕慢慢襲來,陸氏的聲音平穩而柔和:“不僅吃飯,說話也是。飯吃七分,話說三分。”

程敘言有一點懂,但仔細思索又不太明白。

陸氏不緊不慢的教他,如閑話家常般,但程敘言的內心卻泛起波瀾。

他前世在院長那裏受到的教育,是讓他以真心待人,世界是美好的,要永遠充滿希望。

可是奶奶教他的,好像有些不一樣。

兩種觀念對碰,這天晚上程敘言久久沒有睡著。明明身體很累,也很困了,可他就是睡不著。

他的腦子裏不受控製的回想奶奶說的話,翻來覆去。

迷迷糊糊的程偃一把抱住他,終於安靜了。

程敘言感受著被大手大腳困住的身體,無聲歎了口氣。他也沒想到獨自一人睡了幾年,現在又跟大人睡一起了。

程偃的體溫傳來,十分溫暖,伴著耳邊平穩的呼吸聲,程敘言沒多久就進入了夢鄉。

對於昨日他把自己單獨關屋裏一天的事,陸氏沒有問,程偃則是緊緊抱著他在院子裏曬太陽,不準程敘言回屋。

陸氏拿來三字經在院子裏給程敘言講解。程敘言一愣,原來奶奶也識文斷字。隨後他想到祖父曾做過官,那麽奶奶會認字好像也不奇怪,或許奶奶以前是大家小姐也不一定。

“敘言。”陸氏喚他。

程敘言回神,見陸氏冷著臉,他趕緊認錯。

陸氏放下書回屋,少頃拿著一把尺子出來,她對程敘言道:“手伸出來。”

程偃還不明白要發生什麽,隻是在旁邊看著,直到戒尺落下,小孩兒的手心出現紅痕。

程偃心疼壞了,可他還記得陸氏是他重要的人,所以他搶過戒尺扔到了院子外。

他又跑回來,白淨的麵龐上都是得意。

陸氏平靜道:“繼續。”

程敘言收回手,陸氏下手不重,這會兒程敘言的手沒有多少痛感了,隻是臉上熱的厲害。

午後時候更加暖和,陸氏便捉著程敘言的手教他寫字。

程偃也跟著寫了一會兒,大抵是有底子在,哪怕他胡亂寫著也能看出字形和神韻,比程敘言寫的好多了。

陸氏仿佛看出程敘言所想,輕聲笑道:“偃兒三歲啟蒙,五歲時便日練字一個時辰,往後少有落下。”

說起從前,陸氏滿臉柔情,眼中俱是懷念。可惜……

陸氏斂去情緒,把坐不住的兒子帶出門,叮囑程敘言在院子裏好好練字。

程敘言鄭重應下。

兩個時辰後,院門敲響,程敘言甩了甩酸痛的手跑去開門。

院門外除了陸氏和程偃,還有一個高大男人。

陸氏笑道:“敘言,快去給你全山叔倒水。”

易全山忙道:“嬸兒,不用…”

然而程敘言已經跑去了廚房,易全山隻好扛著桌椅進屋:“嬸子,這桌椅放哪裏?”

陸氏帶著他進了書房,指了指窗前位置。

等易全山把東西放好,陸氏帶著人去堂屋,院子裏的筆墨不但收拾了,桌上擺好茶水和點心,程敘言有些靦腆的叫人。

陸氏大體上很滿意,隻覺得敘言的性子再大方些就更好了。

程敘言安靜的坐在程偃身旁,聽著陸氏和易全山交談,才知道那套桌椅是陸氏特意為他定做的。

一番閑聊後,易全山臨走時,陸氏照舊給他塞了一個油紙包。

離開程偃家,易全山拿著油紙包回頭看了一眼,進院子的時候他可親眼看見院子裏放著筆墨,紙張上寫著歪歪扭扭的字,還有陸嬸子特意定做的桌椅。

敘言小子真是因禍得福了。

易全山是個嘴巴牢的,陸氏定桌椅的事沒幾人知道。

程敘言進了書房,看著嶄新的書桌和椅子,雖有猜測卻仍是不敢置信:“奶奶,這…”

“書桌和椅子是給你的。”陸氏看著旁邊的書櫃:“這間書房挪給你用。等你之後字認的多了,也可以翻看書櫃上的書,上麵有你祖父和父親的注釋。”

程敘言傻了般的站在那裏,不知道說什麽。

家裏有桌子有凳子,在院子裏練字也可以。但是程敘言知道,他們這個地方冬日裏少陽光,陰冷時候更多。寒風吹的時候,連骨頭都好像是冷的。所以有專門的書房比在院子裏好了不知多少。

正因為知道,程敘言才覺得心脹的滿滿,從來沒有人為他考慮的如此周全。

他撲過去抱住陸氏,心裏有好多感謝的話,卻覺得說出口分量太輕,他隻能紅著眼仰望著她,那雙黑亮的眼睛裏都是陸氏的身影。

陸氏心中一顫,下意識抬手蓋住了那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