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荷衣複寵

柴房內。

髒亂不堪、蓬頭汙垢的婢女荷衣,趴睡在幹草鋪成的簡陋小**,雙眸緊閉,麵有苦痛,似是在做噩夢,額頭上有著密密麻麻的細汗。

“哐當……”

突然一聲響動,荷衣猛然睜開眼睛。

看著空無一人的柴房,她默默爬起來,動作緩慢,形似老嫗,三十大板打得她痛不欲生,這麽多天過去了,她依舊疼痛難忍,但能夠慢慢走動了。

默默來到柴房門口,抬起別人送來的晚膳,扒了兩口,雙眸已落淚,飯在口中已食不下咽。

隨之,她朝著幽蘭院的方向下跪,開始嗚咽哭泣。

“對不起,嗚嗚嗚……”

“小姐,奴婢知道錯了,你對奴婢的好,奴婢時時刻刻都記得,隻是夫人掌控著整個顧府,奴婢隻是漂浮的一片浮萍,根本沒有選擇。”

“關在柴房的日子,奴婢日夜自省,方才覺得愧疚難當,若是當日奴婢得逞了,奴婢此生都會活在自責當中,幸好,幸好小姐沒事。”

“小姐,你何時才會來看奴婢一眼,哪怕是痛罵奴婢一頓也行,奴婢知道夫人的很多秘密,一直找不到機會說出來,若有機會一定會全盤托出。”

“……”

荷衣又斷斷續續說了許多,嗚咽的哭腔甚是可憐,嘴裏說的全部都是悔恨的話語。

此時,顧南幽就站在柴房外,將荷衣的話一字不落的聽了進去,那哭泣,那悔恨的話語真真切切,不似有假。

她垂下眼眸,不知道在想什麽,靜默片刻,才抬手將房門推開……

等到顧南幽回幽蘭院時,身後跟著因屁骨疼痛而一瘸一拐的荷衣,在拆房內,荷衣已將俞氏在裙子上加一層明黃色紋龍圖案的事情說了出來,顧南幽並沒有多大反應,倒是將荷衣從拆房帶了出來。

許多下人神色大變。

荷衣複寵了?

如今的三小姐惡名顛覆,又得皇帝青睞,手持免死金牌,雖隻是個庶出,但如今當家主母俞氏在她麵前也得矮上一分。

荷衣能重新回到三小姐身邊,身份自然也水漲船高。

之前鄙視過荷衣的人,心中頓時五味雜陳。

進了幽蘭院,顧南幽並不讓荷衣進入閨房內,她轉過身對她說:

“降為三等婢女是父親決定的,我無權更改,你之前所住的房間一直為你留著,你安安分分在院中做事,這樣總比被關在柴房好。”

聲音透露著淡漠和疏離,說完,顧南幽推門而入,後又將放門緊緊關上。

如今的幽蘭院比曾今更加冷清,沒幾個下人,婢女和小廝極少,能進入閨房的之前隻有荷衣,如今一個都沒有了。

荷衣站在那兒,靜默良久,之後才轉身朝著一邊走去。

房間內。

站在窗邊的顧南幽看著房間門口,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她看了看梨花木製成的方桌,又掃了一眼桌旁的紅漆椅子,一手拿茶壺,一手拿茶杯,一下子跳上了敞開的窗戶上,然後就靠著窗戶坐下,模樣肆意瀟灑。

估計是從小習武,無人時,她就喜歡坐在窗戶上、屋頂上、樹上,甚至是涼亭上。開始隻因為瀟灑愜意,後來習慣了,便覺得有另一番滋味。

茶水飲了半杯,餘光忽見一團黑乎乎的東西,撲騰著翅膀,朝著她箭一般地飛來。..

不需要看清那是什麽,顧南幽麵上就已經揚了淺笑。

待到那黑乎乎的東西飛至她跟前,輕輕落在肩頭上,粉色的唇瓣才微微張開。

“小黑,你終於來了。”

被喚作小黑的是一隻黑色泛紫的鷯哥,此種鳥類極富有靈性,能模仿各種聲音和旋律,是她與那個從未見過之人唯一的聯係方式。

已經六年了,從大黑換成了小黑。

他們一共來往六張字條,幾乎是一年一張,上一世這個時候她已經被關在別院,根本沒有收到這第七張字條,不過後來也不知從什麽時候起,他們來往的字條突然越來越密集,他貌似很了解她,又對她幫助良多,是上一世她唯一一個想引為畢生知己的人。

從小黑腳上取下卷起來的字條,這第七張字條她前世今生都未曾看過。

她曾經在字條上問過他,第七張字條寫的是什麽,他回道:不重要了。

如今,顧南幽捂著心口,默默平複一下有些心跳加速內心。

隨之,漸漸攤開字條,上麵赫然寫著一列大字:你可曾遇到過知心人?

知心人麽?

有,就是你啊!一輩子的知心人。

纖細的手指捏著那一張輕飄飄的字條,看著肩頭上的小黑撒嬌般的蹭了蹭她,似是在向她討要犒賞,她再一次淺淺的笑了。

這一世,真好!

下了窗戶,顧南幽拿出準備已久的白米粒放在桌子上給小黑吃,自己則拿出筆墨,扯了一張字條,左手提筆,便打算在字條上寫:我想見你。

可臨了臨了,她卻停下了。

於他來說,他們隻是字條往來的陌生人,那一句‘我想見你’有些太過孟浪,顧南幽思考到墨水順著紫毫筆的尖頭滴落在字條上了,都還未曾想出更好的代替詞來。

思來想去,她最終落筆寫下:

吾手中有一物,你必歡喜,可否親自送與你?

親自贈送,便是相見的意思,隻是說得比較委婉。

已經寫下,她便不打算更改,生怕自己後悔,一寫完就立馬卷起來直接綁在小黑的腳上,然後看著自己的左手。

他的左手,寫字端秀清新,秀麗頃長;右手寫字方圓兼備,蒼勁有力。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模樣,若不是親眼所見,沒人能夠看出是一人所寫。

這是她的一個秘密!

而且左手寫字隻為一人,從不讓旁人知曉。

等到小黑吃飽喝足,歡騰的在她身旁飛了一圈,隨後撲騰一下翅膀,箭一般飛出了窗外。

“也不知他會如何想?”做事一向幹淨利落的顧南幽,莫名糾結了一番,苦笑一聲,道:“為何糾結?又沒做賊,眼下要擔心的是棲龍草。”

她已親自帶著攝政王去看了皇甫景離私造的五萬兵馬,攝政王也已答應她會給她棲龍草,也不知何時給?

細細揣摩上一世攝政王的性子,雖然心狠手辣,陰晴不定,但說一不二,信守承諾,她不怕攝政王食言,隻怕他不會輕易交出來。

“咚咚咚······”

“三小姐,有幾位夫人登門拜訪,夫人讓你去客廳一趟。”門外一嬤嬤小心翼翼開口。

顧南幽微微擰眉。

“本小姐身子不適,恐體寒之症又要發作了,不宜見客。”

“這······”那嬤嬤遲疑了一下,看了看手裏別人塞的銀子,還是壯著膽子說了,“刑部尚書夫人特意來拜訪你。”

刑部尚書夫人?

那人她認識,上一世打過幾次交道,是個有頭腦的女人。

“那便請刑部尚書夫人來房中一敘。”

其實,刑部尚書夫人早已站在幽蘭院外,隻等著顧南幽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