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用人不疑

窗外的雨下得越來越急。

啪啪地打著窗欞。

身穿灰色僧袍的三忍大師正站在臨窗榻前給趙桓允包紮傷口:“殿下這箭傷雖說醫治及時,但體內仍有殘毒,老衲不才,給殿下用了自製的祛毒霜,五日後便可見效,到時候再換一次藥布即可。”

“大師,您這祛毒霜可曾有人用過?”王相令一臉擔憂,“殿下千金之軀,可不能有半點馬虎!”

據他所知,白雲觀裏的眾僧都被三忍大師捉來試過藥。

身為幕僚,他不能讓主子身處這樣的境地。

“先生放心,這祛毒霜百試不爽,保證藥到病除,試藥者皆無閃失。”三忍大師雙手合十地退下。

“如此便好。”王相令這才放了心。

“用人不疑,你又何須多言!”趙桓允用袖子掩了傷口,麵無表情道:“要害本王的,不在山野,而是在朝堂。”

銀灰色團花紋衣袖堆雲傾瀉般垂下,了無痕跡。

蝕骨般的餘痛陣陣襲來,他動了動指尖,讓人看不出異樣。

“殿下見諒,凡事還是當心點好。”王相令長揖一禮,沉吟道,“此毒隻在黑市流通,要查訪起來,何談容易,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咱們的行蹤必定是一出京城就被人盯上了的,屬下失職,未能察覺。”

“此次賑災並非秘密,人盡皆知,非你之過。”趙桓允負手而立,站在窗前,望著窗外蒙蒙的雨霧,“薑國公接應來遲,是因消息有誤,所以,其中必有內奸,你去查吧,務必要查個水落石出。”

“是!”王相令道是,看了一眼門外,又道,“殿下,魏王世子從通州跟隨至此,您看?”

趙琰一到通州就求見趙桓允,卻不想吃了閉門羹。

主子嫌他魯莽,至今未見。

趙桓允從書架前取了一本經書,撩袍坐在炕幾上翻看了幾下,才問道:“他是為何事而來?”

“聽說世子跟前的雲照和青山在芙蓉閣跟薑二小姐起了衝突,被薑二小姐教訓了一番……”王相令在京城門生遍布,這點事情他一到通州就聽說了,隻是此事不值一提,他也就沒向趙桓允稟報,如今主子問起,他自然是知無不言,訕笑道,“他們交手時打翻了芙蓉閣的茶碗,世子賠了人家一千兩銀子,才算了事,想必世子是為此事來的。”

秦王世子趙騫行事周正,鮮少有失禮之處。

倒是魏王世子,性子像了魏王妃,動不動就闖禍不說,處事還讓人琢磨不透。

老王妃對這母子倆也很是頭疼,隻是看在魏王的麵子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跟他們計較罷了。

趙桓允捏了捏眉頭,繼續看書:“我二哥二嫂怎麽說?”

“魏王殿下這幾日新添了藥,整日昏睡,怕是不知情。”王相令認真分析,“故而魏王世子來此,必是魏王妃的主意,而魏王妃想得必定是先下手為強,以減輕世子受的懲罰,再就是魏王世子反複說薑二小姐剛剛跟裕王殿下退了婚,而裕王殿下跟世子交好,說薑二小姐難為他,其實是衝著裕王殿下去的。”

“婦人之見!”趙桓允臉一沉:“讓趙琰滾回去閉門思過,沒有我的命令,不準他出府。”

“是!”王相令應聲退下,走到側殿對探頭探腦往裏張望的趙琰道:“世子,殿下讓您回府思過,沒有殿下的允許,您不能出府。”

“先生,三叔是生氣了嗎?”趙琰抓耳撓腮地想知道趙桓允的態度,懇求道,“我來都來了,您讓我見三叔一麵吧!”

他就想當麵跟三叔說清楚這事。

別人傳的話,他不放心。

“世子,殿下隻是讓您思過,並未過多懲罰。”王相令挑了挑眉,低聲道,“您想想,您畢竟是魏王府的人,殿下的親侄子,他能把您怎麽樣?若是您再糾纏下去,殿下可真要生氣了!”

“多謝先生。”趙琰恍悟,一扭頭見薑瑜和柳姑姑款款而來,立刻躲在了側殿大柱後麵,“先生,薑二小姐怎麽會來這裏,她不會是來跟三叔告狀的吧?”

這丫頭口齒伶俐,黑的能說成白的。

他可不是她的對手。

“世子,薑二小姐在此避雨,並不知道殿下在此。”王相令搖搖頭,哭笑不得,“您還是先回去吧,殿下公務纏身,怕是顧不上這等小事。”

趙琰這才稍稍放了心。

他走了幾步,王相令又喊住他,抄手走到他麵前:“世子,魏王殿下體弱,世子應該多行好事替殿下祈福,而不是縱奴滋事,徒生煩惱,世子身為魏王世子,肩挑一府榮辱,以後切不可與小人為伍,行小人之事,否則,必定後患無窮!”

趙琰再次道謝。

老老實實地退下。

“殿下,薑二小姐來了。”知客僧進屋稟報。

適才薑瑜主仆倆一進藥王殿。

就立刻有暗衛稟報,趙桓允才讓他請薑瑜過來的。

“多謝師父,讓她進來吧!”趙桓允起身下榻,把手裏的經書放回原處,薑瑜不疾不徐地上前福禮:“臣女見過楚王殿下。”

柳姑姑也緊跟在薑瑜身後跪地行禮。

“起來吧!”趙桓允轉身,目光隨即在小姑娘鬢間的紫玉發簪上落了落,又不動聲色地看著她,“本王臨行前讓你打聽的神藥,你可打聽明白了?”

外麵還在下雨。

潮濕的氣息從窗欞縫裏鑽了進來,縈繞左右。

薑瑜微微抬頭,男人背光而立,他的臉掩映著暗影之中,依然是記憶中熟悉的眉眼,周身卻散發著一種陌生的冷冽,讓人生畏,四目相對,她率先垂眸,暗暗打了一個寒顫:“回稟殿下,這種神藥的神奇之處在於,香囊所用金線皆用藥水泡過,因藥性強,所用金線少,故而不易察覺。”

她送趙啟的那個香囊就是如此。

即便殷貴妃知道神藥的事,過了時辰照樣找不到證據。

除非,她能當場查驗。

趙桓允微微頷首,指了指炕前的椅子:“坐下說話吧!”

知客僧端了茶進來。

“多謝師父。”薑瑜道了謝,大大方方地坐了下來,待知客僧退下,才開口問道:“想必殿下已經見過家父,不知家父可否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