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 48 章
許澤一和薑冉什麽都不懂, 在他們看來,傅仙的靈魂似乎在發光, 而且是那種很溫暖的光芒, 她身上屬於鬼魂的那種陰森恐怖感覺一瞬間消失了。
傅仙在那一縷溫暖的光芒中,一點點消散。
“現在送鬼魂去地府……是叫地府吧?方式已經這麽溫柔體貼了嗎?”薑冉小聲跟許澤一說著,“我一直以為是那種陰森森的氛圍, 突然出現黑白無常或者牛頭馬麵什麽的, 拿個大鐵鎖鏈子往我脖子上一套就給帶走了!”
要不是活著比較重要,薑冉甚至想找大佬體驗一下這個服務。
“……爺爺的筆記裏說, 來拘魂的一般是小鬼,你說的那些是幽冥地府的大人物, 輕易不會動手。”
許澤一也不了解, 把自己知道的跟她說了。
他倆交流得挺開心,沒注意旁邊,駝背老太太無比震驚的神情。
甚至就連被關在結界裏受罰的鬼嬰, 也因為太過震驚, 而暫時忘記了掙紮。
“小元福, 你……”紙人也在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你成功了?!”
最後這幾個字, 說出來有一種縹緲不真實的感覺。
反倒是洛聞書本人,十分的淡定,“嗯,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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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來到這個世界之前,洛聞書就成功了。
她所在的世界, 跟這裏一樣, 隻有人間界和幽冥地府, 神靈早已消失無蹤, 遍尋人間幽冥,天涯海角,也隻不過能找到幾縷殘餘的神輝。
洛聞書曾經在機緣巧合之下,得到了幾個奇異的文字,後來跟師父師叔他們研究了很久,勉強確定了來源,很大可能是早已消失的神文。
師父師叔都說,世間已經沒有神了,這些殘留下來的神文雖然很珍惜,但其實已經沒有研究的價值了。
洛聞書表麵上認同他們的說法,沒多久就以出門曆練為由,帶上神文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在人間遊曆了幾年,一邊修行,一邊研究神文。
功夫不負有心人,真的被她研究出來了。
之後洛聞書又花了很多時間,對研究出來的神文進行修改,最終使其變成了能夠為她所用的文字,也就是她寫在破廟裏的那個名字,同時也是她教給洛星嶼的特殊符咒。
元福。
這是她的名號,是師叔給她取的,而師父一開始打算叫她元寶……
洛聞書用自己的名字立廟,像神靈一樣受人間香火的供奉。
作為代價,她始終維持著神廟所在那一方土地的太平,盡可能去解決誠心上香拜求者所遇到的問題。
那段時間洛聞書很忙很忙,前後花費了很大的功夫,好不容易把地界上妖魔鬼怪,該清理的清理,該整治的整治。
眼看著馬上就能輕鬆點了,結果師父一道急令召她回去,要把掌門之位傳給她。
洛聞書就暫時結束了她在人間當神靈的日子,回到玄門繼任掌門。
再然後,就來到了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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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該怎麽誇你才好啊,小元福……”紙人感歎道,“從入門起,我們就都知道,你天賦過人,千年一遇,天生便是為修行而生的,可也沒能想到,你竟然能在神靈消失無蹤上千年後,以凡人之軀,成為世間唯一的神……”
洛聞書送傅仙回家時,動用了神息。
若非如此,紙人都察覺不到。
她話音落下,就聽洛聞書開口說道,“不用誇獎,你答應我一個條件就好。”
紙人聞言,瞬間警惕,“什麽事?”
“我想看看,那個周先生謀劃多年,竭心盡力,想要招來的神,究竟是什麽東西。”
紙人神色一凝,聲音不辨喜怒,“好你個小元福,原來在這裏等著我呢!”
傅仙作為婚禮的主角之一,是周先生的布局中最為關鍵的一環,如今她被洛聞書送走之後,周先生的計劃幾乎可以直接宣告破產。
洛聞書現在隻需要出去把周先生等人抓住,這件事似乎就能簡單粗暴的解決了。
但她不想。
她好奇。
成為神之後,洛聞書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一方天地裏,沒有別的神。
那周先生想要迎來的,究竟是什麽?
她捏出來的這個紙人,疊了一層又一層的buff,命格之特殊,並不比身為外來靈魂的傅仙差,隻是後者被關在這片鬼域裏,培養了很多年,相對來說比較適合。
而現在傅仙不見了,周先生如果不想放棄籌謀多年的計劃,那他就別無選擇,隻能用紙人來代替。
“你意下如何?”洛聞書問。
紙人冷笑一聲,“我還不了解你嗎,小元福,你決定了的事,就幾乎不可能更改。”
這就是同意的意思了。
“但你最好祈禱,這件事藏得深一點,別讓我知道了,否則仔細你的皮!”
這個捏出來的紙人,雖然有著師叔燕姮的性格和記憶,但跟燕姮本人,其實沒有什麽聯係。
類比一下,大概相當於修仙中前人留下的一道意識。
洛聞書聽到這話,沉默了一下,而後若無其事的說,“你放心,你永遠都不會知道的。”
她可以將傅仙的靈魂送回去,是因為那隻是一個普通的女孩,花費不了多少修為。
可要是想讓自己的靈魂回到原來的世界……
前路漫漫,任重道遠。
慢慢來吧。
“過來。”洛聞書撤去了結界,對鬼嬰說道。
後者愣了一下之後,連滾帶爬的跑了過來,“您請吩咐!”
甚至都用上了尊稱。
“你應該很清楚,你手上沾了太多的人命,即便去到幽冥,等待你的也隻有無盡的酷刑懲罰,想要重入輪回,不知是何年何月。”
鬼嬰沉默不語。
“你如果好好配合我的計劃,我可以給你兩個選擇,一個是讓你痛快的去死,另一個是送你去幽冥,一切後果自負。”
鬼嬰還沒開口,旁邊的老太太就著急出聲,“肉包,不要怕,沒事的,我們會幫你一起贖罪,一起承擔,熬一熬就過去了,肉包……”
鬼嬰對老太太的哀求視若無睹,臉上露出陰沉可怕的笑容,“我會配合您的一切計劃,等事情結束之後,隻求一死。”
“肉包!肉包……”
洛聞書看著他,“隨你。”
而後對紙人說道,“讓你看看,神編織出來的幻境,是怎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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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先生快要瘋了。
為了明天的婚禮,他準備了十幾年,就連費盡千辛萬苦祭煉出來的鬼嬰,也砸了進去當做容器,實力因此大打折扣。
隨著婚禮的臨近,他行事愈發的小心謹慎。
卻沒想到還是出了意外。
那個身上藏著巨大秘密的外來靈魂傅仙不見了!
以周先生的本事雖然沒辦法挖掘出她所有的記憶,但他運氣不錯,抓到了對他而言最有用的。
外來的靈魂,用來孕育外來的神明,排異的反應會大幅度的降低,成功率也會提升很多……
可是傅仙不見了!
周先生帶著人,匆匆趕到大槐樹旁,想要去鬼域裏探查究竟是怎麽回事,卻發現域門緊閉,他這個主人竟然都進不去!
離了個大譜!
他戴著金色的麵具,手下人看不到他的表情,隻見他站在那裏,沉默不語,似乎很鎮定的樣子。
其實他心裏比誰都著急,隻是不能表現出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周先生忽然感覺到鬼域的門開了,他猛一下回頭,正好撞進一雙特殊的眼睛裏。
一瞬間,大腦一片空白,他甚至忘了自己是誰,要做什麽。
他聽到一個聲音在耳邊說話,“先生,那個命格特殊的人,抓回來了!”
與此同時,他腦子裏冒出一個念頭來,“計劃還沒有泡湯,還能繼續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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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曆八月初四,諸事不宜。
天空堆滿了烏雲,陰沉沉的,仿佛隨時會下雨。
時間到了下午,婚禮將要舉行。
地點是大槐樹前。
風一直在吹,白色的槐花漫天飄落,恍惚像是出殯隊伍沿途拋灑的紙錢。
樹枝上掛著的寫了囍字的紅色紙燈籠,也沒能給這場婚禮增加喜慶的氛圍。
紙人頂替傅仙,成為這場婚禮的新娘,但她沒有像傅仙一樣換上大紅色的嫁衣,也沒有蓋上紅蓋頭,依舊是那一身奔喪一樣的白色。
台下的賓客卻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對,他們笑著鬧著,仿佛真的是在參加關係很好的朋友的婚禮。
“吉時已到——”
“一拜天地!”
“二拜神靈!”
“夫妻對拜!”
“禮成!”
“祭祀開始!”
隨著鬼司儀的話音落下,原本還算正常的氛圍,瞬間變得詭異滲人。
隻見參加婚禮的賓客,無論生人還是鬼魂,一個個臉上的表情都消失了,眼神麻木,仿佛是被絲線控製的傀儡,一個接一個的,向著大槐樹旁突然出現的祭台走去。
之後的一切,就如同傅仙離開前所說的那樣,祭台轉動起來,生人和鬼魂在其中被碾成肉泥。
洛聞書跟紙人站在旁邊,麵無表情的看著。
不出意外,很快她就能看到那個所謂的神了。
隻見祭台上的祭品,血肉成泥,仿佛被什麽東西指引著一般,緩緩漂浮了起來,旋轉著,像是一道旋渦,向著天際而去。
幾根巨大的觸手打散遮蔽天空的烏雲,緊接著,一顆巨大的頭顱探了出來,上麵長滿了密密麻麻的眼睛,猩紅如血,不停轉動著,看起來惡心又滲人。
那不是實體,隻是一抹虛影,是怪物投映到此處的影子。
血肉精華飛進了怪物的嘴裏。
有那麽一瞬間,洛聞書覺得,她從那顆巨大頭顱上無數隻非人類的眼睛裏,看到了一絲名為疑惑的情緒。
但也隻是一瞬。
怪物很快吸收完了祭品,過了一會兒,一團蠕動著的紅色肉瘤,從它嘴裏吐了出來,落到了祭台中間。
無需洛聞書指示,鬼嬰便自覺的走上前去,他的臉蒼白發青,眼神凶狠,捧起那團巨大的肉瘤,嘴一瞬間裂開到一種不可思議的程度,將蠕動的肉瘤吞吃下去。
洛聞書有點不想看了。
而紙人比她更嫌棄,直接扭過頭。
很快鬼嬰便來到了紙人麵前,他依舊是之前的樣子,但又有些不同,眼睛變成了豎瞳,不像是人,而是某種野獸,身體裸、露在外的皮膚上,可見有什麽東西在皮下遊動著,所過之處,生出一個又一個惡心的肉芽。
“得罪了。”鬼嬰小聲的說,而後一下子鑽到了她身上。
與此同時,洛聞書聽到了紙人一聲冷哼。
她自覺理虧,沒吭聲。
一旁的周先生,見到整個祭祀儀式圓滿的完成,懸著的一顆心終於落回了肚子裏。
他眼神炙熱,看著紙人的肚子,仿佛裏麵不是什麽怪物,而是他的血脈子嗣。
“後續你自己處理吧。”紙人受不了這個委屈,直接撂挑子不幹,話音落下,屬於大燕長公主燕姮的特性,便徹底消散了。
而她是捏造紙人最為關鍵的一項,消失之後,隻見原本活靈活現的紙人,眼神一瞬間變得有些呆滯。
不過周先生沉溺於迎來了神靈的喜悅之中,並未察覺到異常。
“……很快,神靈就會降臨人間,屆時,這個世界,將迎來全新的秩序……”
洛聞書也受不了他這副惡心的樣子,不過保險起見,還是決定問一句。
“你說的神,就在這個肚子裏了,對吧?”
周先生一時沒反應過來,下意識答道,“是的,神已經在這裏了,很快就會徹底吞噬容器和母體,脫胎而生,降臨人間!”
周先生說完之後,後知後覺的猛一下抬起頭,正好看見洛聞書抬手畫符。
他意識到情況不對,可是根本來不及反應,眼睜睜看著符咒落成,化作束縛之繩,朝著他飛來,瞬間將他捆成了一個粽子,動彈不了分毫。
不僅是他,還有他的手下。
他艱難扭頭四顧,才發現眼前的景象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隻見村裏原本的那些鬼魂,被困在了一方結界之中。
而原本應該死在了祭祀儀式之中的生人和鬼魂賓客,全都毫發無損,他們臉上掛著好奇的表情,紛紛看向這邊,手上指指點點,正小聲交流著什麽。
那個樣子,就仿佛是在看猴。
“怎麽可能!!”周先生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婚禮,祭品,祭祀儀式……
所有的一切,仿佛都隻是他的幻覺。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他的神靈呢?
周先生緩緩看向洛聞書的紙人,這才發現紙人身上的異常,呆滯的眼神,僵硬的肢體,粗糙且沒有光澤的皮膚……
“紙人?!!”他不敢置信的喊叫出聲。
“不知道你嘴裏的神,接受了虛假的祭品,又托生於一個紙人的肚子,最後會以怎樣一副樣子,降臨到這個世界?”
“不過這些都跟你沒關係了。”
“你就在這裏好好待著,很快就會有人來接你了。”
周先生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就已經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了,下一刻,就見洛聞書抬手掐訣。
那個手勢,師父曾經教過他,是跟幽冥的無常聯係用的……
周先生腦子裏冒出兩個字——完了!
不管是他精心籌謀了十多年的計劃,還是他這個人,所有的一切,都徹底完蛋了!
洛聞書連眼神都懶得再施舍一個給他,她聯絡了謝翡之後,跟許澤一交代了幾句,就操縱著紙人離開了。
她可不想用現在這副鬼樣子跟謝翡見麵,這妥妥是會被笑話一輩子的黑曆史。
雖然謝翡看起來並不像是那種人。
洛聞書還是決定穩妥一些。
她很快消失了在了草木旺盛的山林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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