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 44 章
許澤一在駝背老太太開口說話之前,就看到她站在薑冉背後了。
從他站的位置看出去,視野很開闊,能看到薑冉背後所有的區域,不存在什麽死角。
而這個駝背老太太,一開始並不在附近,完全是憑空出現在薑冉背後的。
雖然一早就猜測對方可能不是正常人,可是此刻真的親眼看見了,確定了,許澤一還是覺得一股涼意從腳底板竄起來,身體不受控製打了個寒噤。
他想提醒薑冉,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你在做什麽?”
他聽到老太太幹啞的聲音響起,然後看到薑冉忽然僵住的身體,她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去,變得有些蒼白,眼神明顯很恐懼。
……不對!
不是這樣的!
許澤一忽然回憶起其中的細節,薑冉不是因為駝背老太太的話而害怕,她的恐懼要更早一些,從抬頭看他的那一刻就開始了。
或者說,她看的,是他的身後。
仿佛那裏有什麽東西,真正讓她恐懼的東西!
想到這裏,許澤一的身體更僵硬了。
“你背後……”
“你背後……”
兩個剛認識沒多久,加起來都沒說上多少話的人,此刻卻十分默契的,幾乎是同時開口,聲音也是同款的,因為害怕而不自覺的有些顫抖。
“有鬼……”
“有鬼……”
最後一個字說出口,兩人的眼中的恐懼更深了,卻也因為恐懼的刺激,暫時找回了理智和力氣。
無需開口,兩人再度默契的拔腿就跑。
薑冉甚至沒有回頭去看是什麽情況,憑著記憶就往村子外麵那個方向跑。
她不確定駝背老太太是什麽時候出現的,有沒有聽到她跟許澤一說的話,又或者聽到了多少……
她之前就被對方發現在嘔吐,再加上現在過來找許澤一又被抓個現行,身上的嫌疑已經洗不幹淨。
她一點也不指望這些鬼怪像人類一樣講規矩,疑罪從無,從而放過她。
他們更多的可能是像對待許澤一一樣,把她關起來,明天一早一起殺了。
甚至可能等下就直接殺了。
這種時候,她已經顧不上一個人跑進一眼望不到盡頭的山林裏可能會出不去這種情況,因為跑出去還有機會能活,雖然很渺小,但要是留在村子裏,基本上是必死無疑。
至於許澤一……
自求多福吧!
她也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
薑冉以前看到過,說人類在極端情況下,有可能激發身體的潛能。
而她現在似乎就處於這種狀態下。
她跑得前所未有的快,隻覺得兩側的景物在飛快倒退,風聲在耳邊呼嘯,還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而另一邊的許澤一就要倒黴得多。
他是站在窗邊的,而這間房間的門位於他左後方的位置,想要出去,無論如何也避不開回頭這一個選項。
希望他們離我遠一點,離門也遠一點!
許澤一內心瘋狂祈禱著,一邊硬著頭皮轉身就打算往門口衝過去。
結果還沒來得及邁腳,就看見兩道人影,擋在了門前。
昏暗的光線下,他們的身體隱隱約約,唯有那兩張臉,蒼白發青,而臉上的眼睛,又像是兩個窟窿,對比是如此的明顯。
許澤一曾經是看鬼片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人,可是現在親眼見到鬼之後,有那麽一瞬間,他恨自己為什麽不是個廢物,直接被嚇暈過去,也好過受這樣的驚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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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分鍾後。
堂屋後麵的小房間裏。
許澤一和薑冉兩個人擠在一起,縮在黑暗的牆角,臉色一樣的難看。
那扇木板拚接的破門被關上了,駝背老太太在堂屋裏點起了煤油燈,燈光並沒有多明亮,但是她坐在燈後,投映出一道巨大的陰影。
屋裏安靜得可怕,隻有彼此的呼吸和心跳聲。
過了也不知道多久,薑冉覺得自己之前逃跑時爆表的心跳,終於緩和了一些。
她於是大著膽子往門縫裏瞥了一眼,“……她好像不打算那啥我們?”
她的聲音很小很小,還有些顫抖,一邊說話,抬手比著自己的脖子,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薑冉擔心許澤一以為這句話是她因為太害怕死亡而催生出來的妄想,於是準備繼續說自己的分析。
但是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見旁邊的許澤一點了點頭,“應該是。”
“他們現在不要我的狗命,可能是因為那個戴著金色麵具的人說,要等到明天一早再殺我。”
“至於沒有立刻……刀了你,我覺得原因可能跟時機有關,畢竟外麵那麽多人都還好好的活著,總不能是養著好玩吧?反正我隻能想到他們可能是需要在某個特定的時間和地點,把人當成祭品之類……”
但是有一點,許澤一想不通。
“可是按你之前說的,她兩次明顯發現了你的異常,又似乎並不打算去告發你,這就有點奇怪了……”
這個村子裏的村民,看起來似乎都聽那個戴著金色麵具的人的話,外麵的駝背老太太也一樣,但是她現在的行為,又跟聽話一詞不沾邊。
他說完之後,過了幾秒,沒聽到薑冉回應,於是側頭看過去。
煤油燈的光從其中一道很寬的門縫隙照進來,剛好能看見她的半張臉,臉色蒼白,但是眼睛卻很明亮。
“怎麽了?”許澤一問。
“你果然知道內幕!”薑冉小聲說道。
許澤一沒想到她想的是這個,苦笑著說道,“我是知道一點,但是可能都算不上內幕,最多隻是小道消息。”
“說說?”
“在說之前,先問個問題,你的生日,是農曆的七月十七,對吧?”
薑冉有些驚訝,“你怎麽知道的?”
“這也算得上是我會來到這裏的原因之一吧……”許澤一從那個因為女兒失蹤找到老房子裏去的媽媽開始,跟薑冉說了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我覺得你爺爺就是裏寫的那種很厲害的先生……”薑冉說完,眼神期待的看著許澤一,“你應該跟他學了不少本事吧?”
角落裏的光線很暗,她看到了許澤一搖頭。
“……可是之前那個戴麵具的不是說你很有天賦嗎?”薑冉疑惑。
“他是這麽說的沒錯,但前麵還說了別的話……”許澤一能理解薑冉的想法,可惜他也沒辦法,如果早知道會碰上今天這種事……
早知道的話他壓根就不會參與進來!
“所以一點辦法都沒有嗎?”
“嗯。”
“你爺爺就沒給你留個護身符之類的?”
“有兩個東西,是不是留給我的不知道,可惜都被收走了,你之前應該看到了。”
相顧無言。
過了幾秒,薑冉歎一口氣,“唉……”
“抱歉。”雖然事情說起來跟他沒什麽關係,許澤一還是有些歉意,畢竟那種有了一點希望又被立刻掐滅的感覺,是真的很難受。
“不關你的事啦,而且按你的說法,我就算沒有來找你,直接往村子外麵跑,估計也逃不出這個鬼地方。”薑冉努力笑了笑,“樂觀點,目前來看,你至少能活到明天早上,而我可能比你多活一會兒,所以算起來應該是我安慰你才對,哈哈。”
這個笑聲幹巴巴的,她不等許澤一說話,很快轉移話題說起別的事。
“話說回來,我看你之前吐得那麽誇張,我們吃的那一桌子到底是什麽玩意啊?反正肯定不是正常飯菜,撇開那些村民的身份不談,就這破地方,也沒那條件弄來那些好東西……”
她話沒說完,就感覺到旁邊許澤一的身體動了起來,幅度很大,接著是一聲響亮的嘔吐聲。
“嘔——”
薑冉:“……”
事情似乎比她想象的還要可怕,她忽然也覺得有點反胃想吐了。
恰是這時,側前方那道木板拚接的破門忽然打開了,煤油燈的光亮,爭先恐後湧了進來。
駝背老太太站在門外麵,逆著光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那具幹瘦的身體,卻給人一種很強的壓迫感。
許澤一下意識挪動了身體,將薑冉擋在自己背後。
“你們……”
老太太看著他們,聲音幹啞滲人,“想離開這裏嗎?”
有那麽一瞬間,許澤一和薑冉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隻聽老太太繼續說道,“幫我做一件事,辦成之後,我會想辦法送你們出去。”
“什麽叫‘想辦法送我們出去’?”
“意思是你並不能保證一定能送我們出去,對吧?”
兩人有著莫名的默契,關注點都是一樣的。
“你們沒有選擇。”老太太的聲音沒有任何變化,“現在已經是下午了,等過了今晚,明天婚禮就會正式開始,到時候不止是你們,這裏所有的人都會死。”
許澤一和薑冉的心頓時沉了下來。
是的,他們沒有選擇。
而且老太太的話……
回想起之前擺席時候看到的,村子裏至少有幾十個人,雖然他們現在自身難保,做不了什麽,可是一想到那麽多人都會死,就控製不住的覺得難受。
“你要我們做什麽?”許澤一問。
“找到我的孫子,把他帶回來。”老太太說。
看許澤一顯然是打算賭一把了,薑冉也跟著做了決定,她看著老太太,“麻煩把你孫子的情況盡可能詳細的告訴我們,叫什麽名字,長什麽樣,在哪裏……”
“自己去看。”老太太打斷了她的話,說了一句有些莫名其妙的話,而後隻見那扇木板拚接的破門‘砰’一聲合上了,屋裏重新陷入一片黑暗。
“什麽意思?”薑冉有點懵。
許澤一忽然開口,“外麵好像在下雨了。”
薑冉凝神去聽,的確是在下雨,而且下得很大的樣子,雨水嘩啦啦澆在頭頂的瓦片上,能想象它們順著瓦溝匯成一股水流,從高處垂落,交織成一副水簾。
“什麽時候下的?”她剛才一點感覺都沒有。
許澤一忽然有了某種猜想,“你等我一下。”
他說著話,站起身來,打開手機手電筒,黑暗的屋子被點亮,看清楚屋內陳設的一瞬間,許澤一就覺得自己應該是猜對了。
但他還是走到了床正對著的窗邊,隻見原本久經風雨後破了兩個洞的封窗塑料紙,已經變得完好無損。
“我們現在應該是在幻境裏了。”許澤一說。
薑冉不說話,看著他,用眼神表達疑惑。
“我爺爺留下的筆記裏有提到過……”許澤一簡單跟薑冉科普了一下鬼域幻境的事,“這個地方,遠比我想象的要可怕。”
“接下來怎麽辦?”薑冉問。
“先出去吧。”許澤一猜測老太太應該是把他和薑冉送回了過去的幻境裏。
在這裏,老太太和她的家人都還活著,並不認識他們,要是突然看到家裏出現兩個陌生人,就算不把他們當賊,也難免會懷疑。
許澤一拿不準這會不會對他們要做的事造成影響,所以能避免還是盡量避免。
兩人輕手輕腳的開門進了堂屋,大門虛掩著,他先湊過去從門縫觀察了一下,外麵下著瓢潑大雨,雨水交織成一張大網,掛在天地之間,模糊了視野,什麽都看見。
“沒人。”許澤一小聲說了一句,而後輕輕拉開門,先一步走了出去。
薑冉緊隨其後。
兩人站在屋簷下,忽然聽側麵傳來說話聲。
“怎麽突然就下雨了呢……”
“老天爺的事,誰知道喲……”
這間瓦房,由兩個部分組成,堂屋以及它連通的三個房間,是主屋,許澤一之前發現草鞋的那個房間旁邊,還有一間長條瓦房。
挨著主屋的是廚房,過去是廁所。
說話聲是從廚房傳來的,幹啞蒼老,聽起來是一男一女在說話,應該就是老太太和她家老頭子。
廚房後方應該有一道後門,老兩口從那邊進來,說著話,往主屋這邊走。
“我們是來山裏玩的,不小心迷路了,天忽然下雨,就來這裏避雨。”許澤一小聲的飛快說了一段話。
薑冉點頭,“等下你站後麵,我來交流,女孩子要好說話一些。”
兩人商量完畢,老兩口也走了過來,看到站在屋簷下的兩個陌生人,愣了一下。
“你們……”開口的是老太太。
“爺爺奶奶,”薑冉不等她說完,帶著歉意的笑容,先親切的喊人,然後解釋道,“我男朋友說帶我來山裏玩,結果走著走著迷路了,繞了半天才發現這邊有人住,本來是想問個路的,突然下雨了,就在這邊躲一下。”
“不好意思啊,打擾你們了,等雨停了我們就走。”
許澤一老老實實站在後麵,聽薑冉瞎編。
她說他們是男女朋友關係,他一點都不覺得意外,隻是驚訝於她這種扯謊不用打草稿,臉不紅心不跳的本事,最關鍵在於她的語氣很自然,就像是真的一樣。
也不知道她是做什麽工作的,這演技不去演戲簡直浪費了……
這些念頭從腦子裏一閃而過,許澤一的注意力重點放在老兩口身上,看他們的表情,似乎並沒有懷疑薑冉的話。
老太太搖搖頭,“沒事沒事,你們到屋裏坐會兒吧,這裏雨會飄進來。”
薑冉點點頭,露出感激的笑容,“謝謝奶奶!”
老爺子走過去推開了堂屋的門,許澤一跟薑冉正打算進去,忽然遠處的雨幕裏傳來一個焦急的喊聲,“四爺爺,出事了——!!”
伴隨著聲音,一個半大小子雙手抬起來遮著腦門,冒著雨衝了過來。
“快進來快進來!”
“你這孩子,這麽大的雨怎麽不拿個東西遮一下,萬一淋感冒了怎麽辦?”
老太太嘴上說著責怪的話,語氣和眼神卻是關心的,一邊說著話,就打算去屋裏找條毛巾。
小男孩跑到了屋簷下,一抬頭看到兩個陌生人,稍微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收回視線,拉住老太太說道,“四奶奶,貴強叔出事了!”
老太太沒怎麽當回事,她知道兒子一早去田裏幹活了,能出多大點事?
“他咋了?”
“他跟寶根叔打起來了!”小孩子一邊說一邊比劃。
許澤一在旁邊聽了個大概,老太太的兒子貴強,跟村裏另一個叫寶根的打起來了,起因是修田埂。
老太太家的田在高處,寶根家的在把老太太家的田給挖走了一個角,變成他自己家的。
農村人,田地就是**,即便再好脾氣的人,也不能由著別人這麽欺負。
貴強今天去修田埂的時候,發現寶根又在挖,並且把他剛才修好的給挖塌了,於是氣不過去找他理論。
貴強不善言辭,老實巴交,對上臉皮比城牆厚的潑皮寶根,那是話都插不上兩句,氣得麵紅耳赤。
寶根還在不停的挑釁他。
最後貴強氣狠了,給了寶根一下。
而他即便是在憤怒之下,也依舊控製了自己的力道。
隻是沒想到寶根太廢了,一下沒站穩,摔倒在田邊,頭撞上旁邊的石頭,磕破了一道口子,摸過去一手的血。
寶根的媳婦就在旁邊,見狀嚇得尖叫起來,“殺人了!李貴強殺人了!”
寶根家人口興旺,頭上還有三個哥哥,當時都在附近幹活,聞言拿著農具就跑了過來。
歹竹出不了好筍,一壞壞一窩。
這一大家子人,平日裏仗著人多,沒少欺負鄉裏鄰居,他爹又是村長,大家更是敢怒不敢言。
他們囂張慣了,如今看到寶根被欺負了,哪裏能忍,怒火上湧,拿著手裏的東西就往貴強身上招呼。
特別是寶根,完全失去了理智,順手拿起旁邊的鐮刀,就往貴強頭上砍去。
“貴強叔他,他流了好多血,當時英嬸嬸給他送飯去,看到後就上去攔,被推倒了,也流了好多血……”
這個來報信的小孩子,小名叫狗娃子,也就七、八歲的年紀,他家的房子就在兩家的田旁邊,正好看見撞撞跑來報信。
狗娃子皮膚比較黑,再加上這鬼天氣,一開始大家都沒注意到他臉色其實是有些發白的。
老太太聽完狗娃子的話,完全慌了神,又害怕,心急如焚想去看兒子,結果一步都沒走出去,身體一軟,差點摔倒。
“奶奶!”薑冉離得近,反應迅速扶了她一把。
“老頭子,你快去看看,看看貴強,看看他和英子……”老太太念叨著,掙紮想要站起來。
“你別急,不要慌,我這就去……”老爺子要稍微鎮定一點,但也沒強上太多,嘴上安慰老伴,自己聲音也有些發抖。
“爺爺,我跟你去看看吧。”許澤一開口說道。
老爺子下意識就拒絕道,“你是外人,他們人多,不能去……”
許澤一聞言,愣住了。
如果他什麽都不知道,大概不會覺得這句話有什麽。
可他是從後來回來的人,知道那一間瓦房裏,已經沒有一個人了。
老太太是鬼,老爺子和兒媳婦也是鬼。
老爺子的鬼魂,隱隱約約,能看到頭上碗口大的傷痕,仿佛腦袋都被砸扁了下去。
兒媳婦的鬼魂,挺著大肚子,上麵有一道巨大而猙獰的傷口,血淋淋的,仿佛是被生生撕裂的。
許澤一沒有看到老兩口的兒子,那個叫李貴強的男人的鬼魂,或許已經不在了。
他思考的時間,老爺子已經從旁邊拿上鐮刀,冒著雨出去了。
許澤一看著他的背影,一瞬間隻覺得心裏堵得慌。
“你在家裏照顧奶奶,我跟著去看看。”他跟薑冉溝通了一句,便也衝進了雨裏。
李貴強出事的地方,離家七、八分鍾的路程,由於雨下得太大,影響走路,許澤一他們過了十幾分鍾,才趕過去。
隻見狗娃子家的門口,停了一輛嶄新的摩托車。
以許澤一後來人的眼光,那就隻是一輛很普通的車,可是在幻境裏的這個時間點,應該還屬於是很貴重的大件,不該就這麽隨便停放在路邊,還淋著大雨。
他心裏有些懷疑。
下去田裏的路,在狗娃子家旁邊,許澤一正準備繞過去,忽然聽到虛掩著的門裏傳來說話的聲音。
“老板,已經按你說的,把孩子挖出來了,您看,錢……”一個上了年紀的聲音,虛偽,諂媚,貪婪,惡毒……
許澤一從來不知道,自己竟然能從一句話裏,聽出這麽多的負麵詞匯。
老爺子身體一僵。
狗娃子還小,什麽都不懂,聽到聲音從自己家裏傳來,張嘴就想說話。
許澤一眼疾手快,捂住了他的嘴,“乖,你別說話,等會兒我送你個好東西。”
狗娃子有些疑惑,但還是點了點頭。
許澤一緩緩鬆開了手,見狗娃子很聽話,他鬆了一口氣,走到老爺子旁邊,小聲說,“我去看看。”
外麵的雨下得很大,遮掩了動靜聲,屋裏的人大概沒想到這時候會有人過來,又或者根本不在意,依舊交談著。
“放心,少不了你的。”
許澤一透過門縫,窺見屋裏的情況。
說話的人,背對著門,穿著黑色的衣服和褲子。
他的對麵,站了好些人,幾個身強力壯的年輕人,其中一個頭上拿毛巾胡亂包著,隱隱有暗沉的色塊,估計就是狗娃子說的那個不小心被李貴強推倒的寶根。
那剩下三個男的,應該就是他哥哥,那個女的是他媳婦,還有一個五、六十歲的男人,估計就是他爹,這個村子的村長。
許澤一視線往下移,一瞬間,瞳孔劇烈地震。
地上躺著兩個人,或者說是兩具屍體。
血水流了一地。
“真的……要砍了嗎?”村長似乎有些猶豫。
穿著黑衣服的人聲音很平靜,“我是為你好,畢竟兩具完整的屍體可不好藏,萬一被那兩個老家夥找到了,招來了警察,到時候就不好說了。”
村長聽到這裏,眼神有些凶狠,“他們敢!”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但勸你最好不要去做,這兩個是意外死的,你要是再動手,那就是故意殺人,造太多殺孽,是會遭報應的。”
黑衣服的人這番話聽起來像是在勸告,但他的語氣卻不是那麽回事。
村長表情看起來不以為意,卻還是答應下來,“那行吧,按您說的,砍碎了扔掉。”
許澤一無法理解,一個人為什麽能用一種仿佛是在殺雞宰鴨的語氣,說著這麽可怕的話?
“幹完活,外麵那輛摩托車……”黑衣人說著話。
村長順著他的話看向門外。
許澤一忽然意識到不對勁,可是已經晚了,正對上村長一家的眼睛。
有那麽一瞬間,他覺得自己是在跟惡鬼對視。
“誰?!”
“外麵有人!”
黑衣人聽到村長一家的話,猛一下轉身看過來。
許澤一沒有拔腿就跑,他想看看這個人的臉。
然而幾乎是在那個人轉身看過來的一瞬間,他的視野變成了一片漆黑,繼而看到了昏暗的光穿過拚接木門縫隙照了進來。
他感覺到旁邊有人。
“……怎麽回事?”薑冉的聲音響起,有些許的茫然。
“我們應該是從幻境裏回來了。”許澤一說道,這是他的猜測,不過幾乎可以肯定。
“你那邊發生了什麽事?”薑冉問。
她話音剛落下,隻聽‘砰’一聲,木門被打開了,駝背老太太站在門口,煤油燈的光將她的影子照得又高又大。
“看到了嗎?”老太太幹啞的聲音問。
許澤一心情沉重,應了一聲,“嗯。”
“我的孫子,在他們手裏,你把他帶回來,我就想辦法送你們出去。”她說。
許澤一聞言苦笑,“奶奶,我看到那個人了。”
駝背老太太聞言,身體微不可查的一僵。
“雖然沒能看清長相,但是那雙眼睛,我記下了,就是那個戴著金色麵具的男人,不會錯的,”許澤一說著話,看向駝背老太太,“我不知道幻境裏的事具體發生在哪一年,但是對比一下他當時跟現在的外表及聲音變化,可以大致猜測,時間至少過去了二十年。”
“他花了至少二十年的時間布局,您也在這裏待了這麽多年,知道的比我們還多,卻毫無辦法,又怎麽會指望我們兩個普通人去辦這件事呢?”
薑冉也跟著開口,“奶奶,過去發生的事,我們都看到了,對於你們來說,的確是太過殘酷了,我跟他都是願意幫你的,畢竟這也是幫我們自己……”
“但你這樣瞞著事情,什麽都不說,隻會讓原本就很困難的一件事,變得更加的困難。”
“你不如把知道的情況都跟我們說一下,人多合計一下,看看能不能想想辦法……”薑冉看著她,眼神真誠,“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老太太似乎是被他們的話給打動了,站在原地沉默了一會兒,緩緩開口,“我……”
幾乎是同一時間,另一個聲音從她後方響起,“這裏好多人,你們在做什麽?”
許澤一和薑冉還好,作為這個村子食物鏈最底層的倒黴普通人,他們做什麽都要小心翼翼,不久之前還經曆了足以成為心理陰影的可怕驚嚇,現在這樣從前方傳來的聲音,他們隻是有點被嚇到了。
而駝背老太太就不一樣了,她是鬼,這是她的家,她的領域,任何一點風吹草動她都能清楚的知道。
在這樣的前提下,忽然從背後傳來一個聲音,一瞬間,她體會到了之前許澤一和薑冉在窗邊受到的那種驚嚇。
她的魂體僵硬了一瞬,回過神來後,猛一下扭頭看過去,隻見一個穿著精致的白色連衣裙,頭上也戴著白花的年輕女孩,倚著大門,正笑意盈盈的看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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