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府君決獄
府君王思謙乃是一府父母官,封疆大吏,他說話自然不容這些小人物插嘴,沒有杖責已經非常給花承議郎麵子了。
花承議郎連忙作揖告罪,府君這才悠悠然道:“文敏,你是一名幹吏,但治家也需要用心,慣子若殺子。”
花承議郎麵色由黑轉白,治家不嚴,這個評價如果做實,對他的仕途都有影響。
他隻得後退一步,長揖及地:“屬下疏於治家,實在是慚愧。”
府君不願在這種事情上多做糾結,擺了擺手,目光轉向宋伯玉:“你我可曾見過?”
府君日理萬機,宋伯玉又處於生長發育期,經常接觸他的人不覺得,其他人猛然一見都會覺得變化頗大。
宋伯玉再次作揖,恭敬壓低聲音:“學生確實有幸,曾與府君有一麵之緣。那日京城來的華服騎士……”
府君王思謙瞬間想了起來,猛一抬手,示意宋伯玉不要再說,他掃視眾人,朗聲道:“今日之事,定要秉公處置,升堂!”
“威……武……!”
衙役們用殺威棒底端用力敲擊地麵,圍觀的武者們在大院外踮起腳尖,府君已經走向大堂,大小官員都跟著進入。
承議郎花文敏感覺有些不妙,他心思百轉,表麵上卻不動聲色,亦步亦趨的跟著。
宋伯玉一方、黃陳沃三家的人也都悉數進入大堂,花樂山戴著枷鎖被押了進來。
一名身穿青色官服的中年人對大堂的眾人厲聲道:“麵見府君,還不速速下跪見禮!”
眾人皆跪,宋伯玉沒有打算特立獨行,也跟著跪了下去。
若是不跪,就是蔑視公堂,上來就會打二十殺威棒。
他很討厭跪的感覺,在大虞想要見官不跪,隻能是官戶或道戶才行。
所謂官戶就是正九品以上的官員家庭;所謂道戶就是引靈境界以上,擁有大虞官府發的道牒的修士。
宋伯玉對考取功名有了更高的渴望,他要努力考吏再考官,並不是有什麽兼濟天下的大誌向,隻是希望自己和秀娘擁有不跪的權利。
府君王思謙表情高深莫測,先讓官佐問詢並記錄,花樂山到了這裏,還有些不識時務,想要狡辯聒噪,被他老子上去,連續扇了七八巴掌,徹底閉口不言。
過了半個時辰,王思謙才猛地一拍驚堂木:“武者生死鬥案,皆有成例,既自願簽了生死狀,又有人證物證,何必來知府衙門?把附郭衙門的刑吏給我拿下,讓附郭縣令陶遷來!”
在王思謙看來,如何處理這件事乃是小事,宋伯玉與京城大人物之女有一些善緣,自己不若順水推舟也結個善緣。
至於花樂山,打一頓殺威棒,讓承議郎花文敏嚴加管教就是,其他鬥敗的武者,既然沒甚關係,那就願賭服輸,順便還能抄沒些家財,填補虧空。
王思謙認為,關鍵不在這案子上,關鍵在於,為什麽這案子到了自己這邊!
這是下屬向上司推諉,是非常嚴重的問題,絕對不能縱容,必須要殺雞儆猴。
附郭縣刑吏麵色驟變,冷汗岑岑,當場跪下用力磕頭,額頭一片血紅:“府君大人,下吏冤枉啊!”
附郭縣捕頭悄然和他拉開了距離,同時心中暗自慶幸,還好自己這捕頭上麵有刑吏頂著。
王思謙眉頭微皺:你若冤枉,不顯得本府君昏聵?
他神情冷漠的對左右道:“咆哮公堂,該當何罪?”
立刻有一名官佐起身作揖:“回稟府君大人,咆哮公堂,按例當杖責三十,拘役半年。”
“那就循例而為吧。”
府君擺擺手,不再多言。
立刻有兩名差役抓住刑吏,按在大院,當庭用殺威棒用力揍了下去。
宋伯玉冷眼旁觀一切,心中凜然:“那日見府君,還覺此人有些諂媚,但今日再見,才知官威如獄。
我今日能僥幸無事,應該感謝嬰寧才是。
命運必須掌握在自己手裏,我要努力考吏做官,入道修行,隻有這樣才能保護好自己和秀娘!”
立刻有人一路小跑去了附郭衙門,縣尊陶遷早有準備,在裝病之後,就直接給自己澆了一盆冰水。
他本就不怎麽活動,天天在溫柔鄉裏,此時冰水一激,裝病變成了真病。
既府君相召,他就顫巍巍的挺著去了,到了知府衙門,一臉病容的附郭縣令陶遷直接跪下告罪:“府君大人,小縣知罪。”
府君王思謙看了他一眼,說道:“陶大人,你何罪之有?來人,看座。你這樣子,就在家養病,找個人通稟就是,不然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欺壓下屬。”
陶遷作揖道:“謝府君大人賜座,府君大人體恤下屬,誰人不知誰人不曉。今日之事,實是我禦下不嚴,被這些膽大包天的殺賊,直接把這些人帶來了知府衙門,當然是我的罪過,聽憑府君責罰。”
王思謙笑了笑,他想要的就是下屬的尊重和麵子,既然如此,也不好逼迫太甚:
“你生病不能視事,此事不怪你。
那刑吏膽大妄為,我已拿下,撤其經承職務,判拘役一年,罰銀百兩。
你且快回去休養,莫要再著涼了。
等病好後,一定要嚴格整治附郭衙門的吏員,不得再出來此等事故!”
陶遷顫巍巍站起再次作揖:“多謝府君體量,屬下告退。”
兩人說話間,一位經製吏丟了職位淪為階下囚,而這隻是官威一角而已。
宋伯玉依舊保持恭敬,靠著妹妹,不敢有絲毫動作。
王思謙似乎在沉思,過了一會才說道:“生死狀乃是太祖皇帝欽定許可的死鬥之法,符合《大虞刑律》。
爾等既簽生死狀,就不應再鬧到衙門來,此事仍按生死狀約定的辦理。
至於挑頭上告的花樂山,妄自訴訟,耗損公權,判拘一年,杖四十,以警效尤。”
宋伯玉等人當即下拜高呼:“府君大老爺英明!”
“好了,既無事,爾等都退下,散了吧。”
王思謙聲音沉穩不容置疑。
外麵圍觀的武者也紛紛歡慶,畢竟隻要是武者,幾乎都見過或經曆過死鬥,這已經成了一種武道規矩,要是生死狀都不作數,那隻會變得更亂。
黃、陳、沃三家人忙再拜,爬起就要走。
花樂山癱軟在地,麵如土灰。
宋伯玉忽然又跪了一下,當堂高呼:“府君大老爺,還有一件事容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