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救人

第九章 救人

隱隱的獸吼聲偶爾從樹林深處傳來,雜在一片蟲鳴中,組成一曲大自然的傑作。

白色的月光落在湖麵上,碎成點點銀光。

銀光閃爍著四處飄去,卻在一處止住,一片黑色朧在那裏,似定住了時間。

是一個人。

那人立在一塊半露水麵的石上,如磁鐵般吸走了周圍的光。

樹林飛快地向後退,喘息越來越重,身體卻越來越冷。血流得太多了吧,不明白為什麽還要跑,那把刺進胸口的飛刀已判定了自己的死亡了,不是嗎?

快要死了嗎?父親,父親,讓你失望了嗎?第一次出任務就被人伏擊而喪命,你會失望嗎?不,你不會。你隻會用你那雙冷酷的眼,像看一條死狗一樣看著那具你兒子的屍體。但是,就算是那樣,也會慶幸你看了一眼啊。父親。

前麵是一片光,再也沒有力氣跑了,撲倒在地。向往著光明,用盡最後力氣抬頭,卻看到一個蒙朧的身影,立在那裏,是一片比那光還耀眼的黑。

冷堡位於宋州(今河南商丘)以北十裏的冷雲峰(杜撰,不要在地圖上找了來打擊我),冷堡依山而建,三麵合圍,一麵便是達千丈的峭壁。

絕情閣的書房便正在這千丈峭壁之上,冷絕立在窗前,窗下便是那幾成直角的峭壁。

晨光灑了下來,如玉的麵孔印上一層薄光——似冰反出的冷光。

“啟稟主上。”影一閃出,拱手道。

“講。”冰冷的單音吐出,頭也未回。

“昨夜少主被白鯊幫伏擊,被一自稱大夫的少年救回,但少爺胸口為飛刀擊中,入心髒三分,再加上失血過多,本該已……”影一頓了頓,接著道,“但少爺好像服過什麽靈藥,保了一線生機,可門下大夫均束手無策。那少年自稱有五成把握,但需……”

“何物?”冷絕回頭,冰冷的視線直刺吞吞吐吐的影一。

知道主上已極不耐煩,影一不敢遲疑,回道:“需少主的父母或兄弟姐妹,為其,嗯,輸血,還言明三天內不到,無治。”

“底細。”冷絕輕拂垂在麵前的頭發。

“據林舵主所言,那少年十五六歲,麵容清秀,武功應在二流水平,其他,”影一一窒,回道,“屬下尚未查到,江湖上亦從未聽過如此形容且醫術高明之人。”

冷絕冷視他片刻,方道:“下不為例。”

“是。”影一心裏悄悄鬆了口氣。

冷絕轉向窗外,陽光泄進眼底,掩住了其中可能的情緒。

良久,清冷的聲音方傳出——

“帶上二夫人與小姐,你與影去跟我同去。”

“是。”再一拱手,閃出。

鄂州(今鄂州湖北省的東部,長江中遊南岸)人都知道,整個州最美味也最貴的酒樓是珍饈樓。

珍饈樓匯集天下珍饈,據說主廚是當年武皇的金刀禦廚的傳人,他能做出的天下聞名的各地美食,且均讓人食指大動,用“珍饈美味”四字形容絕不誇張。珍饈樓共三層,上得三層可觀不遠處洋瀾湖風景,吸引了文人騷客、達官顯貴無數,因而“珍饈樓”可以說是客似雲來,日進鬥金。

而珍饈樓所有人這兩天都十分忙碌,掌櫃林行風更是焦頭爛額,為的就是一個重傷的病人——冷天傲。冷天傲,冷堡少主,冷絕的兒子,卻在這鄂州受了重傷命垂一線,作為鄂州分舵主的林行風自然要負責任。

兩天前的夜晚,林行風剛接到少主受到伏擊的消息前去接應,便看見西南方向的樹林內發出求救信號。匆匆帶人趕去,便看見少爺倒在湖邊地上,胸口上一把飛刀,臉色蒼白,也不知是死是活。

林行風一時呆在那裏,竟不敢上前查看。自八年前堡主冷絕突然一改往日作風,親自出山管理冷堡,大家便處於欣喜與恐懼之中。欣喜的是冷絕的眼光比之前的負責人冷堡管家王之千更為長遠,手段更為高明,讓冷堡勢力發展到整個中原,成為現在武林之首;恐懼的是冷絕對於犯錯的人處罰起來絕不手軟,聽說受過罰的人絕對不會想再受。

而今天,他竟未能及時救援而讓冷天傲傷成這樣,如果已死或是沒救,那他將會受到的處罰,將會是怎樣的?

“你主子?”

平淡的問話讓林行風從恐懼中回神,這才發現離冷天傲不遠的石上坐著個黑衣少年。

清秀的一張臉在火光下忽隱忽現,一雙丹鳳眼因眼角稍微拉長上挑而顯得與眾不同,倒映著火把閃出一片冷漠的光。

“是的,請問小公子是?”林行風恢複了平時的鎮定。

“我護住了他的心脈,保他三天不死,三天內我要見到他的親人。”少年不理他的問題,直接吩咐道。

林行風立刻上前查看,發現果然如他所說,還有一線生機,但他提的要求……

“這……”驚喜後的遲疑,猜不透他的用意,略一思索,隻好直接問道,“不知小公子見主上的用意是……”

“輸血。”少年爽快地答道,“父母最佳,兄弟姐妹次之。三天內六成把握,越遲越少。”

“敢問輸血是指……”林行風心裏打鼓,不是他想得那樣吧?

“你住哪裏?”少年不答反問。

“珍饈樓,林掌櫃便是在下。”林行風無奈,自報家門。

“你帶他回去,不可拔下胸口匕首,三天後我再來。”少年說完便打算離開。

“小公子!”林行風急忙阻止,開玩笑,這時讓你走了,堡主問起,我怎麽辦?

少年停下身軀,淡淡地看向他。

林行風被他這淡淡的眼神看得居然起了寒意,但還是不得不硬著頭皮說道:“小公子若無要事可否請跟我一起回去?”說著細看少年的臉色,見他還是仍然很平靜的樣子,繼續道,“現在少主的身體怕是不大好,如果有小公子在旁邊,萬一有個什麽些,那也可以急時施救是不?何況小公子這樣救了人後就離去,不讓在下盡盡地主之儀,若主上知道後,怕是會大為責備。小公子就當是救救在下,讓我免了一頓責罰吧。”

一番話下來,怕是隻要不是心懷不軌的人都不會拒絕。

那少年沒有拒絕,聽完他的話後平靜的點了下頭,淡淡道:“可以。”

這樣平靜的樣子,平淡的話倒讓林行風噎住了,一時拿不透他的用意,就好像使很大力打在棉花上一樣,輕飄飄的無處著力的感覺真難受。真是的,三十多年了,這個是他遇到第一難對付的人,當然,把他排第一的原因是,對於冷絕他根本連對付的想法都不敢有。

於是,林行風指揮大家把冷天傲小心翼翼地抬回了自己的住處——竹園,又恭恭敬敬地安置少年住進綠影居。火速請來的鄂州是出名三位大夫——李大夫、王大夫與何大夫,卻被告訴“必死無疑,除非大羅金仙來救”,隻得匆匆往冷堡發了急信請示。

然後,林行風就在一種忐忑的心情下等待著冷絕大堡主的大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