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昭陽侯的後府花園中,一個少年正緩步獨行。他看上去不過十二、三歲年紀,可是豐姿秀美,神態優雅,有種高貴之氣,讓人一見便知不是常人。

這少年確也不是一般人,他正是當今大雲國的太子,皇上最寵愛的兒子——雲珂。

雲珂今年一十二歲,他今日出宮,是特意來昭陽侯府拜望許久未見的義兄,大雲國的第一武將雲皓,順便,也要來看看那個當年自己親自賜名的小侄子,昭陽侯世子——雲夜。

雲皓是皇上義子,禦賜國姓。其妻沁寒夜,是當年武林的第一美人,才色雙絕,秀外慧中,被封為一品誥命夫人。他們婚後十年方得一子,欣喜無限,在兒子滿月之時入宮請皇上賜名。

那時候雲珂年方六歲,聽說自己做了叔叔,興奮之極,也跑到後殿去看小侄子。當時他父皇正抱著那孩子哈哈大笑,他湊過去,從後麵望了一眼,看見那嬰兒睜著一雙黑溜溜的眼珠子四處亂轉,看見他竟直直地瞪了過來。

雲珂情不自禁,伸手去逗弄他。他父皇見他逗得高興,忽然道:「不如讓珂兒來給他起名字吧。」

雲珂驚喜。「讓兒臣來起嗎?」

「他既然是你兄長的孩子,就是你的侄子。你貴為太子,是日後的皇帝。未來的皇帝為這小娃兒起個名字也無不可啊。」皇帝笑咪咪地說。

嫂嫂也在旁笑道:「是呀,就請太子殿下給他起個名吧。」

「父皇,那兒臣可要給他起個自己喜歡的名字,以後叫著才順口。」雲珂抓住嬰兒揮舞的胖嘟嘟的小手,歡喜道。然後他歪著頭,認真地想,「起個什麽名字好呢?」

他看著那嬰兒美麗的雙眼,覺得他的眸子就像黑夜中閃爍著的最明亮的星辰,心中一動,忽然想到嫂嫂的名字裏正好有個「夜」字……

「就叫他雲夜吧。」

「雲夜?嗯,雲夜。不錯,好名字。」皇帝滿意地點點頭。

於是雲夜,那孩子便有了這個名字。

後來沒過多久,雲國東南邊境的南海國,在炎國的挑唆下與其連手,開始不斷小規模地進犯雲國。

南海國國土雖小,生活貧困,但人民卻異常驍勇。兼之地理位置優越,易守難攻,更有炎國撐腰,所以有恃無恐地侵犯大雲明月王朝的邊境。雲珂的父皇大怒,立刻把當朝第一武將昭陽侯雲皓調去防守。

說起來,雲珂那第一誥命夫人的嫂嫂,也是個把丈夫看得比什麽都重要的人,即使親生兒子也要放在後麵。

當年雲夜因為年紀幼小,身體孱弱,無法隨行。沁寒夜竟狠下心來,把剛滿一歲的兒子托付給了自己的弟弟,萬花穀穀主沁寒風暫為撫養,自己追隨丈夫去了南海。

他們在南境邊關一守就是多年,一直與南海、炎國及流寇等周旋不斷。籌備多年之後終於一舉出擊,於盛夏發兵,突襲南海。

幾場大戰後,雲國大軍終於在去年年底徹底消滅了南海,平定邊疆,並大敗炎國。至此,拖了近五年的兩國交兵,終於結束。

昭陽侯夫婦於第二年年初返回首都滄浪。因為當時朝廷諸多瑣事,沁寒夜又要重新整理離開多年的府第,所以直到一個月前,才有時間去萬花穀接回多年不見的兒子。

雲珂一聽說此事,便特意選了日子,跑來看望這個由他賜名的侄子。誰知他剛才在前廳等了半天,卻遲遲不見人來。

雲皓急了,讓人去催,結果下人吞吞吐吐地來報,說小世子不在自己的房間,怎麽也找不到。

雲皓氣道:「這麽大的王府,他還能丟了不成?趕緊去找,也不是第一次了。」

沁寒夜勸道:「夫君莫氣。夜兒剛從穀裏回來,性子讓他舅舅慣得野了,等他適應了京裏的生活就好了。」

「昨日剛剛告訴他,今日太子要來看他,讓他老老實實地在房裏等著,可他卻不當回事,一轉眼就不見了人影。這麽小年紀就如此不聽話,以後大了還得了!」

雲珂在旁見義兄氣得不輕,暗自納罕,這孩子難道三番兩次惹事了?不然來京還不到一個月,怎會把他父親氣成這樣?

「義兄莫急,雲夜年紀還小,正是愛玩的時候,不必如此和他計較。」雲珂勸道。

「太子殿下,你不知道,這孩子、這孩子……唉!」雲皓忽然重重歎了口氣,神色間似乎頗有憂慮。

雲珂心下更奇,卻不好多問。他年紀雖小,性子卻十分沉穩柔和,便道:「義兄,嫂嫂,你們慢慢找他。我許久不來義兄這裏了,自去後麵轉轉,你們不用招呼我。」說完,便出了前廳,信步往後園方向踱來。

昭陽侯的府院在京城近郊,靠近後山,原本麵積就很大。後來皇上又把周邊的土地都賜了給他,侯府經過幾次擴建,更是寬大、遼闊許多。不過,因為近些年來昭陽侯夫婦一直出征在外,府第疏於管理,有些地方便漸漸荒蕪了。

雖然年前沁寒夜回來,曾命人打掃整理過,但她江湖出身,對這些事並不太上心,因而隻草草修整出頭麵便不再管了,還有許多地方仍是雜亂不堪。

侯府後院的東南角有一處小山坡。那裏原是一片茶園,麵積極大,本以為荒廢多年無人打理必定荒涼一片,誰知卻無心插柳柳成蔭,滿山的茶花長勢驚人。到了初春季節,山坡上開滿了一片一片白色的山茶花。一眼望去,猶如無邊雲海,壯麗魁美。

雲珂一走進後園便遠遠望見這片風景,不知不覺踱了過來,癡癡看著。隻覺這漫天的白色,純潔高雅,帶著驚心動魄的美。比之禦花園裏那刻意栽種的、人工修飾出的美豔,更多了幾分野性和自然的力量。

他正欣賞著眼前的景色,忽聽身後一個聲音響起。

那聲音冷冷地,有些稚嫩。雲珂回過頭,在半人高的茶花叢中望見一個小小的身影,桀驁不馴地立在那裏。

雲珂立刻猜到了他是誰。這昭陽侯府裏能這麽大搖大擺亂跑,並用這種語氣說話的孩子,隻有一個。

他微微一笑,道:「我是雲珂。」

那小人有張漂亮的小臉,卻冷冰冰地,眉頭微蹙,神態間似乎帶著些許不耐與厭煩。一頭濃密的黑發淩亂地散著,發帶早已不知去向。白色華麗的衣服有些皺皺巴巴,手裏拎了把小劍,嫩白的臉蛋上有幾塊烏澤,卻掩不住其絕代風華。

那孩子有雙與他的性別不太相配的、漆黑如夜般美麗的丹鳳眼。原本冷漠的雙瞳,在映出雲珂的笑容時,忽然睜得大大地。

他驚異地挑了挑眉,望著雲珂,讚歎道:「你的眼睛好漂亮。」

單純的語氣,直率的態度,說出了雲珂原本要說的話。

「你的眼睛也好漂亮。」

雲珂笑著走近,才發現這小人之所以在枝繁葉茂的花叢中這麽顯眼,是因為他站在了一塊光滑平坦的圓石上。

難怪幾乎可以和他對視。六歲與十二歲,身高是差得頗多呢。

「你的眼睛好像貓兒一樣。舅舅說貓兒的眼睛是從水神的神宮裏偷來的琉璃眼。你就有一雙水神一樣的琉璃眼。」他看著雲珂認真地說。

小大人似的口氣讓雲珂忍俊不禁,不過卻比不上他對自己容貌的讚美更讓人震動。

還在繈褓中即被封為太子的雲珂,從小到大自是聽過無數的讚美,但無非都是些天縱英才、聰穎智慧、秉性善良之類的詞匯,這還是第一次有人稱讚他的容貌。

他雖不是女子,不在意美醜,但這樣出自一單純孩童之口的讚美,仍是讓他倍感新奇。

「你是雲夜是不是?」雲珂一邊說,一邊上前拉住他的小手,為他撣了撣身上的塵土。

「你怎麽知道?」

那孩子在他伸手過來的時候,神色間動了一動,似乎在猶豫要不要躲開。可最後他還是定住了身形,任雲珂拉住自己。

「我自然知道。」雲珂抬眼衝他笑了笑。美麗的淺棕色雙眸,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爍出動人的色彩,當真如琉璃一般炫目。

小小的雲夜一瞬間被他的笑容晃花了眼,呆呆地任他拉著自己上下打量。

雲珂看了看他,明明很漂亮貴氣的一個孩子,此時卻像山洞裏鑽出來的野猴子,不由得伸出手去,幫他撣幹淨衣物,撫平了皺褶,重新整理好。又把他拉下大石,從懷裏掏出南海國的上等絲絹秀帕,細心地幫他係好散亂的頭發。

雲珂雖貴為太子,但其下隻有一個弟弟,再無其它兄弟姐妹。雲國皇室一向血脈稀少,他父皇又是個癡心的人,心中摯愛隻有雲珂去世的母後一人。

雲珂兩歲的時候,母後因生二皇子雲璃難產而亡,他父皇痛不欲生,給雲璃起名「璃」字,即為分離之意,在他還未滿兩歲便遠遠地送到了百澤內海,由那裏浩瀚神殿的大神官撫養,讓他日後終身服侍水神。

因此雲珂雖說還有一個皇弟,其實卻並未見過幾麵。

此時他看著雲夜小小的身子,粉嫩粉嫩的小臉蛋,心中情不自禁地升起憐惜之意,暗歎不知自己的雲璃弟弟小時候是否也這般可愛。他見雲夜臉上還有許多汙漬,便伸出衣袖,輕輕幫他擦拭幹淨,露出精致的臉龐。

雲夜一直睜著黑目,就那樣直直望著雲珂,樣子很是乖巧。

雲珂心下高興,幫他整理幹淨,牽起他的小手,道:「你爹娘正在前園找你呢。可讓他們好找,以為你跑到哪裏去了,擔心的不得了。看你這樣子,一定是瘋玩去了。待會兒你爹爹罰你怎麽辦?」

雲珂一邊說著,一邊拉著他向正院走去。

雲夜皺了皺眉頭,表情頂可愛。他哼了一聲,毫不在意地道:「我才不怕呢!爹爹要是罰我,我就回萬花穀找舅舅去。反正住在這裏也沒人陪我,好悶的。」

「你走了,你娘會想你的。」

「娘才不會。我一直和舅舅住在一起,也不見她來看過我幾次。我在萬花穀想幹什麽就幹什麽,比在這裏高興多了。我要回去誰也留不住,娘就算想我也沒辦法,反正我也不會想她。」

雲珂心中微微一動。雲夜的語氣率直天真,並沒有怨憤之意,隻是單純說出自己的感受。但這樣反而讓雲珂有些不放心,覺得他小小年紀就與父母如此生分,不知是天性涼薄,還是環境所為。

聽說沁寒夜的弟弟沁寒風是個離世孤傲之人,曾貴為雲、炎、西木三國武林盟主,不僅武功高強,深不可測,更是醫術卓絕,天下第一。但其性情高傲,桀驁不群。

他雖曾一度名傾天下,卻在盛世之時宣布退出江湖,並發下重誓,永不複出,在雲國昆山群峰之中建了一個萬花穀,自封穀主,從此不問江湖世事。

關於他的傳聞很多,雲珂也略有耳聞。這些江湖異士,在他眼中自然與普通的百姓朝臣不太一樣,想到雲夜由這樣的人撫養多年……

雲珂蹙了蹙眉,隱隱覺得有些不妥。隻是他年紀尚輕,一時也說不清覺得哪裏不妥。

雲珂牽著雲夜的手回到大堂,昭陽侯夫婦見他們攜手進來,俱都驚奇不已。

雲珂當時不知,事後才曉得,原來雲夜素不喜與他人親近,乃生性所為,並非環境造就。不論父母,即便是養育他多年的舅舅,雲夜也是一般的冷淡。

可也許是前世夙緣,雲夜竟與雲珂一見如故,與他十分投緣,當日一直緊緊黏著他。在雲珂臨走前,還頗為不舍地拉著他,問道:「你什麽時候再來看我?」

昭陽侯夫婦聞言,都有些驚異地看著自己的兒子。

「這個……」雲珂為難。他貴為太子,平日課業繁多,還要隨父皇聽政問事,時間有限,甚少出宮。這次是專為來拜見義兄嫂,並來看望這個小侄子的,若說下次再什麽時候來,可真說不好。

「我有時間,一定來看你。」

「有時間是什麽時間?明天麽?」

「……明天可能不行。」

「那是後天麽?」

「後天……可能也不行。」

「那是後天的明天嗎?」

「那到底是什麽時候?」雲夜有些不耐煩,固執地拉著他問個不停。

「夜兒,不得對太子殿下無禮!」昭陽侯在旁實在看不下去了,喝止兒子。

沁寒夜也道:「夜兒,太子殿下事務繁忙,有時間自會來看你的,快快過來,讓太子殿下上車。」

雲夜卻仍拽著雲珂的衣袖,直望著他道:「你是不是不再來了?」

雲珂心裏喜歡他,見他神態倔強,一臉惱怒,眉宇間卻隱隱流露出寂寞和擔憂的樣子,好似真的怕他不再來了。雲珂不由得心軟,抱住他道:「夜兒,我一定會來的。」

雲夜抿了抿唇,過了半晌,揮了揮手中的小劍,道:「你來!我會保護你。」

原來他見雲珂的馬車旁侍衛眾多,排場如此之大,也明白那些人是來保護他的,怕他會覺得外麵危險,不肯來看自己。

雲珂失笑,忍不住親了親雲夜認真的小臉蛋,道:「謝謝夜兒,我過幾日就來看你。」

雲夜一時愣住,臉蛋微微發紅,漆黑的雙目中閃過莫名的光芒。

沁寒夜在旁暗暗驚奇,她自己的兒子她自然萬分了解。

這孩子天生繼承了沁家冷漠涼薄的個性,自從出生之後,隻在繈褓中時乖乖讓她親過,可把他從萬花穀中接回來後,竟是誰也不肯親近,便是拉拉他的小手,都是一臉的冷漠和不耐。

雲珂果然信守諾言,過幾日便又來了。雲夜看見他,也不說高興或者歡喜,隻是神態間隱隱露出喜悅之色,拉著他的手不離左右。

後來雲珂來的次數久了,便漸漸明白,這孩子天性冷漠,不愛說話,喜歡或討厭,都是用行動來表示,而且脾氣甚大,一般人……還真是惹不得。

也許是雲珂自小孤獨,未曾有過什麽兄弟姐妹,因而一腔溺愛的心思便都施在了這個孩子身上。而且他也發現,這孩子即便對自己的父母也都是一般冷漠,但自己隻要對他笑笑,他便好似說不出的歡喜,一雙丹鳳眼直圍著自己轉。

雲珂一思及此,想到他將來要繼承昭陽侯爵位,昭陽侯麾下的百萬士兵也會視他為世子。他年紀這麽小便難以馴服,若是大了,稍不留意,也許會成為雲國的禍患。

他這麽一想,竟突然起了把雲夜帶在身邊教養的念頭。

雲珂身為雲國太子,心思縝密,城府頗深,考慮的事情自然多些。但他對雲夜的喜愛之情也是不假,想把他帶在身邊的念頭也越來越深。

初時雲珂還經常去昭陽府看望雲夜,後來課業繁忙,實在顧不過來,有時半個月不去,雲夜便落落寡歡,神色不愉;每次見他離開,一臉的倔強,也不說話,隻是拽著他的衣袖不放。

於是雲珂終於下定決心,將他接進了皇宮,同住昭華殿。

昭陽侯夫婦自然不會說什麽,如此皇恩浩蕩的事他們歡喜都來不及,隻是怕兒子在宮裏惹禍。

皇上也沒說什麽,隻是對雲珂叮囑道:「那孩子你要好好教養。他若對你忠心,可為雲國之幸。若是不忠,你自己要早早想好後路,莫要留下什麽禍患。」

雲珂笑道:「那麽久遠的事情,兒臣怎麽會知道。父皇莫要多慮,夜兒其實單純得很。」

皇上看看他,道:「你自己掂量好就好。」

「我以後和你住在這裏麽?」雲夜看看素雅華貴的昭華殿,望著雲珂興奮地道。

「是。夜兒喜不喜歡?若是想念你爹娘了,我可以送你回去。」

雲夜抱住他的腰,「我不想他們。我要和你住在這裏。」

「好。那夜兒要聽我的話哦。」雲珂拉著他走進內室,讓宮女送上精美的點心,一個一個遞給他品嚐。

雲夜對那些食物似乎不感興趣,左右望望,走到雲珂的龍榻前,拍了拍床沿,問道:「你睡這裏麽?」

「那我也睡這裏。」說著自己脫了鞋子,爬上龍榻。

雲珂愣了愣。他已在昭華殿的偏殿為他安排了寢室,誰想這小東西如此不客氣,竟堂而皇之地登堂入榻了。

「雲珂,來睡覺。」雲夜衝他叫。

他很少喚他太子,一般都直呼其名,直到有次被昭陽侯聽見了,領了教訓,這才在外人麵前喚兩聲。但若隻是他們二人相處時,雲夜從不知道太子是誰。

雲珂笑笑,見時候確實不早了,便寬了衣,脫鞋上床。

「小皮猴,也不脫衣服。」

雲夜縮在被窩裏,挑著一雙丹鳳眼看他。

「出來,把衣服脫了。」

雲珂把他從被窩裏拉出來,雲夜笑嘻嘻地纏到他身上。

雲珂幫他把衣服脫了,從宮女手裏接過濕潤的錦布,給他仔細擦了臉和手,道:「以後在我這裏要守規矩,知道嗎?這裏是皇宮,沒有規矩是不成的。你若不聽話,我隻有把你送回去了。」

雲夜抱著他的脖子,笑道:「守規矩,那有什麽難的。萬花穀的規矩還少麽?不過是做給外人看的。」

雲珂沒想到他會說這般話,愣了一下,輕點他鼻子笑道:「就算如此,也要做出來,莫要給旁人抓到了把柄,知道麽?」

「知道。你是太子,為了你我也會守規矩的。」

雲夜說得漫不經心、理所當然,雲珂卻細細看了他兩眼,覺得自己當真小瞧了眼前這小人。他比他表現出來的懵懂無知,不知要聰慧多少倍。

此後,雲夜便這樣堂而皇之地住進了昭華殿,伴在雲珂左右,寸步不離,雲珂的床榻裏側也從此多添了一席旁枕。

二人平時出則同車,入則同食,幾乎形影不離。隻在雲珂隨父皇上朝的時候,將雲夜送往後殿學堂,二人才分開片刻。

太子對雲夜的喜愛之情由此可見一斑。學堂中的一些皇室子弟看不慣,便仗著自己年紀大,伺機欺負雲夜,誰知吃虧的卻往往是他們自己。

這日雲珂下朝,沒有隨父皇去議政殿,而是轉道後學堂,來到皇室書院,見太傅已經下課,三三兩兩的學生們結伴跑了出來,從他身旁經過,都慌忙行禮。

雲珂讓小太監進去找人,雲夜很快便飛奔了出來。雲珂牽起他的手,忽然看見他白嫩的臉蛋上竟有些許傷痕,不由得微微一驚,問道:「這是怎麽回事?」

「什麽?」雲夜在臉上摸了摸,不在意地道:「哦。沒事,別管它。」

雲珂皺眉道:「你和人打架了?還是有人欺負你?」

這皇室書院,裏麵念書的都是達官貴戚的子女和一些皇室子弟,多少是個功利的地方。雲珂隱隱也知道些。

「誰敢欺負我。哼!」雲夜語氣不屑,可小眉頭卻微微鎖了起來,不知在想什麽。

雲珂知他若是不想說,自己問什麽也問不出來,便不再多言,隻是心疼地摸了摸他的小臉,帶著他坐上禦輦,回了寢宮。

晚上雲夜沐完浴,披著濕漉漉的頭發跑進內殿,見雲珂正靠在長榻上翻閱一些奏折。

他撲過去,跳到雲珂身上,抽出他手裏的奏折扔到一旁,道:「雲珂,讓我看看。」

「看什麽?」雲珂將他攬在懷裏,接過一直在他身後追得氣喘籲籲的小太監手上的幹布,幫他擦發。

「我想你了,看看你。」雲夜認真地說,抱著雲珂左右端詳,然後歎了口氣,道:「雲珂,你真好看。」

雲珂噴笑。怎麽小小年紀,說話如此老成?真是太可愛了。

雲珂早已發現他似乎極其喜愛自己的雙眸,總愛觀測不已,亂他正事。他初時奇怪,也曾攬鏡自照,隻覺鏡中人雙眸有神,華爍熠熠,色澤沒有常人那般墨黑,略顯棕色,此外並無其它特別之處。

隻是隨著年紀漸長,眸色也越發淺淡起來,時時隨日光流動,映出異彩,倒當真如琉璃一般。雲珂暗自揣測,也許便是如此,雲夜才愛之若狂。

他在雲夜光潔的額頭上親了親,取過藥膏,給他的麵頰上藥,道:「夜兒,告訴我,這傷是怎麽來的?」

雲夜望著他,半晌沒說話,忽然道:「雲珂,你會永遠讓我住在這裏嗎?」

雲夜道:「他們說等我長大了,就不能住在這裏了。這裏是你的太**,以後要給什麽娘娘住的……娘娘是什麽?是服侍你的宮女嗎?」

雲珂想了想,便明白必是皇家書院裏的一些人見雲夜受寵眼紅,故意說這些話來氣他。說不定雲夜臉上的傷就是因此來的。

不過別看他年紀小,有那樣一個武林盟主的舅舅,學的功夫可不是一般厲害,雖然臉上受些傷,但隻怕那些人傷得更厲害。

雲夜等了半天,見他沒說話,突然怒道:「就算我長大了,也要和你在一起!你別想趕我走!那些娘娘什麽的,我才不怕呢!」

雲珂哈哈一笑,道:「夜兒,我怎麽會趕你走呢。除非你自己離開,不然我永遠不會趕你走。隻要夜兒願意,就可以永遠住在這裏。」

「真的?」雲夜眼睛一亮。

「當然。我說話算話的!」雲珂鄭重承諾。

從此,昭華殿易名為永夜宮,意即此後此處隻為雲夜所有,可永住之。

可是雲夜在知道這個名字的含義後,卻不屑地說:「你若不在,我住在這裏還有什麽意思,不如回萬花穀來得自在。」說著雙眉一揚,道:「這永夜宮的意思,應該為雲珂永遠與夜兒在一起。」

雲珂含笑點頭,「好。」

雲夜立刻雙眸璀璨,攬著他的脖頸,遲遲不肯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