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 63 章

救命!

岑景在心裏呐喊。

明明越好了時辰, 結果魔尊的人到現在還沒有現身動手。

再拖下去,他就真的要和聞人蕪簽訂婚書結血契了啊,到時候他再想跑, 那可就比登天還要難了!

耀著金光的錦緞在二人麵前停下,緩緩展開。

婚書一行行展現,落出落款“聞人蕪、岑景”這幾個字時, 岑景的心都快要從嗓子眼跳出來了。

他實在是太緊張了, 視線裏,聞人蕪薄唇開合, 似乎是在宣誓些什麽,但岑景腦袋一片空白, 半個字都未曾聽進去。

“……小景,你可否願意?”

岑景眼神焦灼,並無反應。

聞人蕪頓了頓:“……小景?”

“啊?”岑景驟然驚醒, 迅速的緩過神來, “我、我……”他吞吞吐吐, 麵色似有猶豫。

“小景?”聞人蕪眉梢掛上幾分困惑。

岑景心一橫,咬牙:“我願意!”

好似咒語般,岑景音落瞬間, 一道柔和的白光從岑景胸口而出,同聞人蕪那道纏繞而上,緩緩升向金光所在的方向。

岑景知道, 這是象征著二人的羈絆,待羈絆融入婚書中, 二人最後再以血液簽訂婚書, 今後二人之中, 便會產生一條靈線, 這靈線能使二人彼此感知,氣息共享。

隻是簽訂了這婚書還好說,人死了靈線也就消了,可若是結下血契,那可真是生死相依,兩個人死死的綁在一起了。

聞人蕪懸起手掌,一滴精純的血液從他修長的指尖溢出,飄浮在半空。

聞人蕪側過頭:“小景,到你了。”

岑景眸光複雜,垂在袖中的掌心鬆了又緊。他拚了命地想找個拖延的理由,偏偏這時候,他一個字都想不起來。

他抬頭去捕捉聞人蕪的神色,卻隻覺得眼前的世界隨著他的心跳一起晃**,他根本看不清楚聞人蕪的臉。

聞人蕪好看的眉眼皺起,他望向岑景的紫黑色瞳孔中,似乎帶上了絲別樣的深邃,黑不見底。

岑景咬住舌尖,尖銳的痛意終於使他鎮定下來。

——不行,他不能引起聞人蕪的懷疑。

他緩緩托起手掌,蒼白的指尖好似脆弱的雪中殘枝,指尖靈光一閃,一滴精/血緩緩凝聚成型。

這滴精/血出現的瞬間,半空之中,聞人蕪的血液好似有所感應般。竟微弱的顫抖起來,似乎岑景血液的氣息,對它有幾乎滅頂般的吸引力,它迫不及待想要和這精/血融為一體。

就在這時,一道巨大的黑洞驟然撕裂開虛空,憑空砸落在宴席上,發出轟然巨響,塵土四散。

岑景像是受了驚般倏然收回手,後退半步。

隨著他的動作,那道即將成型的血珠驟然潰散。

聞人蕪瞳色驟然一沉,他飄浮在空中的血珠頓時更如困獸般暴躁地原地打轉。

他緩緩轉過身,目光望向宴席時,冰冷地像是在看一群死物。

岑景見狀,連忙將指尖血液偷偷蹭在衣服上。

宴席之上,被激起的灰塵漸漸消散,賓客四散,麵色惶恐,似乎對黑洞之事毫不知情。

唯獨飛翼魔君仍舊穩穩坐於原地,麵上帶著運籌帷幄的冷笑。

而意外突發之後,幾乎過半的魔修,都在向飛翼魔君靠攏。

他們都是魔尊的人。岑景幾乎是瞬間便想通。

幾乎是下意識的,他便抬頭去看聞人蕪神色,然而聞人蕪背著身,岑景隻看得到聞人蕪線條冷冽的下顎線,和他緊緊抿成一條線的薄唇。

岑景空白的腦海中突然跳出一行字:

他很生氣。

岑景衣角已然被他揪地不成樣子,他忙低下頭,心跳如雷,而聞人蕪也恰巧回身,意味不明道:

“看來…有人不想我們舉行大典。”

聞人蕪音落瞬間,岑景隻覺得一道寒氣從腳後跟直衝頭頂。

有那麽一瞬間,他甚至覺得聞人蕪分明已經勘破了他的計劃!!

宴席之中,數十道身影自漆黑的裂縫中踏出。

他們齊齊走至飛翼魔君身前,恭敬道:“魔君大人。”

這些人都是飛翼魔君手下,修為數一數二的強者。

岑景心中隱隱湧上些不安,看來魔尊無法親自出手,便遣了飛翼魔君,試圖用人海戰術來製服聞人蕪。

隨著最後一道身影踏出黑洞,撕裂虛空的裂縫悄然合上。

一道黑霧突然出現在聞人蕪身側,正是墨嶺。

宴會早已亂成一鍋粥,墨嶺卻始終還是那副平靜模樣,恭敬稟報道:

“主人,魔殿結界被破,魔尊派來的魔修正在進來的路上,屬下已派人阻攔。”

“據屬下調查,此番結界被破,是有人在結界內接應魔尊……”

“接應”這二字一出,岑景呼吸倏然一重,差點失態。

但聞人蕪卻突然抬手,止住了墨嶺的話頭。

墨嶺顯然一頓,卻還是安靜地退至一側。

隻有岑景餘驚未消,心擂如鼓。

他再不敢看聞人蕪神色,隻一個勁的埋著頭,沉默的站在一側,試圖將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一道微涼手臂卻突然摟住了他勁瘦的腰身,輕輕將他一帶。

岑景尚未回過神,眼前卻黑霧彌漫,待黑霧散開時,他已被聞人蕪重新帶至宴席之中。

岑景回頭去看,卻見他們二人走後,玉階高台金光和七彩神光逐漸收斂,鸞鳥也飛散而去。

沒了祈求庇佑的二人,高台之上重新歸於平靜,就好像一切都未曾發生過一般。

壓在岑景心頭的桎梏驟然消失,岑景悄然鬆了口氣,卻聽身後,一道不懷好意的聲音道:

“看來今日,魔君大人恐是無緣再舉行這合籍大典了啊。”

聞言,岑景頓時回過頭,便看到聞人蕪目光好似冷箭般射向飛翼魔君。

他漆黑且不起波瀾的目光,就算是岑景見了,都不免膽寒。

得了,這人成功把聞人蕪惹怒了。

岑景不免朝飛翼魔君投去敬佩眼神。

他敬飛翼魔君是條漢子,居然敢一次次挑戰聞人蕪的底線。

但收回視線,他又不免在心中為這個魔君默哀一分鍾。

岑景原以為兩人還得打上幾輪嘴炮,誰知飛翼魔君二話不說,直接揮手,他的下屬們頓時一窩蜂地湧了上來。

岑景尚未反應過來,便被聞人蕪單手摟住腰,在宴席上飛舞起來。

聞人蕪的劍術自然是極其好看的,他雖隻是承淵劍尊的記名弟子,但自幼同他一齊受師尊指點,幾乎是受承淵劍尊劍術真傳。

更別說現在聞人蕪修為越發高深,又持神劍。

飛翼魔君派來的人再多,對聞人蕪而言,也不過隻是一劍兩劍的功夫。

而從始至終,岑景始終被聞人蕪緊緊護在懷中,別說是受傷了,飛翼魔君派來的魔修,根本碰不到岑景半個手指頭。

岑景被摟著轉了好幾圈,才暈暈乎乎的想到,這樣下去不行啊!

他原先的計劃,就是助魔尊一臂之力,破開結界,好讓魔尊率人闖入合籍大典中,製造混亂,等到聞人蕪無暇顧及他的時候,他就能倒在亂劍之下,自然而然地假死逃脫。

可現在場上的魔修,幾乎都要被聞人蕪殺了個幹淨了,聞人蕪身上,卻尚未有哪怕半點傷口。

岑景忍不住在心裏破口吐槽:

魔尊手下的人難道就這點實力嗎?

他好不容易費盡心機,才助魔尊解開結界,魔尊就派這些不上眼的東西來?

他這是看不清聞人蕪呢還是看不起自己??

岑景吐個槽的功夫,對麵動手的魔修幾乎已經被聞人蕪收拾了個幹淨。

然而就在這時,一道魔氣衝天而起,揮劍直直刺向聞人蕪懷中的青年。

岑景隻覺得一道尖銳洶湧的劍氣撲麵而來,令他脊背發涼,毛骨悚然,下一秒,聞人蕪驟然旋身,摟著他輕躍而起,迎麵接過飛翼魔君這一劍。

劍身激烈的碰撞聲頓時響徹整個宴會場地,劍氣餘波掠的眾人連連後退。

而飛翼魔尊突然傳來一聲悶哼,隨即嘴角溢出鮮血。

但聞人蕪卻遊刃有餘。

岑景心下頓時分明——飛翼魔尊不是聞人蕪的對手。

他輕咬下唇,開始迅速分析局勢。

然而就在這時,一道隱蔽的暗光直衝岑景麵上而來!

原來飛翼魔君的目標,並非是聞人蕪,而是他!

岑景眼中閃爍一抹幾乎是稱得上興奮的光芒。

簡直卑鄙……

但他喜歡!

他欣喜若狂的閉上眼,滿心祈禱聞人蕪千萬不要發現這一劍,一心隻待這一劍趕緊落在他身上,他馬上就要解脫啦!!!

一息、兩息……他被聞人蕪抱著一轉,劍還沒有落下來。

岑景:“……”他心下突覺不妙。

岑景睜開眼,發覺自己正被聞人蕪低頭牢牢摟在懷中。

而聞人蕪的身後,飛翼魔君緩緩收劍落地,一副小人得逞的神色。

岑景茫然的眨了眨眼,便聽聞人蕪柔和似安撫般的聲音自頭頂響起:

“別怕,沒事了。”

空氣中傳來一股別樣的冷香,挾裹著淡淡的血腥味,岑景一愣。

他後知後覺側目,尋著冷香散發之處望去,便見聞人蕪的左臂上,一道傷痕深可見骨。

聞人蕪用身軀,替他擋下了這一劍。

岑景被聞人蕪放下時,仍未從方才的震撼中回過神來。

飛翼魔君那一擊來的隱蔽又迅速,他發現時,劍氣幾乎已經掠到了他麵前。

聞人蕪幾乎隻要遲疑一瞬,劍氣便會毫不猶豫地直擊岑景。

但聞人蕪沒有。

岑景方才閉著眼,並未目睹,所以他隻能想象,聞人蕪幾乎是在發現劍氣的瞬間,便本能般旋身,擋在他麵前,受下本該落在他身上的這道暗劍。

岑景眸光複雜。一時間甚至忘記了自己的處境。

聞人蕪揮手,一道道結界頓時憑空而起,將岑景層層護住。

“別出來。”聞人蕪隻丟下一句囑咐,轉身再提起劍時,他眼中眸光閃爍,竟隱隱浮起猩紅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