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 43 章
眾魔敏銳的發現, 魔殿之上，他們的魔君，自始至終都不曾說上哪怕一句話。
眾魔麵上不說, 但心中彼此都清楚。
他們魔君每次從魔尊殿中歸來後，情緒都不太好。此次魔君恐怕不開口, 恐怕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
於是眾魔不敢多言，迅速結束了這次的覲見。
魔殿高台之上, 黑霧籠罩下, 岑景緊緊埋首在聞人蕪頸前, 他淺薄的呼吸像是羽毛般輕掃在聞人蕪身上, 腦海中混沌一片。
終於，不知道過了多久，眾魔開始陸續消失。
岑景攥住聞人蕪的衣襟，悄悄抬起頭, 一雙琥珀般靈動的雙瞳，穿透縹緲的黑霧，目送著眾人離去。
還好, 還好沒被發現。岑景心上高懸的石頭終於落下, 緊攥著聞人蕪衣襟的手也逐漸鬆開。
岑景眼睫微顫, 再次探出頭，目光隨意一掃, 臉色刷的一白。
隻見魔殿上，最接近高台的地方，一身黑衣的挎彎刀少年, 正抬頭, 漆黑的雙瞳正目不轉睛的盯著他。
岑景心上狠狠一顫, 內心裏, 一道聲音瘋狂叫喊道：
他看見了！他絕對看見了！
可等岑景再抬眸，墨嶺早已從原地消失。
眾魔退卻，魔殿頓時安靜下來，整個魔殿唯聞好起來劍破空的聲音。
黑霧下，岑景餘驚未消，一雙水靈靈的黑瞳滿含怒意，仿佛會說話般在質問聞人蕪：“為什麽要這樣？”
聞人蕪湛紫色的瞳孔內光芒流轉：“你想看我處理魔殿事宜。”
岑景一肚子的羞憤頓時卡住了。
他當初提起這件事的時候，確實抱著讓催促聞人蕪去處理魔宮事務，離開寢殿的意思。
“我是好奇提了一嘴，但我沒說、沒說要和你一起去！”
他要是知道聞人蕪會把他也帶上，那他死也不會提。
岑景從聞人蕪身上跳下來，氣衝衝的跺了跺腳。
“嗯。”
岑景聞聲抬頭：“你嗯是什麽意思？”
聞人蕪掀起眼睫：“我現在知道了。”
岑景簡直要被聞人蕪這幅死人模樣氣死了：“你現在知道有什麽用？！不，你絕對是故意的，你就是故意想要看我難堪。”
好起來劍不明覺厲，飛到岑景麵前，似乎想要同岑景親近，被岑景一手推開。
“不解就不解。”岑景重重嘟囔，“沒一個好東西。”
好起來劍委屈的飛回聞人蕪身邊。
回了寢殿，平靜了數時，岑景一閉眼，就閃過墨嶺麵無神情的麵容。
岑景用枕頭將腦袋緊緊埋住，無聲哀嚎。
寢殿內突然傳來腳步聲。
岑景想都不想，嗔怒般喊：“你離我遠點，我現在不想看到你。”
話畢，就聽到一道冰冷地和聞人蕪同出一轍的少年音道：
“岑道君，用膳了。”
岑景驟然翻身，定眼一看，來的人哪裏是聞人蕪，分明是魔殿匆匆一間的墨嶺。
岑景瞬間緊張，圓瞳緊緊的盯著墨嶺：“怎麽是你？”
墨嶺麵無神情放下食盒：“魔君大人在處理魔殿後續事宜。”
他淡淡道：“是魔君大人派屬下來的。”
墨嶺說話間，岑景目不轉睛地打量著墨嶺的神色，偏偏墨嶺天生一張死人臉，不愧是聞人蕪最得力的屬下，盡得聞人蕪真傳。
但岑景絕對沒有看錯，他方才坐在聞人蕪身上的樣子，絕對被墨嶺看到了。
隻要一想到這一點，岑景就覺得麵上發熱。
“我不——”
他話未說完，墨嶺就如同有所預料般突然打斷：“魔君大人吩咐，必須要看到岑道君用完。”
岑景閉眼，深吸一口氣，再睜開眼時，已然換上了一副自然的神情。
不就是演戲嘛！墨嶺能演，他怎麽就裝不了了？
岑景坐到桌前，自然而然寒暄道：“怎麽感覺好些天沒看到你了？”
墨嶺宛若影子般無聲息的站在一旁，本不欲回答，耐不住岑景一心想要打破二人間尷尬的氣氛，隻好在岑景的追問下，麵不改色道：“受罰。”
岑景握筷著的手一怔。
受罰？
可他怎麽記得，聞人蕪說的是墨嶺有要事在忙？
“受什麽罰，你犯什麽錯了？”岑景隨意問道。
墨嶺無聲瞥了岑景一眼，毫不顧忌地坦誠道：“沒看管好岑道君，險些害岑道君餓死，魔君大人得知後，重重的罰了屬下。”
岑景正喝了口粥，聞言直接噴了出來，他劇烈的咳嗽，緩了好一會，才指著自己，難以置信道：“是因為我？”
“是。”
岑景想起他此前的絕食行徑，恨不得把頭埋進碗裏。
“沒想到連累了你，實在抱歉。”
“你不必抱歉。”墨嶺冷聲道，“沒能完成魔君交代的任務，看管好岑道君，本就是屬下的失職。”
岑景算是看出來了，墨嶺就是塊比聞人蕪還要木的木頭，不過墨嶺這樣，岑景倒是稍稍放了心，
岑景示意墨嶺靠近，他用手擋在嘴側，貼在墨嶺耳邊，鄭重囑咐：“方才你在魔殿上看到的事情，絕對不能說出去——”
他話音未落，殿門處嘭的一聲傳來一聲巨響。
岑景被嚇的一顫，迅速聞聲尋去，便見殿門處，站著一道殺意騰騰的黑影。
正是不知何時回來的聞人蕪。
而殿內，墨嶺正俯身於岑景的麵前，幾乎同岑景麵頰相錯，親密的動作已經超乎正常的交流範圍。
不待岑景反應過來，洶湧的魔氣頓時海浪般席卷而來，轉眼間出現在二人麵前。
岑景緊緊閉眼，便聽身側響起一道悶哼聲。
岑景一睜眼，便看到少年麵色蒼白，嘴角溢出鮮血地跪倒在地。
而下一秒，岑景隻覺腰上一緊，一道微涼的手掌緊緊扣住他的腰際，將他帶入某人懷中。
岑景一抬頭，黑霧中，逐漸顯現出聞人蕪暴怒的麵容。
他雙眼呈濃鬱的紫黑色，脖頸、臉側均蔓延出黑色藤蔓狀的紋路，周身縈繞著濃厚的殺意。他手掌一推，劇烈顫抖的好起來劍破空而出，劍指墨嶺。
聞人蕪在震怒。
變故來的太快，岑景手都在抖，
他迅速想清楚一切，慌忙伸手攔住聞人蕪，解釋道：“你誤會了。”
形勢根本不容岑景說半句廢話：“我隻是囑咐墨嶺，不要說出他方才在魔殿看到的場景！”
顫抖的好起來劍歸於平靜，黑霧消散，聞人蕪的瞳色也恢複正常，唯獨墨嶺從始至終跪倒在地，並未半句解釋。
聞人蕪收起神劍，視線居高臨下從少年身上掃過：“沒有本座的命令，從今往後，不準出現在他麵前。”
墨嶺化作黑霧消失。
岑景回神，隨即大口大口的喘息起來。
方才的聞人蕪簡直太可怕了。
而等岑景再回頭，聞人蕪的身影已然沒入寢宮內殿。
他好像，找到激怒聞人蕪的辦法了。
…………
來魔宮將近半月，雖然岑景還沒有徹底習慣和聞人蕪相處，但總歸沒有從前那般，對聞人蕪避如蛇蠍。
等待逃離機會的同時，岑景也不免開始擔心起遠在萬裏之外的師兄們。
他走到書案前，端著話本子坐在了聞人蕪對麵，軟了聲線，直接打聽：“阿蕪，錦洮城的事，你現在還了解嗎？”
岑景喚出“阿蕪”的瞬間，聞人蕪便抬起了頭。
岑景擔憂道：“在去錦洮之前師叔便囑咐過我們，說雲家的長老們恐怕不好應付，但我萬萬沒想到，這群人居然敢對我下殺手。”
“他們既然敢殺我，為了到達目的，自然也會對玄霄劍宗的其他弟子出手。”
岑景機靈的打量著聞人蕪的麵色，歪著腦袋，問道：
“我如今離開已有半月，不知道師兄們，現下是否安好？”
他眨眨眼，聞人蕪果然眼睫一顫。
“你師兄們都無大礙。”聞人蕪淡淡道。
聞人蕪果然知道！岑景心下一喜，頓時半個身子都探了過去，迫不及待問：
“那錦洮城外，追殺我的那些長老呢？”
“死了。”
“你殺的？”
“嗯。”
“既然這群領頭鬧事的老頭死了，那雲瓊玉呢，她成為雲家新一任家主了嗎？”
聞人蕪突然不說話了。
岑景一抬眸，便看到聞人蕪正直直的盯著他，一雙湛紫色的瞳孔沉不見底。
“你擔心她？”聞人蕪麵無神情。
岑景心下當即就是一個咯噔。
“哈，哈哈。”他打著哈哈道，“我哪裏是擔心她，我這不是關心師兄們的任務進度嘛。”
嘴上雖是這麽說的，但對上聞人蕪直直的眼神，岑景心下發虛，忍不住嘟囔道：“吃的哪門子飛醋，上次墨嶺也是這樣……”
聞人蕪突然語氣稍緩，答：“她尚未成為家主，不過也快了。”
這麽說來，他的師兄們很快就能完成任務，回玄霄劍宗了？
隻要回到玄霄劍宗，他六師兄和九師兄很快就會發現他失蹤的事情。
雖然岑景不知道聞人蕪為什麽突然心情愉悅，連回他的話都多了好些個字，但不妨礙岑景抓住機會，再問：“那錦洮城中失蹤的百姓呢，難道也是雲家長老所為？”
得到聞人蕪肯定的答案後，岑景反而愈發疑惑：
“可失蹤的都是普通的凡人百姓，他們要這些百姓有什麽用？”
聞人蕪無聲翻過卷軸：“正在調查。”
岑景逐漸坐回原位，他思來想去，總覺得這件事情，並沒有表麵上看到的那麽簡單。
他於是雙手扒拉著書案沿，將腦袋垂落在雙手間，像隻揣著手的小兔子，眨巴著眼睛祈求：
“那到時候，你查出結果來，能不能告訴我啊？”
生怕聞人蕪不肯答應，他著急強調：“你說過的，我要什麽你都會給我。”
聞人蕪持卷宗的手一緊：“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