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
岑景本以為聞人蕪隻是短暫地去處理事務, 很快就會回來,誰知道他從天亮等到天黑,都不見聞人蕪的蹤影。
奇怪, 這處宮殿可是聞人蕪的寢殿, 這麽晚了都不回來,難道聞人蕪都不用休息的嗎?
岑景抱膝坐在玄冰圓柱前, 試探著探頭對外喊:“有人嗎?”
音落瞬間, 一道黑影憑空出現,墨嶺麵無神情的突然出現在岑景麵前。
“唔!”岑景低呼一聲,差點被嚇倒, 他沒好氣地嘟囔, “你們魔界都不會好好走路嗎, 這樣變來變去的, 你知不知道現在是晚上, 很嚇人。”
墨嶺宛若未聞:“喚我何事?”
岑景試探:“你們魔君,他去做什麽去了?”
墨嶺眼都不眨:“屬下不知。”
岑景下意識抿嘴, 眼睛也不滿的微眯:“騙人。”
他又問:“那他什麽時候回來?”
他先調查清楚,也好多做心理準備, 不然整日裏都提心吊膽的,覺都睡不好。
墨嶺這下終於不再敷衍, 他轉頭朝窗外的圓月看了眼, 答:“少則三日,多則五日。”
岑景心下一喜,不及他多想,墨嶺回頭, 冷冷道:“還有別的事嗎?”
岑景快速搖頭。
得到回應, 墨嶺又毫不猶豫的瞬間消失, 岑景猝不及防被嚇的一抖。
得知聞人蕪近日不會歸來的消息,岑景暫時鬆了口氣,將自己從地上挪到床角的時候,腦海中突然蹦出了一個神奇的想法。
他要是趕在聞人蕪回來前死掉,是不是就不用受折磨了?
這想法一出現,頓時得到了岑景的大力肯定。
但首先,自己了結自己,這樣的事情岑景是萬萬做不出來的,第一,他怕疼,第二,據係統臨走前所說,這種了解辦法根本就不算完成任務。
於是岑景靈光一閃,他決定絕食。
這具身體嬌貴又差,在玄霄劍宗被仔細養了十來年也不見得好。
岑景想,他隻要意誌堅定的堅持下去,總能等到餓死的那天。
在聞人蕪的宮殿裏被餓死,他這份死因,多少都和聞人蕪沾點關係吧?岑景喜滋滋道。
說做就做。
墨嶺也不知奉了誰的命令,日日給岑景送精致飯菜,但岑景固執的看也不看一眼。
主要是飯菜太香,岑景怕自己一看便控製不住,畢竟絕食確實挺艱難的。
第一日還好,等到第二日的時候,岑景這嬌貴的身體便有些挨不住了,為了節省力氣,岑景便裹著被子縮在床榻最裏麵,不聲不響,隻管閉眼睡覺。
這期間墨嶺每到用餐時間,都會為岑景帶來新的事物,可不管他如何出聲,岑景從來不搭理他。
餓到第三天,岑景當真是暈眼花,連睜眼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岑景琢磨著,這具身體也快到極限了,倘若聞人蕪能再晚數日歸來…晚數日歸來……
岑景昏了過去。
昏昏沉沉中,一道暗藏著血腥味的冷香似乎撲麵而來,將他整個人籠罩在內,岑景瞬間眉眼緊皺。
寢殿內,聞人蕪麵色陰沉,墨嶺跪在一側。
“這是怎麽回事?”聞人蕪語氣冷的嚇人。
墨嶺如實將事情稟報。
聞言,聞人蕪眼中怒火劇烈翻湧,他甚至無暇懲罰墨嶺,先仔細探查了一番岑景的身體情況,一番運轉靈氣,又親自給岑景喂下丹藥。
直到岑景的呼吸聲逐漸有力且平穩下來後,聞人蕪才將墨嶺召至魔殿,狠狠罰了墨嶺一頓,連帶著處罰了不少照顧岑景的人。
這一夜,整個魔殿為了岑景人仰馬翻。
魔殿內的所有魔修,都知道了魔殿來了位重要人物,萬萬不可懈怠的那種。
但昏睡的岑景卻對此一無所知。
翌日。
岑景被強烈的饑餓感餓醒來,他睜開眼,失望的發現自己居然又撐過了一天。
怎麽會這樣?
岑景心下大驚。
明明昨日他還感覺要撐不住了,怎麽一覺起來,他身上比昨日更有力了不說,甚至精神都好起來了。
“要是撐到聞人蕪回來,我可就沒好日子過了……”岑景痛苦的喃喃道,忽然間他又眼神一亮,狠狠期待:他這會不會是回光返照?
也就是說,他馬上就要嗝屁了?
這樣一想,岑景頓時來了精神,而就在岑景正暢想美好未來時,寢殿大門突然打開了。
岑景心情正好,不待墨嶺出口詢問,他先發製人:“不吃,你端走吧。”
他說罷,又重新閉上眼,正準備美美的入夢,卻聽到腳步聲一路靠近,在他的身後停了下來。
岑景疑惑,墨嶺從來不會和他廢話的,他說不吃,墨嶺轉頭就出去了,怎麽今天……
岑景正想著,突然,一道岑景再熟悉不過的冰冷聲道:“過來。”
這聲音一出,岑景眼皮狠狠一跳,他倏然睜開眼,滿目驚疑:“…我、我在做夢?”
“不是夢。”聞人蕪淡淡道,“過來把靈粥喝了。”
這下岑景終於按耐不住了,他裹著被子連連後退,不經意將便將自己的心裏話說了出來:“你不是還要好幾天才會回來嗎?”
岑景緊張不已的回想,他這才絕食了不到三天!
聞人蕪的動作怎麽這麽快?
“你不希望我回來?”聞人蕪依舊是那副淡淡的語氣,但岑景發誓,他絕對從聞人蕪的聲音裏聽出了怒意。
“不、不是……”岑景緊張的否認,但卻怎麽也沒辦法違心的說出“希望”兩個字。
好在聞人蕪並沒有欲同他爭辯的意思。
“那就過來。”聞人蕪皺眉,言簡意賅。
岑景不敢動,他仰著頭,固執的同聞人蕪對峙著。
他好不容易餓了兩天,若是現在一碗粥下肚,那他前兩日的努力豈不是前功盡棄?
“我不喝。”岑景堅定道。
他話音方落,聞人蕪麵色瞬間沉下來。
下一秒,他身上魔氣驟然湧動。
魔氣迅速圍繞到岑景周身,岑景尚未反應過來,隻覺微涼的魔氣將他托起,往聞人蕪的方向送去。
而聞人蕪低頭,微垂的眼睫擋住他湛紫色的雙瞳,他一手端住靈粥,另一隻手則握住粥勺,修長指尖微動,舀起一勺,他抬手間,岑景正巧被魔氣放在他跟前。
聞人蕪眼睫一顫,粥勺落在岑景嘴邊,他緊抿的薄唇終於微啟:“張嘴。”
岑景撇開頭,黑瞳由於害怕而變得異常濕潤,眼睫似殘蝶般戰栗,他蒼白的嘴唇緊抿成一條線,下顎線同他的脖頸形成了一種脆弱的弧度,整個人由內而外散發出一種破碎感。
隻有聞人蕪才知道,這種破碎感並非表象。
若非他提前趕了回來,及時用靈氣修補了岑景的身體,恐怕眼前脆弱的青年當真會撐不過昨晚。
一想起昨晚岑景身體的危險狀況,聞人蕪便開始控製不住的後怕。
倘若他再晚回來數刻,隻需數刻,眼前的的青年,便會永遠消失在他的世界裏。
隻要一想到這種可能性……
聞人蕪眼中血色一閃而過,他端著靈粥的手背上青筋爆出。
差之毫厘,謬以千裏。
他絕不會再令這樣的事情發生。
他垂眸,擋住眼中的深邃情緒。
岑景正準備堅定的抗戰到底,突然間,他聽到聞人蕪用一種他再熟悉不過的親昵語氣,似低哄般勸他道:
“用些靈粥吧,你已經整日未曾進食了。”
這語氣、聲音岑景再熟悉不過,十五年前,他知道阿娘身死的消息,終日將自己關在房間裏,不吃不喝數日,誰來勸他都不肯聽。
也是聞人蕪,端著靈粥,用同樣的語氣,說出同樣的話。
有那麽一瞬間,岑景恍惚間甚至認為時光倒流,他們又回到了十五年前。